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泰坦尼克]情敌变情人 作者:岁月如刀 文案 非穿越非重生,请当做平行世界的故事来看! 富家子弟卡尔与贫穷画家杰克的热恋 一个傲慢自私的富家子弟,一个开朗贫穷的俊美青年。因为一场世纪海难,他们有了交集……相爱容易相处难,天差地别的价值观和生活环境艰难磨合,20世纪初的北美大陆,挑战世俗的爱情,如何圆满? 不会刻意抹黑萝丝。 后半部分会有唐顿庄园一干人等打酱油 还有盖茨比打酱油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西方罗曼 英美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卡尔·霍克利,杰克·道森 ┃ 配角:萝丝和其他许多人 ┃ 其它:   ☆、01   南安普顿最大的码头挤满了人,仿佛整个南安普顿的人都挤在这儿。挥着手绢的,大声告别的,拥抱的,哭喊的,人山人海,喧闹之声连上帝也忍不住想捂住耳朵。   停泊在港口的巨轮犹如海上岛屿,人类与它相比渺小得像蚂蚁。   那是泰坦尼克号,世界上最巨大最豪华的皇家邮轮,是人类工业史最伟大的杰作。   卡尔·霍克利伸出右手,牵着未婚妻萝丝下车,然后转到车子的另一边,照样扶着萝丝的母亲露丝·迪威特·布克特下了车。   他的贴身男仆斯派塞·洛夫乔伊对迎上来的船员吩咐如何运送卡尔和布克特母女的行李。   萝丝的贴身女仆蹲下替她整理裙摆——在拥挤的人群中完成这项工作并不简单。幸好他们处在贵宾入口附近,穷鬼们都自觉的和他们保持至少两英尺的距离,以免污染了贵人们的空气。   “没什么大不了的嘛,我不觉得它和毛利塔尼亚号有什么差别?”萝丝仰头看了会码头边停泊的巨大的邮轮说。   “你在开玩笑吗?泰坦尼克号比毛利塔尼亚足足大长一百尺,它是世界上最大最豪华的的邮轮。”卡尔给了小费,正好听见萝丝的话,不怎么认真的解释。   说实话,他有点不耐烦了。从定船票开始,萝丝就好像某根神经搭错了线似的一直对泰坦尼克号各种挑剔。卡尔不知道这和他们一到纽约就要结婚是否有关系,未婚妻母女以为他不知道萝丝对这场婚姻的勉强,其实他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年轻的女孩儿总是充满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对现实的挑衅,但是她们又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突破她们不满意的现状,所以只好在无关紧要的方面抱怨一二。卡尔自觉应该包容这点。   不过抱怨频率太高了也要小小的回敬。   “您的女儿可真够挑剔的。”他笑着对未婚妻的母亲布克特夫人道。   布克特似乎把这当做了赞美,骄傲道:“那是当然的。她值得最好的!”   卡尔只好笑笑不说话了,也许布克特夫人知道自己女儿的问题只是假装不知道,也许她根本打从心底认为那的确是了不起的优点。卡尔认为后一种是事实。   他伸出胳膊让布克特夫人挽着他,三人穿过长长的舷梯进入泰坦尼克号。   这是泰坦尼克号的处女航,新的家具,新的装饰,吸吸鼻子仿佛还能闻见油漆的味道。霍克利家的工厂为白星公司提供了大部分钢铁,卡尔一边走一边为布克特母女介绍泰坦尼克号,心中盘算着下午茶应该和哪几位绅士坐一张桌子,也许船上能再给霍克利家添几张订单。   报纸在为泰坦尼克号宣传的时候必当然提起霍克利家铸造的钢铁,在匹兹堡的父亲发来电报,工厂的订单已经预订到三个月后了。美丽的未婚妻,源源不断的财富,二者同是男人的勋章。   哪怕萝丝一路都没露出个笑模样,卡尔也以他“宽大”的心胸容忍了,笑着和认识的人打招呼。   “奥古斯特·希尔,好久不见啦!”卡尔招呼这位熟人格外热情。他不由分说的冲过去握住对方的手与对方拥抱。“最近怎么样,兄弟。哎呀听说你卖掉了手上的白星公司的股票,这真是太可惜了,你应该早点联系我才对,我一定能给你个好价钱,太可惜啦……”   这位圆圆脸的奥古斯特·希尔先生被卡尔的明朝暗讽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狠狠的回拥对方。“卡尔·霍克利。见到你真高兴。”才怪!   希尔心中咬牙切齿,恨不得咬卡尔一口,手上当然控制不了力度。   卡尔把闷哼咽下去,混蛋,希尔这家伙上辈子是熊吗?!   到了预定的宫殿套房,萝丝顾不得整理她数量庞大的衣物首饰,第一时间把她收藏的画弄出来,指挥女仆和套房的男仆按她的要求的摆放。   卡尔端着香槟,看见萝丝的终于有了精神,他也有了和她聊天的兴致。   可惜他们对艺术和价值的分歧让这场闲聊太过短暂。   卡尔有点不高兴,他是个商人,追逐财富是他的本能,给他视线内所有的人或事物标上价钱也是他的本能。他尽力去迎合萝丝的喜好,希望能找到共同的话题,虽然结果不太美妙,但是所有的商人都是如此,有什么可生气的?   卡尔瞟了眼“某个毕卡索”的大作,确定自己是找不到萝丝口中梦幻的感受,无聊的出了套房。   天气不错,也许到甲板上透气是个好选择。   “我不得不说,白星公司的标准十分严苛,幸好霍克利工厂也有着同样严苛的标准,我们为它提供了最好的钢铁。”卡尔对着派翠克·克劳利说道,语气中带着直白的炫耀。   派翠克·克劳利是格兰瑟姆伯爵的继承人,典型的英国绅士。不工作,不懂商业,关心政治和经济,为人彬彬有礼。他虽然和工业沾不上边,但是保不准什么时候兴趣来了愿意投资一两项产业呢?   但是卡尔确定他要是真的讲讲钢铁的生产程序他一定会睡着的,所以只挑对方听得懂的讲。毕竟之前不熟的他们已经聊过了天气和泰坦尼克号的豪华。顺着话题下去自然而然是船上的装饰和铸造。   刚说到这,托马斯·安德鲁——泰坦尼克号的设计师——走了过来和他们打招呼。卡尔将安德鲁介绍给了克劳利。安德鲁在卡尔讲话的间隙不时点头赞同,为卡尔捧场。   为了回报他,在安德鲁谈到泰坦尼克号的设计时恰到好处的奉上他的赞美。大家相谈甚欢。   接着他们又聊了约克郡的唐顿庄园的美丽风光并赞美了克劳利先生出生高贵的未婚妻格兰瑟姆伯爵的千金,卡尔记得对方是位高傲的美人呢。途中,船上最富有的人伊西·斯特劳斯加入到他们的寒暄,过了一会儿,斯特劳斯夫人和露西·克里斯汀娜加入了他们谈话,谈话的内容逐渐从游艇赛转变成对女士们的赞美和恭维。   卡尔一边适时的点头或嗯啊的附和绅士淑女们的谈话,一边无聊的用眼角余光随意扫视。   他确定自己是被萝丝影响了,或者社交对他来说已经太千篇一律以至于让他产生了……厌烦?   噢!真是不美妙的发现。   开船的时间到了,二等舱和三等舱的乘客挤在甲板上,挥手向亲人朋友告别,有些过于激动的半个身子都跃出了栏杆,叫卡尔忍不住怀疑只要旁边的人一碰他们就会掉进海里。   聊天的小圈子里又加入了男爵夫人和她的女儿,没一会儿,丈夫经营珠宝店的凯瑟琳夫人也加入了。   话题已经变成了巴黎最新流行的服装。   说不准和萝丝的画比起来哪个更无聊。   卡尔趁着一个间隙,他借口要去帮助自己的未婚妻挑选礼服礼貌的提出告辞。他敢肯定绅士们和他同样无聊,因为他刚说完,克劳利先生便说要去寻自己父亲,安德鲁先生则是和船长先生商量航行事宜,斯特劳斯先生表示他累了需要喝杯香槟提神,但是他的夫人立刻叫来了服务生,三位先生在斯特劳斯先生羡慕的眼光中离开了。   这时,大约是三等舱的扶梯匆匆跑过来两个男人,他们刚上船,扶梯便缓缓受气,汽笛鸣响,泰坦尼克破开海浪,朝纽约的方向前进!   B53号房间,花瓶里插上了带着露珠的鲜花,果盘里摆放了新鲜的水果,他的衣物斯派塞已经挂在了衣橱里,袖扣和领带也在它们应该在地方。保险箱放在了梳妆台上,萝丝的项链、耳环、手镜什么的搁在旁边。   萝丝仍然在研究她的画,对卡尔去而复返不感兴趣。   卡尔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喝了杯香槟,终于放弃了和萝丝的沟通,估摸着女士们已经换了地方,再次回到了甲板。   告别的人群散去,甲板上三三两两的散步的人。   卡尔走到船头,双手撑在栏杆上,一望无垠的蓝天大海让人的心胸都开阔了不少,下面的下等人似乎也不那么碍眼了。   卡尔深吸一口气——   “I’m the king of the world——呜呜呜——”   “咳咳咳……”气出到一半被呛着了,卡尔恼怒的盯着船头栏杆上嘶声力竭的吼叫的男人,果然是下等仓的下等人,一点儿也不知道什么叫教养!   狂妄的小子!   海风不断传来男人和同伴的惊呼。   卡尔不屑,不就是海豚么!有什么好稀奇的,嚎得跟快饿死的狼似的,难听死了!   男人侧头兴奋得和同伴说话,终于叫卡尔看见了他的侧脸,正是非常受女人们喜欢的类型,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他也能看见年轻男人俊美的轮廓。   这叫卡尔又添了两分厌恶。   海风也不那么醉人了,卡尔愤愤的回到了船舱。连着两次被动放弃甲板风光,卡尔的心情很不好,午餐时千篇如一日的谈话更令他烦躁,他猜自己脸上的表情都带着敷衍和冷淡,不过,大约朋友们会把他的不悦归于萝丝不当的举动和惊人的言论吧。   原因之一。   他对弗洛伊德没有偏见,但是萝丝当众让他丢脸却很难不介意。萝丝不是不明白未婚夫妻的名誉是相连的,上船后她的言行有越界的苗头了,卡尔决定要给萝丝一点警告。接下来的午餐他对布克特夫人一直很冷淡,他确定尴尬的布克特夫人会把自己的态度化为对女儿的劝诫。   如果萝丝仍然不收敛的话,他便要采取他的行动了。   卡尔已经想好了如何恰当的警告萝丝而不伤害他们的感情。   可是,他用不上了。   整个下午他都没有见萝丝,和朋友们在休息室玩扑克,聊天,谈好了两笔生意,然后晚餐时分,萝丝没有出来吃饭,布克特夫人在他们快用完晚餐时才姗姗来迟。   餐后酒刚刚斟在银杯里,斯派塞匆匆走过来,弯腰在他耳边低声说:“萝丝小姐出事了!”   卡尔带着斯派塞急忙赶到船尾的甲板上。   萝丝裹着粗糙的毯子缩在躺椅上瑟瑟发抖,脸色苍白,看起来可怜极了。大副莫德奇和二副以及两外两位值班的哨兵离她几步远,莫德奇正在用手铐铐住一个年轻男人。   少见的英俊让卡尔认出了这个衣衫不整的年轻男人。   他的鞋子和大衣仍在地上。   萝丝的裙摆显然在外力的作用下碎成了布条。   卡尔得出一个让人想咒骂的结论。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鼓掌! 求按爪,求撒花,各种求。   ☆、02   不过第一时间是安慰受到惊吓的未婚妻,心疼的将颤抖的萝丝搂紧怀里,轻轻的抚摸她的背脊试图令她轻松些。一想到萝丝差点遭遇了什么卡尔就愤怒得想杀人!可怜的萝丝……卡尔愧疚不已,他应该时刻陪伴在萝丝身边,那样她就不会遇到这么可怕的事了,都怪他!   还有这个混蛋!竟然敢……竟然敢……卡尔努力压抑自己的怒气,尽量让脸上的表情充满温柔和安抚。   和卡尔一起来的格雷西上校好心的递给萝丝一杯热茶,随着身体温度的回升和卡尔的安慰,萝丝渐渐平静下来。   即使那个恶棍没有成功,但是对一个年轻女人来说仍然是非常可怕的遭遇。一想到萝丝差一点就——卡尔怒不可遏的拎起他的衣襟,举起了拳头:“你怎么敢——你这个下流的人怎么敢对我的未婚妻——”   杰克毫不畏惧的瞪着挥拳的男人,虽然他的手反铐在身后,但是只要卡尔稍微靠近一点,他的腿已经准备好了,肯定要狠狠的踢到对方膝盖上!   “卡尔——”萝丝尖叫着拉住了他的胳膊。“你误会了,这是一个意外!”   “误会?意外?”   杰克的惊讶不比卡尔少。无妄之灾本来就是英雄行为的附赠品,他倒没预料到这位小姐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替他澄清。看来他不会被关进警卫室了!杰克放松绷紧的小腿。   “是的,卡尔,这位道森先生救了我。”萝丝的声音中还有尚未消散的惊慌。   卡尔放下了胳膊。“怎么回事?”   萝丝勉强扯起嘴角,眼神闪烁。“事实上真不好意思!我趴在栏杆上,想看,呃,想看——”她结结巴巴的说。   “推进器?”卡尔求证。   萝丝松了口气,忙点头:“对,推进器,啊,结果滑倒了,差点掉到海里,是道森先生救了我。”   卡尔听完解释,向被拷在栓柱上的年轻男人确认:“是这样吗?”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出一个完美的借口,真是个美丽聪明的姑娘!杰克·道森先生点点头:“是的,差不多吧。”   卡尔如释重负的拥抱萝丝,感受到手臂下身躯终于放松,不好意思的对船员们摊手:“她滑到了,啊哈,为了看推进器。”   格雷西上校打趣道:“女人总是搞不定机械的。”   船员们也放松了许多,如果贵客在船上遇到不好的事,第一倒霉的肇事者,第二倒霉的就是他们,迁怒是所有有钱人天生就会的本领。   一个警卫解开了手铐。   没有人发现卡尔在飞速的扫视了周围后隐藏在他琥珀色眸子下的风暴。   卡尔拥着萝丝往船舱走,刚迈出步子,听见格雷西上校提醒他:“应该给见义勇为的小伙子奖励吧。”   卡尔回头道:“当然。”他随口道:“你觉得20美元合适吗?”   格雷西上校不置可否,斯派塞正要掏钱,萝丝却揪住卡尔的西装,撅着嘴道:“你爱的女人就值20元?”   卡尔笑了,每个人都可以看出他对萝丝的宠溺和无奈:“萝丝有意见了……让我想想,嗯……”他冲道森先生走两步,随意道:“请您明天晚上共进晚餐怎么样?您可以给大家讲讲您英雄救美的事迹。”他看见萝丝因为他轻蔑的语气而皱眉。   “走吧,亲爱的。你一定冻坏了!你的母亲在等你呢!”他亲昵的揽住萝丝,目光再一次扫过地上的廉价破旧的男士鞋,大衣,和杰克英俊不恭的面孔,非常没有礼貌的连告别的话都没说就离开了甲板。   回到房间,卡尔让斯派塞离开,关上起居室的门。   萝丝没有看见布克特夫人。“我妈妈呢?你不是说她在等我吗?”   “她应该和朋友们在喝茶吧。”卡尔道。   萝丝不满:“你骗我!”   “我认为在晚餐的时候不适合把你的情况告诉你纤弱的母亲,鉴于你的母亲并不知道详细的情况而女士们总是大惊小怪的。”卡尔深呼吸。   萝丝呼吸加重,不知道是否因为卡尔话中对女士的轻视。   卡尔脸色比她更难看:“现在看来说谎果然是我们这类人的天赋,就像你在那样惊吓的情况下竟然随口就能说谎一样!”   “你,你的话是什么意思……”萝丝结巴,这代表着她心虚了。   其实卡尔比她以为的要了解她的多。   “你知道我的意思!”卡尔终于抑制不住他的怒气了,他的猜想令他的情绪滑向愤怒的沼泽。“突然滑到,那位道森先生还有时间脱掉鞋子和大衣?推进器?啊哈,要不是我及时帮腔你预备说什么来圆谎?萝丝,晚上吹着寒冷的海风看推进器竟然连大衣也不披一件,有那么匆忙吗?需要我提醒你披头散发的模样有多么稀奇吗?每天需要花两个钟头梳头化妆的萝丝小姐!”萝丝小姐这个称呼近乎咆哮。   萝丝的性格吃软不吃硬,卡尔越是生气,她反而连那一点心虚也没有了。她愤怒的冲卡尔说:“我差点掉到海里淹死,你关注的却是这些!”   卡尔冷笑:“如果不是你差点掉到海里你以为我会这么简单的解决这件事吗?看来至少差点掉到海里这部分是真的!”   萝丝涨了脸颊,眼眶里聚集了水雾。她的嘴唇哆嗦着,以至于说出的话带着颤音,这让她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爱。   “就是因为你是这样的人,你根本不在乎我,不关心我的想法。自私!冷酷!所以我才——”   “卡尔,萝丝,发生什么事了?”布克特夫人推开门走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萝丝别过头低声啜泣,卡尔看了母女俩一眼,硬邦邦的对布克特夫人道:“您问自己的女儿吧,我这个冷酷自私的人就不打扰了!”   说毕,大步走出套房。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她吃他的,穿他的。他为她所有的账单付钱,替她父亲偿还了债务,维持她们母女奢侈的生活,照顾她,关爱她,她就是如此回报他的?!咒骂他冷酷自私,也许还有更恶毒的她没有说出来。   她怎么敢这么说!明明是她撒了谎,她怎么有脸指责他!   卡尔心中充斥着愤怒,燃烧的怒火让他的精神高涨了好几倍,几乎等于即将踏上战场的战士,敌人若出现,他可以用长剑刺七八洞——在敌人的心脏!   接着,他真的看见敌人了!   道森,年轻俊美的小混混,他未婚妻的救命恩人,嘴里衔着一根烟,悠闲的躺在船尾甲板的躺椅上。   卡尔不假思索的下了楼梯,走到躺椅前。“在回味你的英勇举动么?”决斗前的叫阵是必不可少的。   道森惊讶的看着卡尔,这个时候,这位先生不是应该陪着饱受惊吓的未婚妻吗?他取下嘴里的烟,半坐起来:“呃,先生,您的未婚妻还好吗?”   “哟,听起来你对我的未婚妻非常关心呢!”卡尔刻薄的说,亢奋的看见道森绿色的眸子里浮现出怒意。   他有和萝丝一样美丽的绿色眼睛。   “先生,您就是这么对待您未婚妻的救命恩人吗?”道森语气生硬道:“我以为您至少应该懂得感恩!”   卡尔简直把所有的傲慢和刻薄都堆积在了脸上。“对你这种人需要感恩吗?”   “你太过分了!”道森嚯的站起来,捏紧了拳头。   卡尔讽刺的大笑:“过分吗?我不觉得,对待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态度,对你这种下等人就应该用这种态度!”   道森终于不能忍受他的侮辱了,就像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人一样,挥舞着拳头狠狠的揍在他脸上。   卡尔踉跄着倒退,正蓄力预备反击,这时道森愤愤不平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现在我一点儿也不奇怪那位小姐想跳海了,和你这样的未婚夫相处的确叫人一刻也活不下去!”   跳海!   卡尔酝酿的像野蛮人一样用暴力发泄的盛宴顿时变成了街边小摊的廉价食物。   “你说……跳海?自杀?我没听错吧?”卡尔忍不住重复。   道森先生神情中有明显的懊悔,那位小姐说的话表明了她不愿意让别的知道真实的情况,他竟然说漏嘴了!都怪这个混蛋!   卡尔的怒火有一瞬间的停滞,随着他明悟道森话中的含义,怒火中仿佛泼了油,火苗瞬间高涨。   连话都气得说不出来了。   萝丝……萝丝……这场婚姻对你来说就那么可怕吗?要用结束生命的方式来中止?我就这么让你感到厌恶?宁愿违背上帝的旨意永远得不到宽恕也要——   愤怒过后,巨大的耻辱虏获了卡尔的心脏。萝丝的举动表明了他这个未婚夫的失败,完完全全的否定了他的付出。   宁愿下地狱也要摆脱他……   看着卡尔的脸色转变,可能是感受到了卡尔的沮丧,道森先生似乎没那么生气了——也有可能是他的愤怒已经随着那一拳发泄干净了。   卡尔的左脸颊红了一大片呢,都已经肿了。看来他用的力气不小。   “呃,你准备叫人把我拷起来吗?”他试探道:“我会告诉他们你先动手。”   卡尔摸摸左脸,嘶……好疼!“他们不会相信你的——另外,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道森脸上刻着“我不信”。   “当做奖励你的实话。”卡尔道。   “呃。等等,嘿,等等。”道森叫住准备离开的卡尔。   卡尔疑惑的看着他。   道森巴拉巴拉头发,困扰的说:“我本来不准备说的,那位小姐肯定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至少应该她亲口告诉你而不是从我这儿听说。不过既然我遇上了,我觉得我应该,呃,我知道这么说非常无礼……那个,不知道她遇见什么事才会寻短见,我觉得你应该对她宽容些——”   “继见义勇为和实话实说之后是多管闲事吗?这是你应该说的吗?”一个陌生男人提醒他应该对未婚妻好些,而且这个男人还见证了她未婚妻自杀未遂。羞耻感和挫败感令卡尔打消了刚刚升起的礼貌的念头。   “如果没有我多管闲事,现在你该为未婚妻的死亡痛哭失声了。”道森又被卡尔挑起了火气。他觉得这位先生简直是他见过的最讨厌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目前有几万字的存稿,本来想存够十万字再发的但是实在忍不住,我是个意志力软弱的人呜呜呜……   ☆、03   “谢谢!感谢你英勇无畏的行为,挽救了我未婚妻的性命和我可怜的名誉!我将感激不尽,用一生的时光在上帝面前为你祈祷!够了吗?”卡尔冷冷道。   道森觉得他脸上的实际上在说祈祷你去死”。   道森后悔自己的嘴巴太利索,丧气的坐回椅子上,抬头看着他:“喂,你不会叫警卫吧?”语气里有微弱的懊恼。   卡尔顿住:“不会。”   道森既意外又松了口气,他想把烟叼进嘴里,但是那只烟已经在他挥拳的时候扔在了地上。他向后倒,重新躺在椅子上。   眼前出现了一只手,手指夹着一只雪茄烟。   道森顺着这只手视线往上,落在卡尔的脸上。“古巴来的高级货。”   道森迟疑的接过雪茄,看着卡尔坐在躺椅边缘,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先给自己点了一支,然后把火柴递给道森。   道森被卡尔的友好举动弄糊涂了,他明明打中的是脸不是脑袋啊?   “你叫什么名字?”卡尔吐出一个烟圈。   “杰克·道森。”好吧,看在烟的份上。   卡尔侧过头,看了杰克一眼:“卡尔·霍克利,经营钢铁工厂。”   这是什么节奏?   年轻的杰克·道森也算见多识广了,但是近距离接触有钱人除了先前的特殊时刻还是第一次,也许有钱人都是这样?上一刻看你好像只老鼠,这一刻就和你一起抽烟聊天。   真的不是脑袋有毛病吗?   杰克迷惑了。   “你知道吗。这是我今天第四次看到你了。”卡尔悠然道。   杰克躺着,只能看见卡尔侧脸的轮廓和大衣下宽阔的肩膀。听见卡尔的话,问好摆在了他的脸上。   “第一次是你差点错过船,匆匆忙忙的跑过来。第二次我看见你在船头大喊大叫的。‘You’re the king of the world!’真够狂妄的。第三次是你救了萝丝,刚才是第四次。”卡尔也是刚刚想起那两个差点赶不上船的家伙其中一个就是杰克,这要归功于杰克耀眼的金发和卡尔超强的记忆力,敏锐的观察力。   “哇……我上船才半天。”杰克也觉得有点神奇。“这可真是……”   “算缘分吗?”卡尔接下他的话。   杰克仰头望着天空,繁星闪烁,静谧的夜空令他心灵陷入某种神秘的,玄妙的氛围。“应该算吧。”   “你一定觉得我是个混蛋。”卡尔肯定道。   杰克呵呵笑两声,完全不打算反驳。   卡尔深吸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雾。“没错,我就是个混蛋,商人都是混蛋。但是混蛋也有权利得到与付出同等的回报。有钱的人付出金钱,没钱的人付出感情,难懂金钱的付出就不是付出了吗?因为我没有甜言蜜语?我自认为已经足够体贴了。”   杰克第二次后悔多嘴了,他一点儿也不想听上流社会的夫妻恩怨。   “我开始觉得自己对婚姻对象的选择不够慎重,也许不应该这么快订婚,也许应该再等等。上帝!我真是不敢相信,她怎么会那么做!”   看起来霍克利先生只需要倾听者。杰克心想。   星空,静夜,谈心。   这样罗曼蒂克的氛围,应该和一位年轻貌美又有思想的女士聊天才合适,而不是一个高大的,健壮的……杰克的视线上下扫视,从卡尔硬朗的脸部轮廓到宽阔的肩膀再到修长笔直的双腿,嗯,算是英俊的男人!   杰克更希望此刻和他坐在一张椅子上的是霍克利先生那位美貌的未婚妻。   杰克可从来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人了!   “在她做出愚蠢的行为时,我为她买了世界上最昂贵的钻石做结婚礼物,结果她却如此回报我!”白天的卡尔绝不会把自己对萝丝的不满对一个陌生人说,可是短暂的一天发生在他和萝丝之间的冲突比过去一年还严重,这对他的心情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要知道他一直认为男人不应该和女人计较。   现在却被沮丧笼罩如同喝了十打白兰地的醉鬼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   幸好,杰克·道森和他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他周围的人无从得知自己今晚失当的举动。下船之后他们将再无交集。   卡尔发泄般的把自己的不满统统倒了出来。   “你一定很烦吧,听我讲了这么多废话。”他突然对杰克说。   “啊?哦,没有。”也许是夜风,也许是星空,总之杰克有点心不在焉。“还好。”   时间不早了,卡尔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晚上10点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面向杰克:“不管怎么样,我应该向你说声谢谢。谢谢你救了萝丝,谢谢你听我说了一晚上的废话。”   杰克睁大了眼睛,显然没料到会得到卡尔的感谢,几次接触下来,他已经认识到卡尔部分性格,感恩图报绝对不属于他。杰克有些局促的坐起来,在卡尔的注视下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呃,不用谢。”   卡尔站在他面前没有动。   杰克的神情从惊讶转为困惑接着转为了悟:“哦,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今天发生的事。”   卡尔:“我相信你会做到。”   卡尔带着脸上的红肿回到套房,引起了布克特夫人的惊呼,斯派塞一面追问发生了什么事一面赶紧让船员叫医生来。   卡尔不愿意牺牲自己给人们添加谈资,他阻止了斯派塞:“去弄些冰块来敷一敷就行了。”把自己甩进柔软的沙发里。温暖的布料包裹着被海风吹凉的躯体,不知道三等舱的床有没有头等舱的沙发这么柔软温暖?   “先生,您遇到了袭击!应该叫纠察长来!谁这么大胆?”斯派塞不赞成。   “没错,卡尔,你应该听洛夫乔伊的建议。”布克特夫人关心的说。   “谢谢你的关心。”负面的情绪倾吐出去后,卡尔面对布克特夫人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卡尔态度的转变让布克特夫人恢复了些底气,她脸上立刻露出感同身受的怜爱的表情,心疼的说:“可怜的卡尔,谁这么狠心……”   “没有人!”船员送来了冰袋,卡尔把冰袋捂在伤处,“脚滑了一下,撞在门框上了。”布克特夫人尖细的声音让吹多了风的他头疼,他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   耳边布克特夫人的声音继续说:“萝丝,我去叫萝丝,你受伤了她应该陪在你身边的。”   卡尔听见开关门的声音,房间里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门再次打开,萝丝常用的香水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   卡尔睁开眼睛。   萝丝身上穿着白色的睡袍,红色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背上,和白天精雕细琢的美丽不同,这个时候的她自然得多,尽显清秀之美。苍白的面孔,含着水雾的绿眸,微红的眼眶,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动人心肠。   卡尔承认他心软了。萝丝是他选定的与他共度一生的人,而不是别的什么人。他应该对她更温柔,更耐心。   男人都是视觉的动物,对美丽柔弱的人或事物能付出更多的耐心和关爱。尤其是美丽的女人!   似乎布克特夫人和她深谈过,萝丝卸下了身上的刺,柔顺的依偎着卡尔坐下,关切的问候他,并接替了冰敷的工作。   卡尔享受过萝丝温柔的服务,彻底决定放开今天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他在心里说服自己,萝丝才十七岁,还是个小女孩,偶尔的任性和不成熟是正常的。   这么想着,卡尔对萝丝的态度也柔和下来。他对萝丝说:“今天的事就算已经过去了,萝丝,你是我的未婚妻,对我们这样身份的人来说,和妻子是一样的。享受同样的权利,承担同样的责任。萝丝,我也许永远也不能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永远对你忠诚,所以,希望你也能敞开心扉,不再抗拒我。”   卡尔说的十分真诚,以他的个性,这就是“甜言蜜语”了。萝丝看起来也大为震动,水雾凝聚成泪珠,从眼角滑落。卡尔抚摸萝丝的发丝,轻轻的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第二天卡尔睡到快午餐了才醒过来。昨天晚上的冰敷起了作用,被杰克打伤的脸颊除了红一点,看起来和另一边差别不大,他不用躲在房间里用午餐了。   在卡尔看来,他已经和萝丝和好如初了。经过跳海事件,卡尔也做出了反省,他必须承认自己对萝丝的了解太少,反正在船上也不适合拓展生意,他决定把今天整个下午的时间都花在萝丝身上。   午餐时他们和克劳利父子,科斯莫·达夫·戈登男爵和露西·克尼斯丁娜夫妇,白星船运公司董事长乔瑟夫·布鲁斯·伊士美先生,伊西·斯特劳斯夫妇,以及两位卡尔不熟悉的名媛。   大家都听说了昨天晚上萝丝差点掉到海里的事。在船上就是这点不好,秘密传播的速度比陆地上快了几倍。好在上流社会讲究自矜,大家求证得到答案后各自安慰了萝丝便没有纠缠这个话题,至于私底下的讨论卡尔则管不着了。   瞧,露西·克尼斯丁娜和另一位女士窃窃私语和自以为隐晦的打量以为他看不见么。没准她们的话题还包括了萝丝昨天午餐时发起的对“巨大”的探讨。   卡尔体贴的为萝丝切好牛排。既然已经决定不计较昨天的事,那么他当然不会在乎女士们的私语。反正她们知道的不是最令他丢脸的那部分!   午餐过后,朋友们有的回房间午睡,有的去了桥牌室,有的留在餐厅喝茶。萝丝低声对卡尔说她想去找救了她的杰克·道森先生亲自表示感谢。   卡尔的计划是同萝丝参观泰坦尼克号。他不喜欢自己的计划被打乱,可是向救命恩人表示感谢并且封住那个人的嘴不要乱说也是一件必要的事。卡尔犹豫了一下,正要同意就听见萝丝小心翼翼的说:“我可以一个人去,你可以忙你的事情。”   不论是这句话还是萝丝的态度都令卡尔生出几丝烦躁——好像他就是个暴君,随时会砍掉她的头颅似的!   “我和你一起。”卡尔说。他看见惊讶浮现在萝丝的面孔,心中升起微妙的得意。   所谓的一起,当然不是他们纡尊降贵的亲自去三等舱拜访那位道森先生。   那太降低他们的身份了。只需要斯派塞带上卡尔亲笔写的便条到三等舱交到道森先生手里就足够礼貌了。   卡尔认为。   她宁愿卡尔像往常一样忽略她。萝丝认命的想。 作者有话要说:  首发三章完毕,求不要潜水啊!!!!!   ☆、04   卡尔和萝丝漫步至甲板时,杰克正靠在船舷望着空茫的大海。他仍然穿着昨天那一身灰蓝色的衬衫,灰色的背带裤,带着泥土的皮鞋,和来往的名流们格格不入,一看就是贫穷的代名词。唯有他灿烂的金色发丝比最上等的黄金首饰还耀眼。   他难道连一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吗?   卡尔恶意的猜测。昨晚还算和谐的谈话并不能抵消杰克见证了自己作为男人最失败的一幕,卡尔对杰克的态度不过是从厌恶进化到勉强忍受共处同一空间而已。   即使是男士,也应在恰当的时候穿着恰当的服饰。作为女士就更繁琐了,萝丝已经算是简单的了,一天至少也需要换4、5次衣服。刚才午餐过后,他还陪萝丝回房间换了一身裙子。   “道森先生,您在看什么?”萝丝欢笑着上前打招呼。   杰克听见自己的名字,转过头来,笑着说:“霍克利先生,布克特小姐。没看什么,就是海而已,这个季节也不会有海鸥。”声音中未免有几分遗憾。   卡尔不明白海水有什么可看的。萝丝也有同样的疑问,她诚实的问了出来。   “世界上任何一样事物都有值得一观之处,我们从船上往下看,只能看到蓝色的海水,但是海水深处生活着无数奇特的生物,数量,种类都大大的超过了人类。有时候我会猜想,海面下的阴影是不是藏着传说中的海怪,或者,海妖?美人鱼?”杰克说。   萝丝听见海怪海妖,小小的惊呼了一下:“我听大副先生和船长说过,很多水手都在航行中看到过海面上出现了奇怪的阴影。可是,您认为世界上真的有海怪吗?”   “我也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杰克耸肩。“不过,幻想一下,浓雾的天气里,海妖坐在露出水面的礁石上,在雾气中半隐半现,空气中传来美妙的歌声,水手们晕晕乎乎的划着船驶向美丽的身影,当他们抵达美人的身侧,却哗啦一下被海妖拖入深海,空气里残余一声惨叫,啊——”   萝丝被杰克故意提高的“啊”吓了一跳,捂住胸口嗔怪道:“您吓到我了!”   还不等杰克道歉,她又说道:“道森先生是作家吗?很会讲故事呢!”   杰克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咳咳,我认为在船上谈论海妖海怪之类的话题不太适合吧。”卡尔说,“毕竟咱们现在就在船上,而且航行的时间还长着呢!”   杰克稀奇的看着卡尔:“看不出来霍克利先生胆子竟然这么小。你要是看过《徒劳无功》那得多么害怕啊!”后一句低声咕哝。   显然萝丝有同样的看法,而且她作为未婚妻,未婚夫的胆子小显然让她没面子。   “《徒劳无功》是什么?”萝丝问。   “一部描述海难的小说。”杰克微笑:“说起来和泰坦尼克挺像的。豪华的巨大的邮轮满载贵客,在大洋中装上了冰山,因为救生艇数目不够所以大部分乘客都遇难了。”   萝丝发出小小的惊呼。   卡尔不悦:“我仅仅只是觉得在这样美好的阳光下应该谈论一些更美好的话题。”他看见杰克听了自己的话朝萝丝做了个鬼脸,引得萝丝噗嗤一笑,笑得他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早些时候,船上甚至不允许有女人。我认为任何传统都有它存在的道理。另外,泰坦尼克号的救生艇数目绝对够了。它超过了法律规定的三分之一的数量。”   卡尔义正言辞的观点没有引来两位听众的认同,反而进一步暴露了他的心虚。   “萝丝,你不是来向道森道谢的吗?”连先生两个字也省去了,卡尔挫败。   “啊,瞧我,道森先生,我还没谢谢您昨天救了我呢!”萝丝察觉到了未婚夫情绪的变化,顺着他转移了话题。   杰克似乎有所察觉,不着痕迹的瞟了卡尔一眼,似乎在说:“胆小的男人,不止胆子小,连心眼也小!”   卡尔坚决不承认是自己想太多,他愤怒的确定那短暂的一眼就是表达了这样的意思。   萝丝和杰克相谈甚欢,卡尔觉得自己完全是多余的。   “亲爱的,要不你去休息室坐一会儿?或者打一会儿牌?”萝丝提议。   “不。”卡尔拒绝,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未婚妻单独和一个三等舱的男人在一块儿,那实在太不合规矩了。一旦他那么做了,不出一个钟头就会流言满天飞。   萝丝见卡尔态度坚决,面对杰克的时候既难堪又羞恼:“道森先生,我不得不请求您,这真叫我不好意思——关于昨天——”   杰克善解人意,不等萝丝难为情的话语说完便直接道:“那是个意外不是吗?”   萝丝感激的注视着他,迷人的绿色眼眸如同最昂贵的宝石。   被这样一位贵族小姐注视着,尤其对方的未婚夫正在一边,杰克感到十分不自在。他能够感到萝丝对他的好感,事实上,他对这位礼貌的,勇敢的,与众不同的姑娘同样有着好感。如果萝丝不是和他身份有别的话,他一定会和对方成为好朋友。   他忍不住为萝丝惋惜,显然,她如此美好,可惜主宰她一生人却不能让她感到幸福。   贵族的婚姻啊……   视线挪到卡尔身上。   “我有什么不对吗?”卡尔疑惑。   杰克稍微有些惊慌,他意识到自己注视卡尔的时间有些久,希望对方没有看出自己的心思。   “您的衣服看起来不错,衬得您很英俊。”杰克胡乱找了个借口。但是这个借口听起来像谄媚。杰克懊恼得差点咬到舌头。   卡尔虽然觉得杰克的目光不像欣赏,但是他不会读心术,所以找不出毛病。如果是别人向他献媚,他必定不屑一顾,可是杰克的恭维不知为何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插不上话的郁闷似乎也消失了。   不,他怎么能被一个穷小子的一句话就讨好了。   卡尔挺着胸膛,傲慢的说:“那当然,来自巴黎的高级手工定制。”他挑剔的打量杰克,目光中刻意的轻蔑足以令圣人起火。“画一辈子的画也买不起一只袖子。”看看那脏兮兮的衬衫,原本是白色的吗?裤子上沾的是什么啊?   这副打扮的杰克到了晚宴上绝对会“万众瞩目”——前提是无人带领的他上得了一等舱甲板。   卡尔突然觉得自己的恶作剧失去了趣味。   萝丝刚刚为杰克的恭维而惊讶,还没来得及反感,便被愤怒取代了。“卡尔,你太失礼了。”   卡尔自己也觉得有点。当然他绝不会道歉的,哪怕是面对杰克难堪的面孔也一样。   他不敢看杰克的眼睛,耸耸肩,故作惬意的踱步,一屁股坐在躺椅上。一边假装欣赏甲板上的风景,一边竖起耳朵偷听杰克的声音。   他们降低了音量,卡尔智能听见模糊的单词。   萝丝代替卡尔向杰克道歉。   杰克心中那点对卡尔的友好消失殆尽:“我现在理解你的痛苦了。说实话,霍克利先生可和您不太一样。”   萝丝黯然:“有什么办法呢,我总是没有选择权。”   杰克此时完全沉浸在对着一对不般配的未婚夫妇的惋惜中。卡尔·霍克利,傲慢粗鲁,势力,完全配不上聪慧美丽的萝丝。   卡尔招手,悄悄的叫斯派塞去自己的行李里找一套晚礼服。他带了两套给表弟查理的礼服,巴黎高级手工定制,查理和杰克的身材差不多,腰身和裤脚可以让女仆立刻修改。   斯派塞对卡尔的吩咐向来是一丝不苟的执行,尽管他心里疑惑主人突如其来的慷慨,仍然立刻去了套房找出礼服,告诉女仆如何修改,然后去了电报室替主人霍克利先生发两封电报,一封给公司的一位高级管理人,一封给老霍克利先生。两名电报员十分忙碌,为头等舱和二等舱的许多乘客们服务,这导致斯派塞花了比预定多了两倍的时间。   回到套房,朱蒂正在熨烫改好的礼服。他等了一刻钟,朱蒂烫好礼服,和袖扣一起装进盒子,绑上漂亮的缎带递给斯派塞。   斯派塞捧着盒子去向卡尔复命。   他刚刚从楼梯上露出个头卡尔就看到了,急忙走过来,对他说:“不要拿过来。”他盯着那个盒子看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了一眼专注谈话的杰克和萝丝。”送到道森先生的房间。”   刚讽刺过人家的衣着寒酸,接着又送礼服。杰克·道森说不定会以为他脑袋有毛病。至少不要当面让他尴尬。   斯派塞捧着盒子下了楼梯。卡尔回到椅子上,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走向杰克萝丝。   这时,两人正在欣赏杰克的画册。   卡尔不可避免的看见了素描的裸女图。   凭良心说,素描画得不错,勾勒出了女性诱人的曲线,恰到好处的捕捉到了模特羞涩的表情。   但是,这并不适合一位淑女欣赏!   卡尔重重的踱着步子。   浏览画册的两位吃惊得仿佛才发现他的存在而不是他和他们一块儿待在甲板上一个下午。   杰克迅速合上画册夹在胳膊下,手握成拳凑在唇边轻咳两声,典型的心虚表现。倒不是因为他把不适合的画展示给了女士,而是恰好被抓包。后者才是他不自在的原因。   “萝丝,时间不早了,我们应该回房间换衣服。”出乎意料的,卡尔没有发火,只是提醒萝丝回房换衣服。   萝丝没有松口气,而是忐忑不安的和杰克道别,跟随卡尔回了房间。她挺害怕卡尔只是短暂的压抑愤怒,毕竟在外人面前卡尔还是要面子的。   再一次出乎萝丝意料了,回到了房间卡尔仍然没有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徒劳无功》是一部描写海难的小说,和泰坦尼克号事故惊人的相似,比如撞冰山、比如救生艇不够、比如豪华的世纪游轮……有兴趣的可以百度一下。它的作者挺可怜的,在泰坦尼克事故爆发后,抑郁而终。   ☆、05   卡尔换好衣服时,萝丝才刚刚挑好,还没开始化妆,布克特夫人开始打扮的时间比女儿早一些所以已经笑意盈盈的朝他伸出了手。卡尔习惯性的挂上笑容,伸出胳膊让布克特夫人挽着他,两人乘电梯到了大厅。   “我不得不说,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你的工厂为泰坦尼克提供了钢铁,但是在船上的着几天我才认识到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穿过走廊时布克特夫人恭维道。   但凡谈到卡尔的事业,无论面对谁,他的耐心和兴致都会稍稍提高。“是的,泰坦尼克大部分地方都是用霍克利家的钢铁建造的,为此,我们打败了美国大部分钢铁厂。”   布克特夫人露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那一定要让你为我介绍一下。”   “当然,船身……”卡尔的声音慢慢降低直至消声。   布克特夫人顺着他的目光奇怪的看过去,她并没有看见什么值得惊讶的东西——哦,楼梯下面那个金发的小伙子长得挺不错的。   卡尔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尽管他充满了令人惊异的变化。当然不仅仅是平时散落在前额鬓边的金发服服帖帖整整齐齐的固定在头上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剪裁合身的高级礼服勾勒出他修长纤细的身材,但是走近了会发现衣袖下微微隆起的肌肉,他显然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这点从他能把萝丝从半空拽上船就足以证明了。   卡尔的目光蕴含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欣赏。   杰克察觉了打量他的目光,转过身来正好和卡尔四目相对。他露出一个局促的笑容,显然置身于这样的场合令他紧张了。尽管他力持镇定,但是他微微颤动的手出卖了他的不安。   等等,卡尔皱眉。   杰克身上的礼服很合身,剪裁不错,但是他确定绝不是他让斯派塞送出去的那件。   虽然他只在礼服做好后看过一次,但是他确定不是杰克穿在身上的那件。   “晚上好,霍克利先生,布克特夫人。”杰克朝他们打招呼,他学着厅中其他男士将左手背在腰上,挺直了背脊,看起来和所有头等舱的人没什么差别。   “多么神奇啊,道森先生,你看起来几乎是个绅士了。”布克特夫人说。   “几乎?”杰克玩味的重复这个单词。   “这件衣服是?”卡尔问。他想弄清楚为什么杰克没穿他送的礼服。   杰克误会了他的意思,自嘲道:“当然不是我的,我怎么可能有钱买这么高级的衣服,这是布朗太太借给我的,他儿子的衣服。”   卡尔意识到杰克想差了,他想纠正这个错误,萝丝到了。   “道森先生!”萝丝的语气中充满了惊叹,她身着一件浅红色的丝绸长裙,裙摆曳地,勾勒出丰满玲珑的身段,血红色的绸缎裙面上巧妙的覆上层叠的紫蓝色的薄纱,金丝线绣的美丽花纹在灯光下闪耀夺目,与她的美貌相映成辉。萝丝吸引了几乎全场男士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卡尔只看了一眼就移向杰克,果然,杰克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缓缓下楼的萝丝,并在她走近后,执起她的右手亲吻手背。   卡尔抿紧了嘴唇。   “我在电影上看到的,一直很想找机会学学。”杰克说。   萝丝觉得杰克真的既风趣又坦诚。   “看起来你应该有很多东西需要学。”卡尔说完便往餐厅走去,他可以想象萝丝不高兴,以及,杰克肯定认为他傲慢又讨厌。   管他的,他又不需要讨他喜欢!   卡尔在一张大圆桌前坐下,他对面坐着伊士美先生和安德鲁先生,几人互相致意。   安德鲁先生看了看他的脸色,说:“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布克特夫人在他左边坐下:“也许是看到不该出现的人。”   卡尔听出来布克特对杰克的厌恶。这不难理解,她在某些方面比她的女儿更挑剔。自从她丈夫去世后,她们家背上了债务,她的挑剔就变本加厉,还加上了刻薄。   萝丝在卡尔右边坐下,低声叫了他一声。   卡尔点燃一只雪茄,透过袅袅的白色烟雾看着杰克在萝丝右边坐下。   萝丝对伊士美先生和安德鲁先生介绍:“这位是杰克·道森先生,他昨天使我免遭了被海水淹死的命运。”   两位先生肯定听说过这件轶闻,对杰克表示了欢迎并赞美他勇敢的举动。   卡尔吐出一个烟圈。   杰克的笑容稍显腼腆,萝丝说完为他介绍了两位先生,接着又介绍了其他的刚刚坐下的先生女士们。   看在卡尔和布克特夫妇的面子上,大家对杰克的态度称得上友好。卡尔吸着烟,目光却总是被杰克吸引,他注视着杰克生疏的用餐礼仪,注视着他和萝丝交谈,注视着他在萝丝的引导下与在座诸人找到了话题。   气氛和谐。   卡尔却觉得杰克灿烂的笑容有些刺眼,尤其是他和萝丝谈笑风生的时候。   “道森先生,三等舱怎么样?”在他口出恶言之前,布克特夫人先找茬。   餐桌上的气氛一滞,大家不由得盯着杰克,等待他的回答。   杰克看了卡尔一眼,回答:“还不错,没有老鼠。”   卡尔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顿时大家都轻笑出声,气氛有所上升。   布克特夫人清清嗓子:“是吗,道森先生怎么有钱坐船呢?据我所知,泰坦尼克的三等舱比其它船只的二等舱还要贵。”   萝丝担心的看着杰克。   杰克扯了下嘴角:“船票是赢来的。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布克特夫人意味深长的说:“哦,赢来的。”她的眼神好像在说“看,一个赌徒。”   她再接再厉:“给我们说说你的经历吧,我们很有兴趣听听和我们不同的生活方式呢。”   卡尔看见杰克的笑容几乎变了味道,现在谁都看得出布克特夫人在为难他,萝丝低声叫道:“妈妈!”   布克特夫人微笑的看着杰克。   卡尔嚯的站起来:“我突然不想吃东西了,道森先生,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大家都愣住了,杰克吃惊的看着他:“我,我……当然,我当然愿意。”   卡尔推开椅子,向众人致歉,然后向杰克做了个“请”的动作。杰克愣愣的随他站起来,往餐厅外走去。   萝丝刚直起一半身子,就被她母亲拉住,就这一瞬间,卡尔和杰克的背影就已经转出大门。   卡尔大步走在前面,他表情严肃,眉头紧皱,不知道的人可能会以为他生意出了差错。他们踏上楼梯,出了旋转门,穿过一条走廊,左转,右转,上了升降梯,再穿过一条走廊。杰克晕晕乎乎的跟着他,直到停在一扇浮雕精美的门前。   杰克瞧见门牌号写着:B-56。   卡尔推开门,对杰克道:“请进。”杰克的视线穿过卡尔,看见正对着他的大理石壁炉,壁炉上色彩鲜艳的瓷瓶,瓷瓶里娇艳欲滴的花卉。   杰克拘束的走进去,地上铺着花纹别致的地毯,走在上面听不见一点儿声音,柔软的触感如同踩在云朵上。他听见卡尔对他的那个仆人说:“把晚餐送到这里。”   卡尔问杰克:“你吃什么?”   杰克不自在的说:“随便,你决定。”   斯派塞离开后,卡尔轻轻的掩上门,见杰克站在屋子中央,便说:“站着干什么,请坐。”说着在沙发上坐下。   杰克也坐下,他好奇的打量这间屋子。泰坦尼克号被称作梦幻之船,它的豪华在报纸上多次宣扬,但是坐在这间屋子里,杰克才把豪华两个字化为现实,而不是文字里各种名称和模糊的黑白照片。   精美的浮雕,上好的柚木,黄铜的装饰,天花板上硕大的水晶吊灯,以及繁复的壁画,如果不是坐在这里面,杰克根本无法想象这是一艘船,他觉得宫殿也不过如此了。   然后他注意到了和整个房间风格相差甚远的油画。   他眼睛发亮,差点扑了过去。“这是……哇哦,莫内,啊还有毕卡索。”他小心翼翼的触摸画布。   是萝丝买便宜货!卡尔刚刚放松的眉头又有聚拢的趋势。“你喜欢?”毫无疑问他喜欢。   果然。“当然,你看它们的色彩,还有构图……”杰克兴奋了说了一大串卡尔听不懂的名词。他想,也许自己应该看一些绘画方面的书籍,至少要能听懂杰克的话,否则不是显得他太愚蠢了吗?   至于为什么面对萝丝时他不觉得愚蠢……他完全没想过其中的区别。   “你喜欢的话,可以挑一两幅回去。我想萝丝不会吝啬的。”卡尔不情愿的吐出萝丝的名字。虽然这些画是他付的账单,但的确是萝丝购买的。   杰克的热度终于降温了些许,他艰难的把眼睛从油画上面挪开,对着卡尔:“不,不用!喜欢的东西不一定非要据为己有。能欣赏到这些佳作我已经十分满足了。”   卡尔对他的观点不解:“为什么?既然你喜欢当然可以拥有它们,又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   最后几个字不由得在杰克责备的目光下消声。杰克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话。也许他真的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谈吐了。卡尔分神想到。   “咳咳,好吧,要喝酒吗?”卡尔转移话题,不待杰克回答,他拉开柜子取出香槟和两只杯子倒上酒,一只递给杰克。   “谢谢。”   “我认为你不需要这么客气。”卡尔说。   “啊……好的。”对画的热忱降温后,杰克恢复成刚进门时拘谨的模样,他端着酒杯,靠在沙发上,两只脚无意识的抖动着,酒杯从右手转移到左手又转移到右手。   “对了,你说帮忙的?我可以做什么?”   轮到卡尔不自在了,不过他掩饰得很好。喝一口香槟的工夫他决定了转移话题:“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杰克:“啊?”   卡尔说:“这间房间如何?”   杰克再次环视奢华的房间:“很不错!”   “头等舱大部分细节模仿了法国的凡尔赛宫,休息室则是小特里亚农宫风格。这一件是套房的客厅,路易十六的风格……”卡尔指着房间的装饰一一的杰克介绍,言辞中充满了得意和炫耀,这样装饰有什么来历,这部分的材料来自哪里,这些设施多么先进,还有他们喝的香槟价值多少,围绕着一个中心——他的财富多么雄厚。   直到斯派塞敲门他才停止了滔滔不绝。说得太兴奋得卡尔没注意到杰克的表情有几分不耐。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人留言么?玻璃心都咔咔咔的碎了TAT   ☆、06   杰克希望卡尔不要再介绍他们的晚餐,譬如这块牛排是哪一头牛身上的一部分,这头牛有什么血统,吃的哪一种草之类的。   斯派塞指挥服务员将餐车停在茶几旁,他预备为卡尔服务但是卡尔让他出去。   不得不说,在只有两个人的套房吃饭的确要比在全是有钱人的餐厅里吃饭自在一些。虽然摆在他面前的仍然有好几把刀叉。   杰克瞟了一眼卡尔决定待会儿卡尔怎么做他照样学。   卡尔笑着说:“没有服务员,我们可以暂时放下用餐礼仪,自由一点怎么样?”说着他站起来把银色的盖子掀开几个,将其中两个盘子一手一个拿下来,还叫杰克:“把那个……还有这个拿过来。”   一个碟子装的深黑色颗粒饱满的东西大约是鱼子酱,还有面包,牡蛎,肉排什么的。杰克只能分辨出这几样材料,有些他根本没见过也无从分辨。不过,他能从浓郁的香味和食物美观的外形推断出味道一定不错。   他饿了。   卡尔拿一把小小的精致的银匙先为杰克舀了一勺鱼子酱:“这是弗鲁嘉鱼子酱,可惜不是最好的,奥西特拉和贝鲁嘉更好,尤其是贝鲁嘉,母大白鲟需要成长二十年才产卵,现在咱们吃的闪光鲟鱼子酱只需要七年。”他为杰克示范了吃法。   杰克觉得嘴里的美食好像没刚才看到的那么好吃了。卡尔如他所料的一一为杰克介绍他们的食物,每吃一样,便告诉杰克这样食物的产地、特色、价值之类的。固然杰克了解了许多知识,但是卡尔的讲解也同样令他好不容放松下来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当他们吃到第四道主菜时,杰克终于忍不住了。“我对那头牛怎么死的不感兴趣。”   卡尔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讲解不受欢迎。他有些挫败,尴尬的笑笑:“那我们换个话题怎么样?比如说你的画?”卡尔想到一个十分合适的话题。   看到卡尔没有生气杰克反倒不好意思了。“抱歉……”   尴尬神奇的从卡尔心中消失了:“不,不用道歉,令客人不快乐是主人的失职。说说你的画吧!”   杰克一说起画便眼睛发亮,卡尔不得不承认,即使他仍然听不懂杰克口中的很多名词,但是他兴奋的脸颊泛红,眼睛闪烁发光的模样十分赏心悦目。说到激动处,杰克举着刀叉挥舞胳膊,汤汁溅到餐巾和盘子里也没发觉。   这本应是卡尔厌恶的无礼举动,但是他着迷的注视着杰克,只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可爱极了。   就像杰克没发觉自己失礼了,他也没发觉自己状态的异样。   听到杰克十五岁父母死了一个人生活,在街上为行人画画,一毛钱一副,他眼中露出了心疼。一毛钱!他第一次谈生意父亲给他的金额是这个的一百倍不止。   “早期我没有钱去专门的美术学校,只能自己瞎画,这几年我去过巴黎,弗洛伦撒,见过几位知名的更多的是默默无闻的画家,学到了很多。我曾经把工作整整八个月的钱一分不留的用来买马蒂斯的展览门票,但是接着饿了一个星期的肚子,只能厚着脸皮到朋友家蹭饭。”杰克的脸上一点儿困苦的神色也没有,更多的是充实和满足。事实上,他不可能一星期都在朋友那儿蹭饭,他的朋友经济状况和他不相上下,大部分时候他靠喝水和忍耐。   卡尔也饿过肚子,为了抗议父亲给他选择的学校绝食。但是他母亲偷偷给他藏了三明治和饼干,只饿了一顿饭。而且他想,他饿肚子和杰克饿肚子的感觉一定不一样。   不顾一切的追求梦想。   那是什么感觉?   “我打算回美国,到了南安普顿发现身上的前凑不够两张船票,结果居然在酒馆赢了泰坦尼克号的船票——上帝,本世纪最豪华的梦幻之船,3镑,我要卖七百多张画才挣得到。”杰克翘着唇角眼里满是得意。   卡尔也忍不住扬起嘴唇。   “到美国你打算做什么呢?”   杰克:“什么都可以做——主要是画画——凡是挣钱的。我是美国人,虽然没什么亲戚了,但是在外面呆久了仍然想回美国。纽约是座繁华的城市,不比伦敦、巴黎差,我希望可以赚多一些钱供应我的艺术。我不会一直待在纽约或者洛杉矶,攒一笔钱,然后去其他州看看。观察是一个艺术家必须进行的实践,去更多的地方,见识更多的人和事物!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思想也会僵化,眼光和创意都会受到局限。”   “我也去过很多地方,为了生意。”卡尔有些遗憾,他到每个地方都是应酬,似乎从来没有认真欣赏过哪些城市的美丽与复杂。他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用在复杂的人身上基本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   “我明白,像你这样的人通常都把时间花在别的事情上。”杰克了解道。   “我这样的人?”卡尔为这个形容感到别扭:“什么样的人?”   杰克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目光游移,飘向碟子里的烤土豆。“有钱人,你知道的。”杰克心虚的说:“你们的时间应该用在政治啊国家经济啊这些东西上,而不是无关紧要的方面。”   卡尔心里好笑,却故意板着脸说:“我感觉你说的不是好话。”   杰克抬起头,讪讪说:“怎么会呢?你误会了。”   “是吗?我认为没有误会!”卡尔放下叉子的手稍微重了点,叉子敲击在瓷碟上发出“叮”声。   杰克以为他真的生气了,急忙说:“我见到的只是片面,你看,我们只见过……呃,五次,吃过一次饭,聊过三次天,我对你的了解当然很少,所以你根本不需要介意我的话。”杰克心里嘀咕:果然是小气的有钱人。   卡尔绷不住了,笑出声来:“既然这样,看来我们需要多一点时间来了解彼此。”   杰克恍然大悟,原来卡尔吓唬他的。“你……”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愤愤的把土豆塞到嘴里。   其实,霍克利这个家伙还不错嘛!   有意思的话题的确能让食物变得更美味。   彷佛拨动了某根控制思想的弦,卡尔和杰克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断的谈论他们的经历,他们的家人,他们对未来的追求。杰克惊叹老霍克利先生对卡尔的严厉管教,卡尔叹息杰克父母英年早逝。杰克对卡尔的婚姻观不以为然,卡尔预言杰克作为艺术家一定会有超过一次的婚姻。他们为了各自的分歧争论辩驳,火药味出现时又同时哈哈大笑,不了了之。   直到斯派塞敲门进来两人才惊觉他们连甜点都吃光了,盘子碟子酒瓶都空空如也。   “什么时间了?”杰克问。   卡尔掏出怀表:“十点。”卡尔惊讶他们居然聊了两个多钟头,为什么过了这么长得时间他却感觉不过一会儿呢!   “啊……很晚了,我该走了。”杰克同样诧异时间的飞快流逝,他站起来,对卡尔说:“谢谢你的邀请,晚餐很美味。”   卡尔产生了不舍的心情,但时间的确不早了,而且这顿晚餐花的时间超过了他的预计,计划里今天要完成的事情还没做完呢。“不客气,斯派塞……还是我送你出去吧。”   杰克迎着斯派塞诧异的目光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出去。”   杰克越是拒绝,卡尔越觉得送他离开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于是坚持他的话。杰克推辞不了,只好应承下来。   刚走到走廊,迎面走来萝丝母女。“卡尔,道森先生。我们刚散步回来。”   卡尔对萝丝母女点头:“我送道森先生。”不等她们发问,便领着杰克往电梯走去。   从电梯下到C层,需要转另一部电梯。杰克想到还要把衣服还给布朗夫人,便对卡尔说不用送了。卡尔这才知道杰克身上礼服的由来,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埋怨布朗夫人的多事。   “好吧,那……再见!”卡尔顿了一下,说。   杰克笑笑:“再见!”转身往楼梯走了两步,停下,顿住,回身:“嘿,布朗夫人似乎和你住在同一层吧!”   卡尔张了张嘴:“……没错。”   两人对视半响,卡尔先笑道:“看来我们还要一起呆一会儿。”   杰克也笑了。   两人转回电梯回了B层,找到布朗夫人的房间。布朗夫人还没回去,她的女仆接待了卡尔和杰克。   杰克换回自己的衣服,卡尔把杰克送到电梯门口。脱去了高级礼服换回了灰扑扑衬衫的杰克变回了穷人,进出电梯的人包括电梯乘务员都不住的打量他。   杰克尽量让自己忽视别人的眼光,对卡尔说:“不用送了,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   卡尔点点头,对他说:“好,晚安!”站在门口目送杰克。   杰克走进电梯,旁边一位穿着长裙的夫人往边上挪了两步,另一边的一位先生也挪到了边上,彷佛杰克身上有传染病菌似的。   卡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乘务员看了看站在电梯口的卡尔,忍下了要说的话,伸手拉上电梯门。杰克抿了抿嘴唇,看向卡尔,卡尔笔直的站在那儿,见杰克看向他连忙扯出一个笑容。   杰克扯了扯嘴角。   电梯发出轰哧的声音慢慢下移。   杰克突然趴在电梯门上朝卡尔大声说:“卡尔,让我回请你怎么样?”   “什么?”卡尔一时没反应过来,电梯已经下滑到只能看见杰克的头发顶了。杰克又喊了什么,卡尔根本听不清楚。   脑子里什么都来不及想,卡尔飞快的跑到楼梯那儿,大步大步的跨下阶梯,转过拐角,两步并作一步的跑到走廊,迎面撞上了同样大步跑来的杰克。   卡尔捂着被撞痛的鼻子,杰克捂着额头,两人不约而同的放声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求收藏,不管文收还是作收都求……不要潜水啊,新文求支持,哪怕拍砖也欢迎啊!!!!   ☆、07   泰坦尼克号的三等舱比很多客轮的二等舱还好。房间里有大理石的洗漱台,有床头取暖设备、干净的床单枕头、亮得可以照出人影的地板,船舱中间有用于聚会的大厅。   杰克带着卡尔到了三等舱的大厅。尽管已经是夜晚十点过了,大厅里仍然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唱歌的,跳舞的,玩牌的,喝酒的,打闹的……   卡尔忍不住捂住耳朵,适应了船舱里嘈杂的高音才放下来。   杰克拉着卡尔穿过人群,走到一张桌子边坐下来。桌子上放着大杯大杯的酒,廉价的啤酒,威士忌,麦酒……托盘里还剩着面包屑,大约食物都已经被吃光了。   卡尔第一次来到‘下等人’聚集的地方,谨慎的打量周围的人群。和他相反,杰克如同回到了海里的鱼儿一样,欢快的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打招呼。卡尔的打扮和大家明显不同,和杰克打招呼的人多半会有意无意的看向他,杰克大笑着拍拍卡尔的肩膀,却没有向大家介绍的意思。   这一招对陌生人有用,对熟人就没用了。   “杰克,他是谁?”一个棕色头发的小伙子走过来坐在杰克旁边的位子上。   “霍克利先生,我新认识的朋友。”杰克对卡尔说:“这是法布里吉欧,我的朋友。”   法布里吉欧好奇的打量卡尔,卡尔轻咳两声,一般情况下别人就知道自己失礼了不再盯着他,但是这里太吵了,法布里吉欧和杰克都没听见。还是杰克胳膊肘碰了碰法布里吉欧:“你没去玩牌?”   “嗨,都输光了。”法布里吉欧撇嘴,他对卡尔的兴趣比较大,当着卡尔的面大声问:“你怎么认识的——这位先生一看就是有钱人。”   卡尔假装自己没有听见,保持着脸上的微笑。   杰克尴尬的推开法布里吉欧,对卡尔道:“我们去跳舞吧。”   卡尔来不及说话就被杰克拉起来,挤到中央。周围都是跳得兴高采烈的男女女女,反倒没有注意到卡尔的不通,这的确让卡尔自在了些。   “看,这样!”杰克给卡尔示范。他抻了抻裤子,示意卡尔看他的脚。随着激烈的鼓点,踢踢踏踏的跺出特别的韵律。卡尔猜这应该和踢踏舞差不多,他曾经在街上看到过,看着杰克旋转,跺脚,他不知不觉也随着杰克的旋律生涩的晃动双腿。   “嗨!看我的——听拍子——使劲儿——”杰克大声传授他的诀窍。   卡尔使劲儿踢腿,结果两只脚不听他的指挥,绊了好几下。幸好杰克及时扶住他才避免了摔倒的命运。卡尔丢脸的不敢看杰克,耳边传来杰克爽朗的笑声,带着善意。“再来!多试几次!”   卡尔仔细观察杰克的动作,慢慢的移动步伐。   咚,咚,咚咚。   渐渐地他找到了感觉,动作变得流畅。   杰克一边拍掌一边打呼哨,又大声的赞美卡尔:“很好!就是这样!太棒了!”   卡尔越跳越快,几乎跟上了杰克的速度,踢踢踏踏的节奏格外欢快。不知不觉,周围跳舞的人们都拍着巴掌和他们跳着同样的舞蹈。   跳到大汗淋漓,卡尔也不介意杰克端来的酒是廉价产品,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了两大杯。接着杰克带他参加了赌局。卡尔从小就擅长算学,对数字非常敏感,不到一个钟头就赢了一堆硬币,让杰克大吃一惊。   卡尔把赢了的钱统统还给了赌客们,让赌客们赞不绝口,直夸他是个‘好小子’!杰克直摇头,但没说什么,在派对结束前和他看两个壮汉扳手腕,下了小小的赌注。   最后一杯啤酒也被人喝光了。   大厅里的人渐渐稀少,两个喝醉了的人趴在湿漉漉的桌子上打着呼噜。人们告别,然后回船舱睡觉。   明亮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只留下走廊一盏。醉酒的人也被朋友们扶走了。   杰克和卡尔坐在靠楼梯的一张桌子旁。“我觉得刚才要是我一定能赢。”杰克信誓旦旦的说。   “我怀疑,赢了的那家伙是水手吧,你瞧他的胳膊,肌肉,看着像铁那么硬。”卡尔说。   “你别小看我,我也是做过水手的。”杰克冲卡尔比划:“不信咱们试试,我绝对比你有劲儿多了。”他的确做过水手,不过只做了一个星期就因为担心伤害到画画的手而辞职了。   任何男人都受不了有关男子汉气概的挑衅,卡尔轻蔑一笑:“我必须告诉你,我可不是只会看文件坐办公室的男人,我很擅长体育的。”   “是吗?”杰克拍拍自己的胳膊:“光说是没用的。”   卡尔伸出右手抵在杰克手腕上,杰克倒数,然后两人一起使劲儿。   两只手腕纹丝不动。   杰克真有点意外卡尔果真不是只会签文件的男人。不过,嘿嘿,胜利是属于他的。“洛夫乔伊先生——”杰克另一只手指着卡尔身后。   卡尔没想到杰克会使诈,他反射性的扭头,手腕一松,砰的一声被杰克压在桌上。   “我赢了我赢了——”杰克欢呼在空荡荡的船舱回响。   卡尔当然不服气:“不算不算,你耍诈。”   杰克耍赖到底:“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我赢了!你输了!”说完,还站起了得意的扭了扭腰。   松垮的衬衫因为这个动作扬起了下摆,杰克纤细白皙的腰际在卡尔眼中一闪而过。   卡尔飞快的别开眼,气愤的说:“这算什么,要不是你耍赖——我们再比别的,啊哈,有一样你一定比不过我,你会击剑吗?”卡尔瞧了瞧四周,看见墙角一支木棍。他走过去拿起来,握住在空中挥舞了两下——还蛮顺手的。   后退两步,木棍竖握于面前,行礼。“剑才是男人的好伙伴!”卡尔得意的说,猛地对着空气接连前刺。   “哇……架势不错嘛!”杰克发出古怪的嘲弄。   卡尔把木棍对着杰克说:“可不要小看我,如果生在没有火药和枪的时代,我肯定是出色的战士!”   杰克斜靠着桌子,不正经的笑着说:“光吹牛可没用的,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卡尔哼一声,挽了个剑花,像平常练习那样挥剑。   杰克吹着口哨,大笑着拍掌,鼓劲,欢呼。   “先生……先生……您今天约了莫斯特先生。”   卡尔艰难的睁开眼,又在阳光的刺激下闭上。“几点了斯派塞?”   “9点十分。先生,您约了莫斯特先生11点半一起午餐。”斯派塞回答。   哦……卡尔从来没有觉得起床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昨天和杰克闹到太晚,直到凌晨困得不行了才告别,他感觉才刚刚睡着就被斯派塞叫醒了。   可是他必须起床了,和莫里斯见面前还有一份文件没打出来。   马修·莫里斯,匹兹堡的实业家。昨天老霍克利发来的电报说莫里斯准备卖工厂,要卡尔找机会用最小的代价收购它。   “给我准备一盆冰水。”卡尔睁着朦胧的眼睛对斯派塞说,差点把衬衫的扣子扣错。片刻后,冰凉的冷水洗脸终于令他清醒了。   “萝丝小姐去了甲板散步,布克特夫人在咖啡厅。我已经告诉她们你不能和她们共进午餐了。您错过了早晨的祈祷——我怎么也无法叫醒您。”斯派塞举起他的西装等着他伸胳膊。   卡尔点点头,实际上根本不关心萝丝母女的行踪,他全部的、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的头脑正在竭尽全力的抵抗睡意并且提取出关于马修·莫里斯和他的工厂的一切。洗漱过后,他在书桌前坐下,斯派塞为他端来热牛奶,时间有限,他不得不一边喝牛奶一边浏览文件和信函。该死,他昨天喝的简直不是酒而是迷药,竟然在今天有重要商业约会的时候宿醉,卡尔十分懊恼自己的不恰当行为,但是回忆起昨天杰克爽朗的笑容他又觉得此刻的头疼都不算什么了。   匹兹堡几乎垄断了美国的钢铁工业。大大小小的公司建立在这个工业城市,其中霍克利家实力最强,名下的工厂基本上是围绕着钢铁的生产和加工。而莫里斯的工厂则主要是焦炭冶炼和化工。   在大西洋上卡尔没办法阅读到更多的莫里斯的信息,看完了文件,他闭上眼睛一边回忆匹兹堡的形势,一边为待会儿的午餐打腹稿。   莫里斯今年53岁,发际线的提前后退让他看起来像63岁。他对着卡尔露出和蔼的笑容,眉头却总是在不经意间聚拢。   一场商业洽谈总是始于旁敲侧击。   出乎卡尔意料,居然是老谋深算的莫里斯先出手。   “听说上个季度你提出的计划,建议霍克利钢铁公司建立从燃料到钢铁成品一条龙……”莫里斯意味深长的说。“真是个了不起的计划,把燃料和生产过程都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年轻人心很大啊!”   卡尔脸上却露出一个不在乎的笑容:“实话实说,其实这都是我父亲的想出来的,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呢!”   莫里斯哈哈大笑:“好了,年轻人。谦虚是美德,但是不要把我们当傻子。有野心有魄力的人才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很欣赏。艾德里有了你这么一个继承人简直胜过别人家的七个。你以为是那种打压有才干的年轻人的老糊涂吗?哈哈!”   和自己儿子快成仇人了也聪明不到哪儿去。要不然就不是自己购买他的工厂而是反过来了。   必须再说一次,上流社会没有秘密。   卡尔假装被莫里斯的玩笑话取悦了,配合的呵呵笑。   莫里斯笑得眼睛只剩了一条缝:“厚脸皮的家伙,明明是你邀请我的还要我先说吗?”   卡尔故作不解:“我不懂您的意思。”   “得了吧,宫殿套房和海洋之心,我知道霍克利家能够出得起价钱。我确实需要这么一笔钱,咱们可以不必再拐弯抹角了。”莫里斯不耐烦的摆手。   宫殿套房是泰坦尼克号上最豪华的套房之一。海洋之心是他拍下预备送给萝丝的结婚礼物——世界上最大最昂贵的蓝钻。两样都是霍克利家财富的象征。他本来可以不选择这两样东西的,一切都是为了向人们展示霍克利家的雄厚实力。   有利也有弊。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求留言收藏……打滚打滚打滚打滚打滚!   ☆、08   接下来卡尔与莫里斯就一笔钱的具体数额争执了半个钟头,终于定下了一个双方勉强满意的数字。卡尔当即拿出上午草拟出的合约让莫里斯签了字,杜绝了可能出现的竞争对手。   事实证明他的心急是对的。   他刚刚把自己的名字签上,一个和莫里斯长得很像的青年男人步伐匆匆的走了过来。“父亲,我反对你的决定。”他试图从莫里斯手中抢夺那份文件。   卡尔认识他,马修·莫里斯的长子,弗兰·莫里斯。   “看来您有事要处理,那我就先告辞了。”卡尔收起自己那份文件。“等上岸之后我再去拜访您。”   老莫里斯喝止了儿子的举动,朝卡尔道别。而他的儿子则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卡尔,模样比熬夜的卡尔还憔悴。   卡尔先回套房把文件放进保险箱,然后喝了杯酒提神。这时萝丝回来换衣服,看见卡尔皱了皱眉:“早上你没来做礼拜。”   她记得做礼拜却敢自杀。   卡尔心中嗤笑,嘴上却说:“抱歉亲爱的。”   萝丝觉得他在敷衍,心中不满,但是好歹记得布克特夫人的叮嘱,没有说什么抱怨的话。女仆朱蒂托着一条裙子展示给她看。她摇了摇头,朱蒂换了一条继续。   “亲爱的,你穿哪一条都很美。”卡尔恭维道。   萝丝回头冲他笑了笑。   “上午有什么有趣的事吗?”卡尔问。   萝丝终于选定一条有着精致刺绣的丝绸裙子。“没有,乏味极了。母亲要求我跟着她,而她们不停让我讲我们的请柬,我们的菜单,我们的礼服……从上船到现在我至少讲了三遍了。她为什么不自己讲呢!”   卡尔想到自己至少吹嘘了三遍的“泰坦尼克号使用了霍克利家提供的钢铁”,不确定萝丝是不是意有所指。   “她想让大家知道我有多重视你。”卡尔为布克特夫人讲好话。   “什么!”萝丝不理解这种“重视”。   卡尔没重复。“下午我们去玩桥牌,你可以不必说,看着我们玩——或者你自己也可以玩两把。”他说着闭上了眼睛靠在沙发上养神。   隔着一扇门,更衣室里的萝丝咬住了嘴唇。她不想跟他一起去休息室,男人们通常在里面打牌、抽烟,谈论的全是她不感兴趣的政治和经济。卡尔为什么从来不问问她的意见就擅自替她下决定呢!   被布克特夫人打压下去的叛逆再一次占据萝丝的脑海。   厚厚的地毯掩盖了萝丝的脚步,她在朱蒂耳边低声的吩咐了一句,提着裙子从另一扇门出去了,直到上了电梯也没被卡尔和斯派塞发现。   仿佛逃离了一个监牢,即使是暂时的,萝丝依然兴奋得脸颊涨红。去哪里呢?船上的空间有限,即使是世界上最大的邮轮也一样。   电梯一直下到E层,她想到了什么地方不会被卡尔找到。   “萝丝·布克特小姐?”杰克怀疑自己看错了。   看见熟人萝丝开心的打招呼:“道森先生,下午好。”   不是幻觉!杰克仍然不可置信:“您怎么会来三等舱,守楼梯的那些人怎么会让您下来的?我送您回去吧!”   二等舱和三等舱之间的楼梯要么锁起来了,要么有守卫守着以免下等人闯进去骚扰了贵客们。难道他们没提醒这位天真活泼的小姐么?   萝丝支支吾吾的。她穿着曳地的丝绸长裙,脖子上带着珍珠项链,耳朵上是珍珠耳环,头上是镶了绿宝石的发卡,和好奇的打量她的乘客们十分不同。   这个女孩绝对不知道她孤身出现在这里有多危险。   “我不要回去。”她气鼓鼓的说。   有男人冲着萝丝吹口哨。   杰克只好先哄着萝丝:“好吧,你不想回去,那你愿意陪我去甲板上散步吗?”   萝丝摇头,兴奋的观察四周:“我想在这里看看,你不用管我。”   他怎么可能不管!谁知道她一个人在这儿会发生什么事。如果只是丢失财物还罢了,万一——   杰克扬扬手中的画册:“我准备去甲板画画,你愿意给我点意见吗?”   绘画和艺术总算勾起了萝丝的兴趣,她没有反对,同杰克一起离开了E层的走廊,上了甲板。   “你打算画什么?”她饶有兴致的问。   “不知道,到了甲板上先看看。”   到了甲板上,杰克坐下来打开画册,飞快的翻到空白的一页。   “咦……”萝丝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可以给我看看吗?”她问。   杰克找不到说“不”的理由。   萝丝接过画册,将上一页翻过来,惊讶极了:“什么时候画的?”雪白的纸张上,炭笔勾勒出一个健壮的男人,浓眉深目,身姿挺拔,手里却可笑的握着一根木棍摆出击剑的姿势。“为什么会画卡尔?”   “呃——”杰克不自在的转动铅笔,组织着语言。   然而萝丝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这一定是你想象的罢,卡尔才不会这样笑。”她瞪着画纸上灿烂的笑容。“也绝不会做这么可笑的动作。那是木棍——是木棍吗?”   “啊,是。”杰克简短的说。未经过主人同意就画了别人的肖像还被人家的未婚妻看到——卡尔·霍克利可不是巴黎街边的流浪儿或者三等舱的落魄乘客。擅自画像会不会给自己招麻烦?   “你画得不错!”萝丝忿忿的抱怨:“不过我知道的卡尔·霍克利才不会像你画的那样。”即使隔着画纸她也能感受到画中人的愉悦和真诚。   杰克顺口问道:“那他是什么样的人?”   萝丝满腔的郁闷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傲慢,自私,不理会别人的感受,除了赚钱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永远自以为是的高人一等。”   杰克没料到会从一位未婚妻嘴里听到如此对未婚夫的评价,奇怪道:“可是我看到的他似乎不像你说的那样。”   萝丝表现出一种夸张的不满:“得了,你不过才见过他两面,而我才是那个即将和他结婚的人,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从来不懂得体贴别人,希望周围的人全部按照他的意愿行事,偏偏他的本性又——那样!”   萝丝表情转为悲伤:“真是个不公平的世界,为什么我必须和那样的人结婚过一辈子呢!”   杰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萝丝,他猜到萝丝自杀的原因,但是他觉得卡尔·霍克利和萝丝口中那个傲慢自私势力的人不一样。   “咳,我说,你和他谈过吗?”杰克吞吞吐吐的说。他认为自己不应该掺和到未婚夫妻之间去,尤其他和他们地位天差地别,下了船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说一句话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他注视着萝丝,眼角的余光却瞄着萝丝手中的画册,他还记得卡尔跟着他如何在三等舱狂欢。   “当然,我试过和他谈。完全没有作用,他永远只会送珠宝,让我觉得自己也只是一件用来炫耀霍克利家财富的珠宝。”萝丝嘲讽的说。   杰克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刚才那句劝告已经过界了,他再一次提醒自己萝丝和卡尔都是上等人,自己不能插手他们之间的私事,不能给自己惹麻烦。   独自抱怨了一阵的萝丝沮丧的停口了。“瞧我真是疯了,对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请您不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该回去了。”她的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杰克当然不会知道,在他从栏杆外把萝丝拉起来的时候开始,一直生活在有限空间里的萝丝认为杰克也许是那个能帮助她摆脱乏味生活的救星,就像挽救她生命那次一样把她从一滩死水般的生活中拯救出来。这就是萝丝能对一个才认识的男人吐诉心声的原因。   杰克随口说送萝丝回去,实际上今天没有穿着考究礼服的他顶多只能将萝丝送到甲板走廊的入口而已,守在那儿的使者不出意料的拦住了他。   这个位置足够他看到一些东西。   隔着玻璃窗户,他看见了卡尔·霍克利愤怒的挥动的手臂,一拳击中另一个男人。杰克张大了嘴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窗户里面多了两个人架住被打的那个年青男人。隔着窗户玻璃杰克似乎看到那个年青男人嘴角被裂开了,他朝卡尔吼叫着什么,而卡尔则狞笑着又一拳重重打在对方毫无防备的腹部。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杰克不可置信。   “杰克?!萝丝!”卡尔隔着窗户对上了杰克的视线,接着注意到和他站在一起的萝丝。   杰克看见了那个可怜的被殴打的青年整个面部都肿了,像极了今天中午吃的那块烤得有点焦的面包。   “卡尔——!”萝丝尖叫,步履匆匆的闯入那间房间。这次守卫急忙跟去,没有空拦杰克了,杰克不由自主的也跟了过去。   “真难以置信!”萝丝难以接受的冲卡尔大声道:“卡尔,你到底在做什么!?”   卡尔手足无措的看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杰克。“杰克,你怎么会在这儿?”他条件反射性的问,然后意识到此刻的场景有多么容易引起误会。“噢,和你……你们看到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萝丝愤怒的指责他:“我们看到你和你的爪牙一起殴打一个势单力孤的人。卡尔,我从来没想过你会这么做!”   “嘶……啊……”被殴打的青年适时的□□,胳膊仍然被两个壮汉钳制。杰克认出其中一个是卡尔的贴身男仆。 作者有话要说:  商业争斗真不是我等废材玩得转的……写得让我吐血   ☆、09   杰克不是单纯的萝丝,父母双亡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流浪,见过各种各样萝丝这种富家小姐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他知道许多看起来道貌岸然的人私底下往往有另一张面孔。但是卡尔——在他面前,一个贫穷的没有名气和地位的画手面前表现得那么可亲,真诚,那么风度翩翩,对比此刻冷漠不屑的施暴者,他格外难以接受卡尔猝不及防的换上另一付面孔。   青年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杰克看不出时是什么面料,咋一看和布朗夫人借给他穿的那套似乎差不多。一只袖子裂开,襟口雪白的衬衫沾了几滴血,来自于青年破裂的嘴角。   “放开我!”   萝丝走过去想让那两个人放开他,两个帮凶看向卡尔,她气愤的对卡尔说:“卡尔,放开他。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这都太过了。”   卡尔示意斯派塞和另一个人松手。“我觉得我应该说什么——虽然大多数时候解释都是浪费时间毫无作用——是这位弗兰·莫里斯先动手,我只不过是自卫而已。”   杰克必须承认自己听了他的解释之后没那么失望了。青年看起来和卡尔萝丝是同一类人,起码从身份上看不像一起富人欺压穷人的戏码。当然以多欺少也并不讨杰克的喜欢,所以杰克仍然板着脸。   和萝丝杰克一起进来的那位侍者认出弗兰·莫里斯,他搀扶着这位站都站不稳的被害者。鉴于双方都是有身份的人,他没有说出叫警卫的话。除非被害者主动说,或者双方再发生冲突,否则他绝不多嘴,以免惹祸上身。   相比圆滑的侍者,萝丝相当正义。   卡尔的解释没有让萝丝满意:“即使是这位先生先动手,但我认为他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教训。卡尔,我们应该为他叫医生。”   卡尔看看杰克,又看看萝丝,最后目光落在狼狈的弗兰·莫里斯身上,轻蔑道:“啊哈,当然。我会为你叫医生,如果莫里斯家经济困难我也很乐意可以替你支付账单——以免别人都以为我是个混蛋!”   萝丝瞪着眼睛:“卡尔!”   卡尔耸肩:“我已经足够友好了。”   弗兰·莫里斯混含着咳嗽的声音:“不用了,把钱留着给你买棺材吧!”他恶狠狠的瞪着卡尔。   任何被打得如此惨的人都不可能心平气和,弗兰说完这句咒骂,跌跌撞撞的走了。侍者赶紧跟着他离开了是非之地。“先生,我为您叫医生!”   卡尔一副“瞧他的嘴脸”对着杰克和萝丝:“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殴打!”   萝丝:“无论如何,用暴力解决问题是不对的。”   卡尔不以为然:“对小姐们来说可能如此,对男人们来说可不一样。跟你说你也不明白,我想,杰克应该明白吧。”   萝丝的表情很明显的表现出了她的恼怒,这对未婚夫妇同时看向杰克。   萝丝直接问:“杰克,你也认为应该用暴力解决争端吗?”   焦点突然集中在自己身上,杰克有点不自在。“我必须说,武力也许值得骄傲,但是暴力可称不上荣耀。”   萝丝得到满意的回答,得意的看向卡尔。   卡尔的脸色一下子从信誓旦旦变成面无表情:“这么说,如果你被攻击了,难道还要和攻击你的人讨要正义和公理吗?”   杰克就知道卡尔会不高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纯粹作为曾经的暴力受害者而谈论自己的观点罢了。”   意料之外的话叫卡尔和萝丝愣住。   见这对未婚夫妇面面相觑忐忑不安的模样,杰克假装不在意的笑笑,开口告辞:“我得回去找我的朋友了,再见!”   躺在船尾的甲板上,杰克闭着眼睛聆听海浪拍打钢铁船体,声音极有韵律,听着听着仿佛一曲自然之音。微凉的海风略带腥气,拂过杰克的面颊,像情人温柔的爱抚,额前的几缕碎发随着海风擦过肌肤,痒痒的。晚餐的土豆浓汤和小圆面包充实了他的胃,还有什么比填饱了肚子悠闲的躺在星空下的豪华邮轮躺椅上更浪漫的呢?   杰克睁开眼睛,出现在他视线里的却不是璀璨的星空,而是卡尔严肃的面孔。他吓得一下子坐起来,额头差点撞上了卡尔的下巴。   “霍克利先生,你怎么会在这儿?为什么不叫我?”他惊讶的说。   卡尔抿着唇,尴尬在脸上一闪而逝,冲淡了过于正经的表情:“我散步走过来,你在睡觉吗?在这里睡觉容易感冒。你的衣服太单薄了。”   杰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外套。“我没有睡觉。我只是……只是……”杰克不确定自己说在听海浪唱歌会不会引人发笑。   “什么?”卡尔偏偏极有兴趣的追问。   “看夜景。”杰克胡乱答道。   “可是……你闭着眼睛。”卡尔疑惑。   “……”杰克:“看累了所以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   “哦。”卡尔点头,接着两人无话可说,陷入沉默。   海风徐徐,撩起人们的衣角。甲板也分了等级的,最高的一层属于头等舱和二等舱的乘客,三等舱乘客止步,除非有特殊原因。船尾及下层甲板属于三等舱和低级船员,除了宠物之外,也不会有上等人无缘无故的踏足。杰克在这儿三番两次的遇上卡尔,如果是巧合的话也实在太巧了。   “对了,萝丝呢?没有和霍克利先生一起散步吗?”杰克决定随便说点什么打破沉默,要是可以的话他更想离开回船舱。   他直接称呼萝丝的教名,却称呼我“霍克利先生”。   卡尔有些无缘由的憋闷,简单的回答:“没有。”   这让杰克不好接话。他更想告辞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在杰克终于决定出口告辞的时候,卡尔率先开口了:“我虽然赞同武力,但并不是滥用武力的人。”   没有由头的一句话让杰克愣了好一会儿才和下午的事联系起来。   “莫里斯家出现经济问题,我从老莫里斯手里收购了他们的工厂,完全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绝对合乎法律和道义。但是小的那个无缘无故跑出来对我无礼,还趁我一个人的时候威胁我、攻击我,我是自卫还击——至少一开始是自卫还击。后面稍稍过火了一点,我认为应该给他点教训好叫这件事不要再有更多的麻烦。所以,才会有你下午看见的那幕。”卡尔打开了话匣子。   杰克怀疑自己被海风吹晕了脑袋,因为他觉得卡尔好像是在向他解释。可是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不过是没有抑制自己的好奇心而观看了一场富人之间的冲突而已。难道卡尔怕他拿出去宣扬损害他的名誉吗?卡尔和他的圈子毫无交集,他说什么怎么可能传到上流社会?   “你不说点什么吗?”卡尔一鼓作气把憋了几个钟头的话说出来却没听见杰克意见忍不住催促起来。   杰克不得不回答:“嗯……你是在向我解释下午的事吗?”他想先把这个问题弄清楚。   两人大眼瞪小眼。   卡尔不情愿的说:“是。”   杰克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想了想又问:“为什么?”   卡尔顿了顿:“没有为什么,我愿意对你说这些就对你说,我愿意对任何人就对任何人说。”   可真够自大的。   杰克固执的追问:“为什么向我解释?我的意见对你很重要吗?”   卡尔气呼呼的瞪着杰克,见杰克一点儿也不害怕他的怒气,顿时拉下了脸。“我教训他是有原因的,是合理的,重点是这个。希望你不要认为我是个粗暴的混蛋!”最后一句话近乎低吼。   “我知道了。”杰克慢慢的说:“其实,霍克利先生,我对你的看法影响不了你的生活不是吗?你不需要如此重视我的意见。”   卡尔真的生气了,他提高了声音。“我当然重视你的意见,我们是朋友!”   “朋友。”杰克重复这两个字,唇角渐渐扬起小小的弧度。“是的,我们是朋友。”   谈话再一次陷入沉默,有某种奇妙的氛围在他们中间滋生,卡尔感觉到了,因此不愿意打破这种奇妙的氛围。   哗哗哗的海浪合着轰鸣的发动机,卡尔觉得杰克的声音似乎变小了。   “那么作为朋友我必须诚实的告诉你。我知道不同的地方有不同地方的规则,每件事的发生也必有原因,但是我的确不喜欢暴力。”杰克决定实话实说。   卡尔强调:“武力!”   “好吧,武力。”杰克扬眉。“我在生活的过程中常常遇到各种各样的需要武力的情况。有时候主角是别人,有时候主角是我。曾经刚失去父母庇护的那段日子,我到处流浪,还不像现在这样明白世故,也没有那么多身强体壮的朋友,那段日子可吃了许多亏——当然现在好多了。所以我很难赞同武力!”   杰克没有说具体的事例。实际上,他吃的亏大部分是两种,一种来自于同样阶层的同胞之间的争斗,另一种来自卡尔这样的富人的羞辱。两者说不上哪一种更令他愤怒。   他第一次到纽约去的时候没有生计只能睡在桥洞子里。刚失去父母、离开家乡和朋友,他甚至不知道原来流浪人睡觉的位置都是特定的。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占了一个老资格的地盘,结果被四五个男人殴打。   在广场上给人画肖像,第一次有人赖账并且讽刺他的画时,他天真的和那个富人争论,结果得到了一鞭子。还有因为来画像的小姐们多看了他一眼或者对他多笑了一下而被打的。他总是记不住教训。   他这幅好相貌也给他惹过不少麻烦,总有几个纨绔子弟来招惹他,所有有一段时间他不敢一个人行动,无论去哪儿都和一群人一起。他做过水手,普通的货轮不是泰坦尼克号这样的豪华邮轮,因为同样的原因和水手们发生冲突,最后没办法干下去。   许多人都抱着和卡尔一样的想法“给他个狠的教训叫他知道不能再惹麻烦”,他在这些教训中才学会了生活所需的技巧。虽然并不熟练。   偶尔他也会给别人教训,尽管他不喜欢这种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求留言求收藏,拍砖的也好啊……   ☆、10   仅仅只听见这些,卡尔已经了解杰克过去的艰难日子。他既为杰克交心的语言而高兴,又为他曾经遭受的苦难而心疼。他几次想张口说话,结果只能挫败的闭上嘴巴,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泰坦尼克号在璀璨的星空下航行。   “你不回船舱吗?”上方的甲板上偶尔有穿着华丽的乘客出来透气。头等舱的舞会仍在继续。   “再过一会儿吧。我今天有点儿不想和他们呆一块儿。”卡尔反问:“你呢?不喜欢待在船舱是吗?总是看见你待在这儿。”   杰克:“这是个不错的地方。”   卡尔:“哦。”   短暂简单的对话之后,陷入沉默。   卡尔学着杰克的样子在并列的另一张椅子上躺下来,头抵着杰克的头,仰望迷人的星空。“真美……”他赞叹。   哗哗哗——海浪的声音。   “你应该把星空画下来。”卡尔建议。   杰克低声道:“再精妙的画笔也难以描绘这样的天空。”   卡尔诧异:“连你也画不出吗?”   “嗯。”   “真不敢相信。我认为你的画技十分出色了,瞧萝丝买的那些画,我确定比不上你画的。”卡尔说。   杰克再一次坐起来。“嘿!你怎么能这么说。”语气中带着责怪。   卡尔跟着坐起来,莫名其妙:“怎么了?”   “迪加和莫奈都是我十分崇拜的印象派画家,他们对色彩和光线的运用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水准。他们都善于捕捉那一瞬间的美好,尽管不注重细节,但是完全展示出了真实的,瑰丽的美景。绝不是矫揉造作的学院派所能比拟的!”杰克激动的为自己的偶像正名。   卡尔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在心中□□,他早知道杰克有多么喜欢萝丝买的那些画,竟然为了讨杰克喜欢而当着他的面贬低——等等,他为什么要讨杰克的喜欢?!   杰克还在滔滔不绝的讲述艺术的伟大,卡尔却如同雷劈一般魂飞天外。   哦,我把他当做朋友,恭维朋友理所当然!卡尔对自己说。这让他稍微心安了点。   “在巴黎停留的那两年我向他们学习获益良多。”杰克总结。   卡尔回过神来:“噢……我为我不恰当的言辞向你道歉,别生气了好么?”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语气中的亲昵。   杰克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咄咄逼人了。他不好意思的笑笑:“不,是我太激动了。抱歉!”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感觉到某种微妙的、奇特的气氛。   “其实……你这个家伙有点……”杰克努力措辞:“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也许是‘奇怪’?不,是‘奇特’!”   卡尔疑惑的注视着他。   浅浅的绯红爬上了杰克的脸颊。“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是是非不分的笨蛋,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是为爱困惑的未婚夫,第三次见面的时候你是和蔼可亲的富人,然后,傲慢的上等人,穷人的朋友……每次见到你都会改变我对你的印象。”   卡尔提起了心聆听杰克的话。   “每当我对你的印象固定下来,再次见面就会让我知道那是片面的。有时候觉得你讨厌,接着又让我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家伙。我得说,昨晚吃饭跳舞的时候的确很开心,但是崇尚武力的你让我觉得太粗暴而反感。刚刚认为你我观念不同,你又告诉我把我当做朋友。——简直比毕加索的画更难让人理解。”   卡尔的心随着杰克的话一会儿提起一会儿放下。他完全没察觉自己的情绪被杰克主宰了。   “可我觉得你很好。”卡尔在杰克的话告一段落后急忙道。“也许刚见面时我不太友好,但是那个时候我不了解你不是吗?情有可原。”   他的急切取悦了杰克,杰克嘴角上翘。“好吧,这是一个友情版的《傲慢与偏见》。如果现在有酒的话,我们就可以为友情举杯了!”   卡尔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我房间里有最好的香槟,我们可以喝一杯。”他邀请。   去头等舱……杰克犹豫。   “来吧,布克特夫人绝不会在舞会结束前回去,萝丝肯定和她在一起,斯派塞在发报室,房间里不会有别人。”卡尔没有发现自己话中的歧义,热情的说:“套房有一段私人散步甲板,你上次没来得及参观,我们可以坐在沙发上,喝着香槟,欣赏夜空,聊些你喜欢的话题。对了,还有你喜欢的画!”   简直像个暗示。杰克如果是个女人,肯定想入非非,尽管他是个男人,仍然没办法装作听不懂。看起来反而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病,微笑着等他同意。   是的,他同意了。   卡尔描述的画面对他的确是诱惑。   有了他的带领,尽管杰克衣着寒酸,仍然顺利的踏上了甲板,再一次来到豪华的宫殿套房。   如卡尔所说的那样,套房中寂静无人。卡尔让杰克随便参观,自己从柜子里取出香槟和酒杯。   上一次来杰克仅仅观看了墙壁上的油画和这间客厅,现在杰克才有机会真正参观泰坦尼克号最豪华的房间。   重点是吸引他的私人甲板。   镀铜的壁灯中间那扇门,穿过去就是套房的私人散步甲板,甲板的宽度能容纳两辆汽车并排通过,雕花的玻璃窗户将微凉的海风挡在了房间外面。如果在白天,蓝天碧海,阳光明媚,半靠着躺椅从窗户望过去,风景胜过世界上最精妙的名画。窗户对面,门的左边是数张躺椅,两张躺椅中间有一张方形的茶几,上面搁着来自东方的花瓶,鲜花娇艳欲滴。卡尔将细长的水晶香槟杯轻轻放在茶几上,淡金色的酒液注入差不多三分之二容量。细小的气泡从杯底向上升腾。醉人的酒香从杯沿弥散至鼻尖,连同那个倒酒的人也格外诱人了。   客厅处缓缓流淌出优美的小提琴声,那是卡尔打开的唱片机。   “可以把窗户打开吗?”杰克问,他有些燥热,也许是房间太闷了。心跳莫名的加快,思维却变得迟钝,也许他不应该接受邀请,星光和美酒在任何地方都能享受到。   卡尔亲自推开了半扇窗户,海风徐徐吹进。额前的发丝随着海风微微摇晃。   杰克的金发比朦胧的灯光亮多了。   卡尔有短暂的愣神。   朦胧的灯光下,杰克俊美的容颜仿佛镶上了一层浪漫的光环,肌肤散发出由内而外的莹润光泽。碧绿的瞳孔折射出璀璨的光点,比天上的繁星更吸引卡尔的目光。   悸动来得如此突然。   一阵口干舌燥。   卡尔端起杯子猛的灌了一大口,酒精缓解了他的干渴,顺便平复了他的心跳。   杰克端起属于他的那杯,观察了一下迷人的酒色。“我一直以为香槟酒的喝法和麦酒不一样。”   杰克的困惑让卡尔意识到自己又丢脸了。   “是的。”他故作平静道:“你先呡一口,让酒液在口中稍作停留再咽下。”   杰克照做。   “怎么样?”   “很棒!”杰克眯着眼睛,陶醉道。他半靠在躺椅上,放松了身体,目光投向窗户之外。从这里可以看见倒映着粼粼灯光的海面,和天空闪烁的星星。   另一种意义上的海天一色。   卡尔三根手指捏着杯茎,优雅的晃动。“敬我们的友情!”   杰克举杯附和:“敬我们奇妙的友情。”   的确奇妙,身份地位甚至兴趣爱好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在一艘豪华游轮上神奇的建立了友情。也许邮轮一靠岸,他们的友情就会结束,但是这一刻,他们为此而沉醉!   不知不觉间酒瓶空了,卡尔另取出一瓶。不算他私人携带的,光是泰坦尼克为头等舱乘客预定的法国香槟就有17箱,更不要说还有别的种类的葡萄酒以及几百箱的啤酒。   卡尔的香槟度数不高,但也不算低,一瓶过后两人的意识都有些迟钝了。第二瓶仅仅是浅唱。   “对了,我还没有谢谢你的礼服。”   杰克不说,卡尔已经想不起来那件礼服了。   “噢,那个啊!”卡尔从混沌的脑海中扒拉出它。“不用谢,你根本没用上不是吗!”后一句明显的带着酸味。   杰克歉疚的说:“你和萝丝回去后,我遇上了布朗夫人,她主动借给我礼服,所以我在她那儿换了衣服直接去了餐厅,晚上回了房间才知道你送来了礼服。真遗憾没有机会穿上!”杰克把缘由一点儿不落的解释了。   真心的遗憾令卡尔心情愉快了许多,他侧头与杰克对视:“没关系,你会有机会用上他的。明天怎么样?明天你穿上他,我们可以一起吃早餐,午餐,下午茶。老天,我必须承认,你只需要换件衣服就比头等舱任何一个男人出色。”   杰克呵呵的笑:“你太夸张了。”   卡尔严肃的说:“一点儿也不。我再没有见过比你更英俊的男人啦,虽然我没有说过,但是一开始我的确有点嫉妒。相信昨天晚宴上大部分男士都和我有一样的心情。在我心里,你比美少年纳赛西斯更美。”   杰克晃晃脑袋:“傲慢自恋的美少年,最后变成了水仙花。说实话,我可不喜欢他,千万别说我像他。”   卡尔说:“嗯,纳赛西斯除了俊美之外没有长处,你当然比他好。再过一两年,你成为出名的艺术家,到时候该有多少人为你着迷啊!”他戏谑:“我听说,艺术家都有很多情人,也许你现在就已经有几个了。”   这令杰克有点羞窘,他大声道:“你胡说什么呢!一个也没有,我才不是随便的人!”   卡尔饶有兴趣的注视着他绯红的脸颊,逗他:“别不好意思,如果有的话就承认吧。我知道女人们,不管哪一种,都抗拒不了你这样既有才华又有容貌的男人。”甚至他的未婚妻萝丝也是其中一员。神奇的是,卡尔竟然不生气了。   杰克鼓起脸瞪着卡尔:“你再这样说下去我就要生气了。真是的,我都说了我不是随便的人。对我来说,亲密的关系必须是因为爱才能彼此靠近。我向往的是两个人心灵相通,能够互相理解对方,有着相通的爱好和观念,而且能够共同面对艰难的那种爱情。她应该有着对艺术的热爱,对生活充满热忱,无论出身如何,都能有一颗勇敢而纯洁的心。假使我有幸拥有这样一位妻子,而我们因为爱情而结合,那我绝不会背叛她!”   杰克大声的阐述了自己的想法。当他说完之后,反而没有了一开始的理直气壮。这些话他可从来没对任何人讲过,讲完了羞涩才涌上心头。   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杰克抓起杯子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脑袋被酒精冲得晕晕的。   眸光迷离,急促的动作使得酒液从唇角泻出,沿着红润的唇角划过,几滴垂落于精致的下巴,另一缕沿着白皙的脖颈,划过细巧的喉结,进过优美的锁骨,没入衬衫之下。   卡尔无意识的朝杰克靠近,半个身子越过茶几。杰克仰起脸,两张面孔的距离不超过两英寸。   娇嫩的,红润的唇瓣近在咫尺。金色的发尖几乎能拂过卡尔的额头。彼此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对方的肌肤上,近得仿佛连对方的心跳都能清晰听见。   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能含住诱人的双唇,再往前一点就能搂住劲瘦的腰肢。   卡尔吞咽着口水,对方的呼吸都是极大的诱惑。   他想亲吻杰克的嘴唇,想剥开杰克的衬衫,抚摸他的身体,想和他交缠,亲热! 作者有话要说:  进度条快了点……应该在文案上加上“快热”的标签啊   ☆、11   “卡尔,你回来了吗?”萝丝的娇嫩的声音落在卡尔耳朵里像炸雷一般。   仿佛美丽的油画突然被泼上污水。   暧昧的气氛随同客厅的音乐戛然而止。   卡尔猛的后退,动作之大以至于身下的躺椅发出难听的“吱”声。杰克迷人的脸庞此刻比□□还叫他恐惧。   “卡尔。你在哪儿?”萝丝的声音越来越近,接着她窈窕的身姿出现在甲板门口。她完全没预料到杰克的存在,惊讶的看着他们。“道森先生!啊,你们喝了多少酒啊!”   甲板上的酒气朝客厅飘去。   杰克站起来,仓促的说:“我该走了。”没有告别,跌跌撞撞地越过萝丝。   萝丝顾不得别的,急忙道:“道森先生,你醉了。坐一会儿再走吧,你快坐,我给你倒水。”   卡尔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客厅里萝丝的声音变得飘渺。   过了好一会儿,萝丝重新出现在甲板上。“我叫了船员送道森先生,他醉得够呛,路都走不稳了。天啊,你们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他一定很不舒服,不知道会不会吐。卡尔,你们在房间里也不告诉我,早知道我就早点回来了。真是的!你怎么能让道森先生喝那么多酒呢!”   萝丝的喋喋不休一个词也没钻进卡尔的耳朵。他几乎打着飘的站起来,步履蹒跚的走进浴室,将萝丝的声音隔绝在门外。   酒使人丑态百出。(Wine make all sorts of ercatures at table。)   酒是启开所有罪恶的钥匙。(Wine 15 the key of all evil. )   卡尔一遍一遍的默念。   布克特夫人关切的问:“你还好吗?”   卡尔接过斯派塞递来的红茶,恹恹的回答:“还好。”   布克特夫人的目的只在于表达自己对有钱女婿的关心,既然卡尔回答了,那表示卡尔接受到她的关心,她的目的达到了。   她还想陈述一番酒精的危害,可惜卡尔不想在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下还要应酬她,见她要张口,抢先对斯派塞问道:“昨天把电报发出去了吗?”   斯派塞点头:“事实上今天早上才发出去的。昨天无线电机器坏了,修了一整晚,今天早上才恢复使用。”   “只要发出去就行了。”卡尔喝了口红茶,对布克特母女欠身:“我吃好了,再去睡会儿。抱歉上午不能陪你们了。”   等母女俩表示没关系后,卡尔回到卧室,把自己重新塞进被子里。   一闭上眼睛,一张金发绿眼的俊美面孔就浮现在脑海里。卡尔烦躁的翻身,试图把这张困扰了他一夜的面孔甩出脑海,然而他仍然失败了。   我肯定中了邪术!   卡尔想。   但是意识如此清醒。   以后不能再无限制的饮酒了。   卡尔告诫自己。   他茫然的坐起来。   同一时间,杰克在G层走廊里来回徘徊。   法布里吉欧打开门:“杰克,一起去吃早饭?”   杰克摇摇头:“我待会儿去,你先去吧。”   法布里吉欧没勉强他,和新交的女朋友荷嘉甜甜蜜蜜的去餐厅了。杰克望着他们黏成一块儿的背影,莫名的羡慕袭上心头。他也在船上认识了一个让他心动的人,就在昨天晚上,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却不可能像费比荷嘉一般亲吻拥抱……   杰克无力的靠着墙壁,血色从脸颊褪去,几乎和背后的墙壁一样。   一间间房间门陆续打开,关上。乘客们从房间里走出开始泰塔尼克号上新的一天。杰克人缘很好,他的开朗,善谈,亲切,以及年轻英俊的脸蛋让他很容易就被陌生人接受。新认识的乘客们频繁的和他打招呼。女乘客们的脸颊绯红,时不时偷瞄他两眼,发出吃吃的笑声。   杰克喜欢热闹,可是此刻的热闹却奇怪的难以忍受。   杰克顺着心底深处的意愿穿过走廊,登上楼梯,向上。   蓝天,白云,清晨的大西洋空气中蕴含着初春的寒意。杰克打了个寒颤,发热的头脑稍稍冷静了点。   我应该回船舱去,吃点东西,睡一觉。杰克想。   两个小孩嬉笑着从杰克身边跑过,甲板前方两个乘客靠在栏杆上抽烟,他们左前方,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船员牵着一大一小两只毛茸茸的狗散步,他身后的女侍者抱着一只猫,后面还有两个侍者同样牵着狗绳。   杰克不得不挪到船舷边上给头等舱的宠物队伍让路。   他没有了向上的动力,双眼无神的注视对面雪白的墙壁和倒扣的救生艇。他靠着栏杆,视线无意识的随着上面穿着大衣、戴着羽毛帽子的头等舱乘客移动。   距离他几十尺的地方就是一处通往B层甲板,铁门侧边戴白手套的船员端正的守卫,防止三等舱的乘客误入。   他以为自己是守护皇宫的骑士?!   又一群绅士淑女过来了。女士们的珠宝折射出炫目的光线,男士们穿着黑色、深棕色的毛呢大衣,带着高顶礼帽。还有两只手杖在半空挥舞。   他们边走边谈笑,从一间房间出来,又进入另一间房,对甲板上的各种物品指点。应该是在参观泰坦尼克。   其中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绅士落在最后,似乎有些不耐烦的四处闲瞄,不可避免的看到了下方的杰克。   他沐浴在晨光中,背景是蔚蓝的大海,金色的发丝比阳光更明亮,挺拔的鼻梁和恰到好处的眉毛,祖母绿一般的眼睛微微睁大,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年轻的绅士彷佛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急忙收回视线,两三步上前挤进队伍中。   “卡尔……”杰克喃喃低语,惊喜被失望和受伤取代。   我真的应该离开这儿。   心里这么想着,杰克的脚却朝着他意愿相反的方向挪动,直到被拦在楼梯口的铁栅栏之外。   “先生,三等舱乘客禁止往前!”混杂了嫌恶和警惕的表情。   杰克再一次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大约海水也就这个温度了吧。   卡尔假装认真的倾听托马斯和萝丝的对话,实际眼角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对面下方的杰克,他看见杰克注视着他,跟着他们,看见杰克被侍者拦下。   “卡尔,小心!”   布克特夫人的提醒慢了点,卡尔的额头撞上了一扇推开的窗户。响声令大家侧目。   “卡尔,你还好吗?”   “哦,天啊!”   “还好吗?赶紧叫医生来!”   “医生!”   乘客们大惊小怪的送上关心。天啊,太丢脸了!太有意思了!下午的逸闻肯定是卡尔·霍克利走路不长眼睛了。好几位关切的朋友们心里在偷笑。   “不用叫医生。”卡尔忍痛捂着额头制止了斯派塞。   “可是你的额头红了。”布克特夫人的表情好像他的额头烂掉了。   “也许你可以去医务室擦些药水。”萝丝作为未婚妻建议。   卡尔正要拒绝,却鬼使神差的改了主意。“呃,亲爱的,你说得对。”他向朋友们告别,带着斯派塞匆匆离开。   不过,他们并没有去医务室。卡尔步履匆匆,却在拐角处停下脚步,他侧身让墙壁挡住自己。   “先生?”自从上船之后卡尔出现太多让他诧异的情况,斯派塞已经不那么疑惑了。当他按照卡尔的要求,为比萝丝小姐还漂亮的道森先生解围后被道森先生无礼的拦下他也一点儿也不稀奇。   作为保镖兼贴身仆人,他知道的比主人以为的多。赞美他吧,他虽然不理解,但是他懂得沉默的美德。   “我能知道卡尔在哪里吗?”没有出乎斯派塞的意料,道谢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斯派塞不假思索的回答:“我认为这和您无关。”他绝不会告诉他霍克利先生就藏在楼梯上十步远的墙壁拐角,像个小偷似的偷窥。   杰克的脸刷的变白。“是、是的,当然,和我无关。”杰克紧了紧衣领,垂着头大步大步的走开了。   斯派塞目送他的背影远去,转身差点撞上了他的主人。   卡尔·霍克利怔怔的注视着杰克离去的方向,斯派塞几乎能看见他眼睛里的挣扎和痛苦。   “卡尔,究竟什么事?”他们刚参观到图书室,卡尔突然过来说有事找她,拉着她回到套房。“对了,你的额头怎么样?擦过药水了吗?”   萝丝解开外套递给朱蒂。   黑色的丝绒盒子在她面前打开,银色的链子,硕大的蓝色钻石切割成心状,呈现出瑰丽的色彩。   任何女人都拒绝不了它。   “海洋之心,从路易十六的王冠上取下的。世界上最大的蓝钻!喜欢吗?”卡尔把项链解开从后面替萝丝戴上。“结婚礼物。”   “这太贵重了。”冰凉的钻石贴在胸口,萝丝忍不住抚摸它。   她听见卡尔轻笑:“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没有女人能拒绝如此美丽又昂贵的礼物。”   萝丝的笑意凝固在嘴角。她从卡尔的话中听到了笃定和……轻蔑。   华贵的钻石在她眼里失去了光彩,刚刚升起的一点儿喜悦消失无踪。这一刻银色的链子和栓在宠物狗脖子上的绳子对她来说没什么差别!   “本来打算在婚礼上送给你的。可是我想最近我让你不开心了,所以提前把礼物送给你,希望你能不那么烦恼。”卡尔亲吻她的头发,从背后搂着她的腰。“萝丝,世界上每对夫妻之间都存在着问题,我有让你不能忍受的地方,你也有让我难以理解之处。我们将要共度一生,也许我们的问题一辈子都不会消失,但是我希望我们能尽力让我们的婚姻幸福多于争吵。”   卡尔无比严肃的说:“我愿意在今后的日子里照顾你,关爱你,保护你。”   “卡尔……”萝丝紧紧握着项链,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卡尔的表白的确令人感动,她感受到了他的真诚,说实话,这比钻石还要稀罕。可是她的婚姻观还是和他的差得太远,也许卡尔不只是把她当做一件美丽的所有品,也许在卡尔心中她还是比她脖子上的项链重要点。但是!婚姻,必须有爱!   因为感动,所以萝丝再一次认识到她和卡尔的婚姻不是爱情的结合!   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悲呢!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顶着锅盖迎接失望的转头哈哈哈   ☆、12   热烈的表白之后,如果是一对沉浸在感动和爱恋中的未婚夫妻,这时候应该激动的拥抱在一起,分享亲吻和痴情。   可是卡尔仅仅亲吻了萝丝的额头,甚至松开了胳膊。   贵族的私生活并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保守。要求未婚女子保持贞操的戒律也成了虚言。她们与看上的男子幽会,与仆人私通,一旦生下私生子便遗弃,然后假装一切从来没有发生,继续道貌岸然的嫁给身份地位相当的男人。   萝丝虽然并不那样,但是也不会拒绝未婚夫的求欢。事实上,他们早就有了夫妻之实。而布克特夫人对此乐见其成,她巴不得卡尔对自己的女儿迷恋到死。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卡尔脑海中冲撞。   比起贵族小姐,所谓的绅士们也不遑多让。引诱有妇之夫,调戏侍女,和交际花调情……甚至与男仆嬉闹。贵族男人的糜烂程度比淑女名媛们只深不浅。   贵族!卡尔嗤笑!   他曾经在母亲的教导下对大英帝国的贵族们心生向往,直到他自己接触到真正的贵族圈子才开始幻灭。腐朽的,势力的贵族们为了维持光鲜的生活不得不向他们瞧不起的暴发户伸出友谊之手。地位和金钱的开始结合,权势和名誉的随之共生。就像卡尔的父母,母亲出身英伦三岛古老没落的贵族家庭,父亲是合众国最富有的人之一。有钱的需要底蕴作为声望的点缀,古老的需要财富维持显赫的排场。双方一拍即合,抛弃了过往的“偏见”和“隔阂”在父母的“关照”下结合,然后维持一个扭曲的家庭。   卡尔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家三口不再一起用餐。父亲几乎把办公室当做了家,对他说得最多的话是教导他怎么做一个生意人。母亲则把生活寄托在宴会和珠宝上,然后是确保他的继承权。   是的,他们有各自的情人,有私生子。   但是,法律上他还是霍克利夫妇唯一的孩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于是他从小就在父母的明争暗斗下成长,一个告诉他金钱是世界的主人,一个要求他遵循贵族的礼仪。一个在他面前鄙视贵族的虚伪和落魄,一个在他面前数落商人的粗鄙和冷酷。对于他的教育,他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想方设法的要使他完全站在自己那一边,如同一场战役。   唯一一次的谈合便是他未来的妻子。他的父母破天荒的取得了一致——他的妻子必须是古老世系的出身,有学识和名誉,以便配得上霍克利夫人的名衔。   卡尔能做的就是在他们给出的名单上选择最合他心意的一个。   他选择了萝丝·迪威特·布克特。起码她真的单纯,也没有混乱的私生活,对金钱的欲望也不像布克特夫人一般深沉。   卡尔以为他的婚姻能比他的父母更美满一点。   泰坦尼克号的航程进入第三天,新鲜感和对这艘邮轮的赞叹完全从卡尔的心中褪去了。他开始感到厌烦,这段行程如此漫长,似乎看不到海岸。一想到在他下面的下面有一个叫他牵肠挂肚的男人,他便坐立难安。他既不能去见他,又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他知道杰克和自己不可能,却总是不知不觉的开始臆想他们在一起的画面——那让他充满喜悦、满足、激动、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船一旦靠岸,杰克会去哪里呢?北美大陆广褒无垠,也许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卡尔又希望靠岸的日子永远不会到来。   “伊斯梅先生刚刚告诉我,第四个锅炉也用上了,现在泰坦尼克的速度接近24海里。”道格拉斯爵士点燃一根雪茄,笃定的吐了个烟圈。“昨天那个赌,我一定会赢。”   他说的是昨天几位伙伴打赌泰坦尼卡号抵达纽约的时间。   道格拉斯爵士对老克劳利开玩笑:“准备好100块了吗?”   上流社会的人就是这样,越讨厌什么,他们就越喜欢谈论什么!卡尔阴郁的想,看向两位打赌的先生的眼神藏着不善。   他被隐秘的恋情蒙蔽了智慧,毫无原则的迁怒。   无辜的道格拉斯爵士打了个喷嚏。   “道格拉斯爵士,您要注意身体啊!”卡尔关切的说,心里暗暗赞美上帝。   道格拉斯向卡尔道谢,没在意小小的插曲,继续向老克劳利炫耀:“你改主意了吗?星期一一定抵达纽约!”   卡尔反感他们的话题,古根海姆爵士邀请他玩牌的时候他一口答应了。他和古根海姆爵士坐到另一张桌子旁,斯派塞递给他一叠零钱。桌子上另两位牌友分别是奥古斯特·希尔和弗兰·莫里斯。   两个都让卡尔想第二次换桌子。   古根海姆爵士已经洗好了牌开始发了。动作快得让卡尔觉得他是故意的。   “反垄断法……”   “塔夫脱总统……”   “白星……”   “华尔街……”   一阵无意义的闲聊后,古根海姆爵士轻咳两声,对卡尔说:“我听说你从莫里斯先生手中收购了两家工厂?真巧,奥古斯特也收购两家,也是莫里斯家的。”   卡尔看看希尔,看看莫里斯。“真巧。”他前天就知道了,在他刚把电报发给匹兹堡的时候。谁能指望一艘只有九百英尺长的船上保有商业秘密呢?   那么现在古根海姆是替希尔牵线还是替莫里斯牵线?还是二者一起?   老莫里斯卖工厂,因为他身体不好而且他们父子不合。这在上流社会人尽皆知。这对父子简直像仇人一样,在弗兰·莫里斯违背父亲的意愿娶了一个没有嫁妆的女人之后,马修·莫里斯宣称不会留一个子给弗兰·莫里斯。   第一步就是卖掉工厂把钱套现转移给后妻生的小儿子。——才六岁,和母亲待在纽约。一个太小了,一个没有经营工厂的才能。而他年纪老迈,且不信任大儿子,尽管工厂是他和大儿子共同的心血。   一方面是在船上才传出消息,另一方面人们还顾忌着往日的交情。卡尔和奥古斯特趁着大部分人还在观望的时候啃掉了弗兰·莫里斯的未来财产。   “卡尔对不起,上次我太冲动了。你知道我只是太惊讶了。”弗兰恳切的说:“工厂是我的心血,我爸爸老了,这几家工厂几乎是我一个人撑起来的。大家都在这一行,你们应当知道我多么不容易。卡尔,上个月我们还一起打猎;奥古斯特,上船前你还邀请我去你的别墅度假!两位,我们一直都是朋友不是吗?”   奥古斯特假笑:“当然,霍克利我不知道,但是我一直把你当做好朋友。亲爱的弗兰,我的邀请仍然有效,费城别墅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弗兰面露感动:“奥古斯特我的好伙计……那么购买工厂的合同——”   奥斯段果断道:“生意归生意,弗兰,称职的商人可不能把交情和生意混为一谈!你说是不是,卡尔?”后面一句转头朝着卡尔。   卡尔漫不经心的打出一张牌:“当然。再正确不过了。”   “朋友们,我认为你们应该友好点!”古根海姆爵士开玩笑般说。   卡尔心中嗤笑。古根海姆倒是够友好了,他继承了父亲的财产却没有继承到他父亲精明的商业头脑,谁不知道他一场投资失败让800万美元打了水漂。可怜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丈夫不但把妻儿丢在纽约自己带着情人享受豪华邮轮,而且他们的孩子以后可能每个人只有仅仅4万美元的财产。   更糟糕的是古根海姆和六个兄弟的关系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好,也就是说,除非天上掉馅饼,否则古根海姆爵士也将要离开这个圈子了。   难怪他要替莫里斯牵线,原来是兔死狐悲啊。   弗兰咬牙,眼睛里闪过愤恨。“卡尔,奥古斯特。你们不能这样,没了工厂,我会破产的,你们要看着你们的朋友流落街头吗?”   打悲情牌?!   谁信啊!   再说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卡尔和奥古斯特同时想。   但是他们面上都露出同情的神色。   “亲爱的朋友,怎么会呢?我们可没有压价,你的父亲不会那么无情的。再说,我们愿意借钱给你,是吧卡尔?几百美元都无所谓,你可以不用还。”   卡尔嗯了一声,把手中的牌扣在桌子上。奥古斯特的话太刻薄了,他怀疑下一秒弗兰又要挥动拳头了。他真的应该换桌子了。   “我还有事不玩了。”他说着站起身来,朝他们欠身。   “看来我要替反垄断法拉票了。”弗兰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嘲讽。他紧紧的握着拳头,怒火使他双手微微颤抖。   “冷静!朋友!”古根海姆急忙安抚他。   奥古斯特跟上卡尔:“等等我。”   他们丢下经济即将陷入窘迫的弗兰,一起离开了休息室。   “以后一起打牌的人要少一个了。”很难从奥古斯特的话中听出真心的惋惜,或者他的惋惜同情才是最大的讽刺。   不过卡尔自认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无所谓。“随便吧,反正靠岸以后我会很忙,应该有一段时间没空打牌打猎什么的了。”   “当然,结婚的男人不一样。再说,新工厂要打理,对了,白星公司的股票今天又涨了,你赚了不少吧?”奥古斯特说。   卡尔敷衍:“是赚了一点。”他想摆脱讨厌的奥古斯特,他大概猜到奥古斯特跟着他的用意,他就是一只闻着利益而来的苍蝇。   哦!他够烦了,暂时不想和这个心居叵测的家伙打交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一个帖子,说杰克是爱尔兰人,但是电影里面杰克自称老家在吉普瓦瀑布,百度告诉我是威斯康辛州吉普瓦瀑布。还有萝丝电影里没有准确说她的国籍,看她的作风是典型的追求自由自主的美国作风,但是结合当时的社会背景,我还是把她改成英国人。一战前,有钱的美国人和没落的英国贵族结婚是流行,好像嫁到英国的美国女人多一些,比如唐顿庄园里的伯爵夫人,比如著名的丘吉尔首相的妈妈,本文中卡尔的父亲娶的英国贵族女子,萝丝的人设也是没落的英国贵族女子。那个时候美国人光有钱,社会地位真是现在无法想象的低,基本上就是被英国人鄙视的份,渍渍!   ☆、13(捉虫)   奥古斯特话里话外都在打听白星船运公司股票的事。   泰坦尼克号扬名,白星公司的股票一路上涨,早在首航之前,就是热门,卡尔早有先见之明入手了数额不小的份额,现在绝对超过了入手的价值。   奥古斯特疯了吗?以为自己会把钱让给他?!   卡尔浪费了一个钟头才摆脱奥古斯特。他们表面上还是谈得来的朋友,所以他不能粗暴的赶走奥古斯特,而是费力的与他虚以委蛇。   如果他能从奥古斯特手中弄出莫里斯另外几家工厂的话,那一个钟头才称得上不浪费。   可惜。   加上新收购的莫里斯工厂,霍克利家在康奈尔斯维尔一共拥有九处炼焦厂,接近两千个蜂巢式炼焦炉,月产量将达到一百三十万吨上下。   卡尔已经准备好了名字:霍克利炼焦公司。它将供应霍克利钢铁公司百分之七十的燃料。加上去年卡尔拿下改组的铁矿开采公司,霍克利家的钢铁王国将不再受原材料的制约。   这个过程耗费了卡尔两年多的时间,所幸获得的效益对得起他的付出:至少节约了上千万美元的生产成本。   他的父亲一定会为自己骄傲。   加上他和萝丝的婚礼,可以预见至少到他的蜜月结束之前,老霍克利夫妇都将处于和平共处时期。   多么优秀的成绩啊!卡尔靠着船舷,心里却找不出刚签下合同时的成就感。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杰克的面孔:朦胧迷离的双眸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嫣红的双唇被酒液滋润得水嫩诱人。   他多想亲吻下去。   那一刻他失去了理智,如果萝丝没有突然回来,他肯定自己一定会亲吻杰克的唇瓣,不止嘴唇,还有他光洁的额头,精致的眉毛,深邃的眼眸,挺翘的鼻梁,当然,还有饱满晕红的脸颊……   卡尔闭上眼睛,深深的沉醉于自己荒谬的幻想。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呢?不管看见他还是没有看见他,他都牵动着自己全部的心神和思想,一想到他,就令人目眩神迷,忘却了真实世界的一切。这个青年拥有堪比磁铁的吸引力,无时无刻不吸引着自己靠近他。不,他怀疑上帝造人时出现了错误,他失落的那根肋骨并不在一个女人身上,也许上帝突发奇想,将他的肋骨埋在了杰克的胸膛。   太肉麻了!   卡尔忍不住唾弃自己,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拙劣的诗人。要是别人知道自己心里想的什么,肯定会把他送进疯人院。   要是杰克知道他想的什么呢?   他会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自己么?   一想到杰克可能会讨厌甚至憎恨自己,卡尔觉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想象中的痛苦使得他拳头紧握,手背上的青筋狰狞暴露。   正当他在幻想的世界里时悲时喜的时候,不知道什么东西打在了他的小腿上。他低下头,一刻玻璃弹珠咕噜咕噜的滚开。   卡尔的视线寻觅某个调皮的小孩,结果在小孩旁边看见了朝他挥手的杰克。   卡尔不知道自己眼睛像触动开关的电灯一样刷的亮起来了,但是他知道自己心情有多么复杂,既激动又惧怕,既欣慰又憎恶,既欢喜又无奈。   是的,他站在甲板上可不是为了看风景,连斯派塞也被他支开了,在他的心底深处其实是希望在这里能不经意间看见某个人。   卡尔居高临下贪婪的注视着杰克,没有发现自己半个身子挂在栏杆上几乎要掉下去的模样引来了乘客们的注意。   杰克朝卡尔招手,比划着手势。   卡尔猜杰克是要他下去,毕竟杰克无法上来。   经过一番剧烈的心理挣扎,卡尔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向杰克走去。短短一段路,走得纠结极了。   两人站到角落处,距离上次面对面不到十二个钟头,气氛截然不同。   “你好,道森先生。”卡尔极力维持平静的气度,右手不经意捏住左胸上装口袋的手帕,贴着衣料下面,心脏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   从杰克变成道森先生。   杰克明亮的眼睛黯淡下来,然而他马上又鼓起了勇气。“卡尔,我知道我不应该出现在你面前,可是我的心告诉我必须见你一面。”   他停顿了下,凝视着卡尔深深吸气,好像祈祷卡尔给予他力量。   卡尔张张嘴唇,他应该转身离开,或者阻止杰克的话。   杰克绞尽脑汁的组织词语,搜肠刮肚的拼凑书上看过的文雅言辞:“我站在你面前,为了告诉你我的感觉。——我相信你一定也有同样的感觉,不要摇头,卡尔。我知道我们身份悬殊,且这种感情太惊世骇俗。我不奢求达成那个幻想……”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表情落寞。   卡尔心脏缩紧。   “但是我必须把我的心情传递给你。我希望你能知道,知道……”绯红色飞上他的脸颊让他看起来鲜活得多,羞涩在他的绿眸中跳跃,但他的目光由始至终都没有从卡尔身上偏离。“我爱你!我希望你知道!”   赚到人生中第一个百万时也不及现在的心情。   我应该唾弃,应该咒骂他。卡尔还保持着清醒的思维。   然而喜悦就像尼亚加拉大瀑布的水倾斜而下,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   “‘这爱是美丽的,是精致的,是最高贵的爱的形式’,你也许听说过王尔德在法庭上说过的话。我同他一样,无论世界如何嘲笑它,讽刺它,我仍然认为爱本身没有错。倘若你没有订婚的话,我必定会不顾一切的追求你,哪怕我们地位天差地别!”   卡尔抿紧了嘴唇。   “尽管你傲慢,还有些冷酷。我曾经以为你和别的有钱人没什么差别,甚至为萝丝惋惜,现在萝丝成了我最羡慕的人,因为她拥有了你。我站在这里向你倾诉这些就已经违背了道德和戒律,也许将这份爱情默默的藏在心里,学你一样假装它根本不存在才是最合乎世俗观念。但是我不希望将这份爱丢弃在时间的长河中,等到几年甚至十几年后才偶尔想起,悄悄的怀念。我必须现在就要你知道我的心动,我的爱情,还有我的祝福。”   杰克嘴唇颤抖:“卡尔,我爱你,祝你幸福!”   “Shit!Shit!Shit——”卡尔嘴巴发出一连串的咒骂,他狠狠的瞪着杰克。该死的!他不应该做画家应该去做吟游诗人。说出如此打动人心的话让他的自制力逐渐崩溃,在他的巧言下,恶龙也会释放公主!上帝,请原谅这一瞬间的软弱。爱总是令人失去理智!   一大步跨到杰克身边,俯身,含住杰克苍白的嘴唇。   卡尔扣住杰克后脑勺,十指插入柔软的金色发丝中,深深的亲吻杰克。   口齿相接,卡尔含住杰克的唇瓣用力的吸允,勾住对方的舌头交缠,舔舐对方的口腔。两人忘情的投入亲吻,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完全忘记了身处何地。   奥古斯特·希尔吹着口哨将手中的甩到到桌子上,卡尔变幻莫测的表情取悦了他,他发出放肆的笑声。   黑白色的相片从显影液里取出来不到半个钟头,照片湿润柔软,轻轻一捏就会揉成一团。照片中央两个男人抱在一起亲吻,面目清晰可见。   “我的技术不错吧?洗出来之后立刻就拿来给你欣赏了。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它们!”奥古斯特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卡尔眼神冷冽:“你想要什么?”   奥古斯特拍掌:“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可以给你所有已经洗出来的照片和胶卷,并且我也能闭上嘴巴一个字也不告诉别人。代价是莫里斯家的三处工厂连同百分之十白星船运股票,我可以按照市价支付,绝不会占你的便宜。”   市价!这种情况下用市价支付本身就是沾便宜!卡尔脸色很难看,但是他出乎意料的没有发火,要是萝丝或者杰克知道他的反应一定很惊讶。   对奥古斯特发火除了激怒他之外毫无作用,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保持理智和对方讨价还价,令损失降到最低!幸好奥古斯特还有用商业信誉。   “工厂不能给你,白星船运百分之十五的股票可以转让给你。”卡尔说。工厂关系着他进行了两年的商业计划,白星船员的股票虽然值钱,但是钱可以再赚。一个是根,一个是叶,卡尔顷刻间分出取舍。   “不可能!”奥古斯特断然拒绝。“我的朋友,要是我再正直一点,去告发你的话。你现在就要在监牢里待着了。你应当感激我,我不但没有瞧不起你还愿意替你隐瞒这桩丑事。”奥古斯特笑眯眯的威胁。   厚颜无耻!   卡尔加价:“我手上所有的白星股票,降价两成。没有更多了!”   奥古斯特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估量他话中的真实度。他笑着试探:“卡尔别开玩笑了,你可是霍克利家唯一的继承人,怎么可能才拿出这点东西。”   卡尔也笑了:“我是继承人不错,但公司掌握在我父亲手里。我不能让我父亲知道这件是吧!工厂一旦出问题我父亲肯定要追根究底,不管什么原因卖出工厂都会影响我的工作。与其那样,还不如闹点绯闻。男人嘛,就算玩出格了点又怎么样呢?只要会赚钱就行了!”   卡尔把杰克定义为“玩”,正如他所说,虽然出格了点,但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终究只是风流韵事。只要不影响娶妻生子,人们顶多在背后议论几句。   当然,宾夕法尼亚州的法律规定同性行为是违法的。   奥古斯特要是把这件事摆上法庭,卡尔当然要坐牢,希尔家和霍克利家也要成仇人了。为一件风流韵事让两个家族交恶根本不符合商人的利益原则,奥古斯特当然不会那么做。   他只不过在威胁而已。   勒索也必须把握“度”。否则容易弄巧成拙。   “我违背了法律和良心就只值这些?”   “我们可以马上去电报室,让我的律师立刻办理手续。”   “加上曼哈顿的别墅。”   “你太贪心了奥古斯特,加上它,没有更多了。”卡尔冷硬的说。   “当然当然。现在我们去电报室如何?”   泰坦尼克号的电报是两名发报员采取24小时轮班制度,一刻不休。泰坦尼克号从起航开始就不断的为乘客们发送私人电报。光是起航那天给家人保平安的电报就有一百多封,接下来几天各种商业电报,甚至只是和女人调情,炫耀泰坦尼克号首航的电报……从早到晚。昨天无线电发报机出了问题,一直到凌晨5点才修好,导致发报员桌子上一叠厚厚的待发电报。   按照正常的情况,卡尔和莫斯顿必须等待三个钟头。   他们善于把自己从正常情况下解脱。   给了一笔小费,他们待在发报室亲眼看见发报员发了电报并在10分钟后收到回信。不必等到抵达纽约,两人的律师会赶在今天银行和证劵交易所关门前办好。 作者有话要说:  爱就要大声说出来   ☆、14   这是我人生中最失败的事之一。   将自己的把柄递到了敌人的手中,只能无能的任由宰割。为了自己的一段隐秘的感情,让事业蒙受阴影。   再没有比这更丢脸的啦!   自我厌弃默默的啃噬卡尔的心灵。   要是能够记住这个教训,让这次失误成为人生中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那么卡尔也许不会这么消沉。   可是,吃了亏的卡尔几近绝望的发现,杰克就像一朵艳丽而危险的罂粟,对他这个染上毒瘾的人有着无比的吸引力。   他不愿意把错误的症结归结于杰克,他甚至不愿意拿任何污秽的词语沾染到杰克身上,他甚至到了这个地步都不愿意亵渎他。   我真的中毒太深了!   卡尔心想。   我必须要戒毒!卡尔在心中对自己说。这是错的,应该忘记,应该记住教训!   萝丝打开书房的门,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似的。她环顾书房,在书桌前面发现了一个装着灰色灰烬的盘子,灰烬中残存着火星。   卡尔烧了什么?   萝丝好奇的端起盘子。   “你在这儿干什么?”   萝丝回头,这才发现卡尔坐在窗帘后面,半个身体笼罩在灯光的阴影里。   “卡尔,你没去吃晚饭。”萝丝放下盘子。“这是什么?为什么不叫仆人收拾?”   “几点了?”卡尔揉揉太阳穴。   “十点三十分。”萝丝走近,闻到了酒精味。她忍不住皱眉,不赞同的看向茶几上的空酒瓶。“我认为酒精填不饱肚子。”   卡尔摆手:“别管那个了,怎么吃到这么晚?”   “吃完饭和布朗夫人去散步,我们聊了一会儿。”   卡尔自嘲一笑:“该是多么美妙的话题才让你忘记了自己的未婚夫。”   萝丝瞪着他:“你是婴儿吗?需要保姆给你换尿布吗?”萝丝完全不觉得卡尔有资格责怪她。若是卡尔态度稍微委婉点,她不会那么刻薄。   卡尔的反应出乎她意料的平静。   “萝丝,你爱我吗?”   出乎她意料的突兀。   萝丝做好回答这个问题的心理准备。他们认识以来,卡尔从来没有问过这个,没有任何人问过她这个问题,所有亲朋好友光顾着祝贺他们,但并没有谁问过她爱卡尔吗,包括她的妈妈。   萝丝张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一个未婚妻无法直言她的爱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沉默之中,萝丝预感到她要面临一场暴风雨。卡尔会暴怒?指责?咒骂?动手打她?妈妈会怎么说?上帝,她又要为自己的诚实买单了!   再一次出乎她的意料,卡尔平静的说:“如果有人问我爱不爱你,我也回答不出来。”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萝丝呆呆的站在门边,保持着一手拉门的姿势,直到手臂麻了才笨拙的走出书房。关门的时候她忍不住朝里面看了一眼,卡尔靠着椅背,侧着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爱情是什么?   卡尔尝到了爱情的滋味,有时候它像蜂蜜一样甜,有时候它像药水一样苦。因为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所以痛苦。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两个人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他和杰克不能在一起。   他是霍克利家族的继承人,不能让家族和父母蒙羞。他有一位优秀的未婚妻,必须负起责任。他……没有挑战世俗的勇气!   他是个懦夫!   卡尔颓然瘫倒在躺椅里,杰克勇敢的向他表白除了心意,可是他却借口责任卑鄙的在亲吻了杰克后落荒而逃!   该死!真该死!   杰克会怎么看他?哦,自己在他眼里肯定是世界上最可恶的人了。他是世界上最胆小最懦弱最卑劣的人!   自厌充斥在卡尔的脑海里。   敲门声响起。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卡尔粗暴的朝门板吼道。   敲门声音停下,外面的人肯定从卡尔的声音里听出了火气。卡尔以为外面的人走了,可是,安静了一下,斯派塞的话隔着门板传来。   “先生,来自杰克·道森的信。您要看吗?”   斯派塞说了这句话便站在门边,没等多久,那扇门被缓缓拉开。他将托盘递到卡尔面前。银质的托盘上躺着一张白色的,边缘参差不平的纸,不知道从什么东西上随手撕下来的。   “你怎么会有这个?”卡尔看着那张纸,眼神幽深。   “我去吃饭时遇上了杰克·道森先生,他正在和一个船员纠缠,希望船员能帮他把这个带给您。但是您知道的,他当然会被拒绝。然后他看见了我——说实话我不知道我的举动是否恰当,如果您生气了的话,我马上扔了它,希望您别太严厉的惩罚我。”斯派塞说。   “不,你做得对。”卡尔对着便签纸道,缓缓伸出手,终于碰到了那张纸——刚碰到边缘立刻缩了回去好像被火焰灼烧一般。   “先生?”斯派塞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没事。”卡尔手指握紧又松开,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抓起便签。“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别让任何人打扰我。”他对斯派塞说,然后关上了书房的门。   “我希望我没有让你觉得恶心。——By杰克。”   当然不是!   卡尔对着空气说:“正好相反。”他捏着便签在椅子上愣了一会儿,突然跳起来,翻出笔和墨水、纸张。   “我必须向你道歉,我们都有不可逃避的责任,所以不能任性。尽管……我爱你!——By K.H.”   他没有诚实的美德让杰克知道逃开这段感情是因为他的懦弱,他希望杰克认为他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   卡尔折好信纸,贴在唇上。信纸散发着幽幽淡香,给他卑鄙的行为裹上了精美的遮挡。   卡尔把信纸装进信封,封好,拉开门,大步走出去,穿过坐着客厅,交给还没有去睡觉的斯派塞。   “把这个给杰克·道森先生。”   “现在吗?”   “现在。”   “好的。”斯派塞穿上外套。   “等等。”卡尔眼神漂移。“如果他已经休息了就不要打扰他。”   斯派塞点头,安静的站在门口。   卡尔奇怪的问:“你还不去?”   斯派塞:“我等您别的吩咐。”   “没有了。”卡尔怀疑的看着他。“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你有点……”他一时间找不到准确的形容词。   斯派塞及时说:“那我去了,先生。”边说边打开门走了出去。   套房里只剩下卡尔一个人,静悄悄的。这个时间客房附近安静极了,有的在彻夜狂欢,没有去宴会舞会的已经休息了。萝丝母女也在各自的房间睡觉。   那封信意味着卡尔彻底的斩断这段孽缘。卡尔以为送出去自己虽然会难过,但是肯定能够产生某种新生的感觉。   然而,并没有。   他仍然提不起劲来,沉重的失落感压得他浑身无力。他踉跄两步,被沙发腿绊倒,幸好倒在了沙发里,不然鼻子就遭殃了。   可是他也不想起来,干脆把脸埋进沙发垫子里。像鸵鸟一样,假装自己不存在。   他的安宁只有那么一小会儿,他估计顶多一刻钟。   斯派塞很快就返回了。   “道森先生一直待在甲板上,就是楼梯那儿。看起来在等您的回信,我交给他就回来了。”斯派塞解释。   卡尔不安的问:“他看了信吗?”   “看了。”   卡尔紧紧的纂着垫子:“……他是什么表情?”   “这可不好说。”斯派塞想了想:“看起来好像很难过,可是他还冲我笑。”   “是吗……”卡尔无意识的低喃。   “是的。”斯派塞说:“先生,你应该休息,已经很晚了。”   卡尔嘴里应和着,掏出怀表瞥了一眼,没发觉自己连表盖都没打开。他像平常那样稳定的站起来,高昂着头朝斯派塞道晚安。   这时,脚下的地板轻微的晃动起来。   柜子上的酒杯啪嗒一声倒下,杯身多了两条裂缝。头顶上的水晶吊灯随着震动摇晃,发出悦耳的撞击声。   怎么回事?   震动持续了一小会儿便停止了。卧室里萝丝迷蒙的声音传来:“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   萝丝的声音降低,不知道抱怨了两句什么,他们听不清,然后安静下来,应该是继续睡觉了。   卡尔心中总觉得不安。   他打开门朝走廊上望去,对面那扇门也开着,披着睡袍的女人在门口张望。更多的门关着,沉醉在梦乡。   卡尔叫来一个男仆打听。   “我们也不知道,还没有通知我们,不过应该是发动机故障或者碰上大浪。船上经常遇上这种事。”男仆说。   他说得有道理,那个女人打着哈欠关上了房门。   卡尔也回到了房间。斯派塞再一次劝他休息。   “我睡不着。”他说。他让斯派塞不要管他,尽管去睡觉。然后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制服的船员匆匆跑进走廊,挨着敲开一扇扇门。   “先生们,船长的命令,请你们穿上厚衣服到大楼梯集合。”   被打搅了美梦的人们没好气的质问原因。   这里是头等舱,可怜的船员不得不向每一个生气的乘客重复,船长命令他不能讲出原因以免造成恐慌,在任何一个人都得罪不起的情况下为难死他了。   还有些乘客则干脆不管他的话砰的把门甩上。   “看来有点麻烦。”斯派塞对卡尔说。   卡尔也这么认为,他把萝丝母女叫起来,让朱蒂服侍她们换衣服。布克特夫人对船长的命令不满,喋喋不休的抱怨。   换衣服这么一会儿工夫,又来了两拨船员,同样是通知他们到大厅集合。他们的表情比早先那个严肃多了,语气也没那么客气,带着明显的催促意味。   证明麻烦的确不小。   这两拨船员同样拒绝说出真实原因,只是敷衍“以防万一”“会好的”。   卡尔和斯派塞对看一眼,一个打开保险箱把海洋之心拿出来塞到口袋里,还有里面的钱。考虑到船舱外的温度,他按照船员的嘱咐穿了厚衣服。并对萝丝母女说:“带上你们最喜欢的首饰什么的,避免意外。”   萝丝有点不安:“什么意外?”   卡尔摇头。“我不知道,萝丝,布克特夫人,多穿点衣服。朱蒂,你也是。”斯派塞不需要他叮嘱。他以前是警察,比他敏锐得多。   走廊上零星几个人和他们一样披着大衣或斗篷往大厅去,彼此都是熟悉的人,路上寒暄几句,但是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出了走廊,他们发现船员们来来回回奔跑,几乎都板着脸。从电梯出来,他们还遇上了安德鲁,他撞到了卡尔可连道歉都没有,抱着几卷图纸之类的跑过去了。   大厅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一个男人抱着快比他脑袋还大的冰块兴奋的跑进来:“嘿,快看。”他朝自己的朋友炫耀。“甲板上有很多。你们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冰山!我们和冰山擦肩而过。”   只是擦肩而过就不会把他们弄到这里!   卡尔推测出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冰山终于出现了,沉船掀开了序幕   ☆、15   显然斯派塞也猜到了,并且想得比他多。“先生,情况不妙。如果没事的话,船长是不会小题大做的让乘客们从房间里出来。我去问问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卡尔点头。   男女仆人抱着救生衣进来发给乘客们,请他们穿上,并且让女士和孩子们上甲板“登上救生船”。   某位勋爵夫人高声道:“你疯了吗?这么冷的天让我们去救生船!你想冻死我们吗?”   和她站在一块儿的贵妇人们纷纷附和,她们没有穿救生衣,有的交给女仆抱着,有的就随意挂在胳膊上。   救生艇绝对不够,船上有两千多人。   卡尔立刻想到这个可怕的事实。   不,他安慰自己,附近的船只肯定很快会赶过来救援,没关系的。   但是待在这里确实令他不安。   “先生,大副告诉我船撞上了冰山,为防万一才让客人们在大厅等候。可是我瞧见伊士美先生,安德鲁先生,船长他们都往下面去了。恐怕没大副先生说的那么乐观。”斯派塞很快回来了,在他耳边低声说。   卡尔心情沉重,他不顾布克特夫人的脸色要求她穿好救生衣,带着她们母女,还有朱蒂和斯派塞出了大厅。   一踏上甲板,半夜的凛冽寒风凶猛的朝他们脖子里钻。   几个女人都忍不住把脖子缩进微薄里。   卡尔带着萝丝几人跑到船舷边上。船员们已经拉开了帆布,一艘艘救生艇准备好了。   大副默多克朝他们喊道:“女士和孩子请上船。”他背后的白色救生艇上已经坐了几个穿着华丽的女人。   卡尔环顾四周,甲板上的人虽然遭遇了突发情况有点狼狈,但都穿着考究的服装,男士们身着礼服礼帽,女士们华丽长裙外披着毛皮斗篷,帽子上的羽毛和丝巾随风飞扬。   全部衣着得体。   三等舱的人呢?   卡尔从来没有机会参观过三等舱。倒是在匹兹堡的时候,他检查过给工人们修建的宿舍。然而,这点经验完全帮助不了他。他根本没办法独立找到三等舱。   幸好他的身份在这个时候还有一点用处。一个船员看在美元的份上为他带路。他被带着回到船舱,穿过走廊,从电梯下到E层——老天,这里快变成游泳池了——卡尔心中发紧,真切的意识到“永不沉没的泰塔尼克”面临沉没的事实。   “还有多远?”危险的境地让卡尔失去了平静。   领路的船员看起来很想把那叠美元还给卡尔,但是顾及卡尔的身份终究还是带着卡尔转过走廊往楼梯下去。   走廊,楼梯。   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   卡尔越来越焦躁,来来往往拎着箱子抱着小孩的慌张乘客更让他的情绪趋于暴躁。尽管随着他们靠近邮轮后部,水池子变成积水,又变成水渍,接着重新踩在干燥的地板上。   穿在人们身上的救生衣格外刺眼。   “到了先生。”领路的船员指着一处向卡尔说,不等卡尔反应过来一溜烟的转身跑了。   卡尔来不及咒骂,朝着船员指的地方转过弯:“Shit!”他终于咒骂出声。   狭窄的楼梯口被铁闸门锁着,里面是拥挤焦虑的三等舱乘客,外面是四个拿着枪的船员。   “为什么不让他们出去?”卡尔质问。   “先生,从这里上去就是二等舱。我们不能放他们出去。”被拉住的船员打量着他的穿着,回答的语气还算礼貌。   “船要沉了,难道要淹死他们吗!”卡尔吼道。   贴着铁闸门的三等舱乘客和船员们面露惊骇,喧哗声变成鼓噪,变成抗议。更里面的乘客不断打听前面的情况,一个船员结结巴巴的说:“没有船长的命令……”   “他没空给你们下命令了。”卡尔挤到楼梯口朝里面张望。“杰克——杰克——你认识杰克·道森吗?知道他在哪里吗?”他高声朝里面喊,又问挤在前面的乘客。   “不认识。先生行行好,让他们打开锁吧。”男人朝他哀求。   卡尔朝船员问:“三等舱到甲板还有别的出口吗?”   船员点头:“是的,但是应该都锁着。”   “打开。船长不会有空给你们下命令了,不想把他们淹死就打开!”卡尔吼道:“快点!”   船员被他的音量和脸色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掏出钥匙,然后犹豫不决。   卡尔一把抢过钥匙。“哪一把。”卡尔不知道泰坦尼克这样的巨大邮轮沉没需要多长时间,他的耳边仿佛出现了汩汩的流水的声音,在三等舱乘客的嘶喊中格外清晰。   “先生,你不能——”被他抢走钥匙的船员涨红了脸,可是没胆子从他手里抢,其余三个也一样。   卡尔一把一把的试,试到第三把,锁开了。   焦急的乘客们七手八脚的拉开铁栅门,死命的朝出口挤,把卡尔连同船员一起挤出了楼梯。   “让开——”卡尔高声叫,他就像暴风雨夜好浪中逆流的小船,无力的挣扎。他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也轻易的被人群淹没。那些以前被远远隔绝开的衣衫褴褛的男男女女现在一个个碰撞、推拉,脚背和小腿不时被踩到和踢到,更不要说身体其他部位了。他奋力的挤过疯狂的人群,眼睛不敢放过任何一张脸,头发也乱了,衣服也皱了,裤子上灰扑扑的印着脚印,他真该感激他们没把他连同他的大衣一起撕碎。   里面的房间里还剩下几个带小孩的瘦弱妇女,同样匆匆往外走。   杰克不在这里。   斯派塞和他分开两头找,他虽然告诉了卡尔杰克房间的位置,可是没人带路的卡尔该怎么找到G-16呢?   “杰克——”卡尔仍不住放声大喊,回音飘荡在小小的房间里。   卡尔弯下腰扶着膝盖喘气,拼命的平复心情。   房间有两个通道,卡尔不知道它们分别通向哪里,他选了右边那个,这个时候只能看运气了。   上帝保佑,杰克,我一定会找到你!   没有月亮的晚上,仅靠瞭望台和船舱的微弱光芒甚至看不清三英尺以外的东西。巡逻的警卫两次从附近经过,都没有看见杰克。   杰克趴在船尾的栏杆,海风呼噜噜扑向他。桅杆和粗壮的烟囱的阴影完全遮掩了他的痕迹。小臂交叠压在栏杆,他把下巴搁在最上面的胳膊,望着黑漆漆的海面,一动不动。   也不完全只有黑色,海面闪烁着细小的磷光,分不清是折射的天上的星光还是海水中的什么物质。   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杰克失落的想。   他厚着脸皮向卡尔表白自己的心意,做好了被鄙视和殴打的准备。结果,卡尔竟然吻了他。欣喜若狂的心情还未平复,卡尔又突兀的丢下他跑了。   好吧,结果和他预想的一样。   他本来也没指望什么。   只是……只是……卡尔吻了他!在他没有预料和准备的时候吻了他,证实卡尔的确和他产生了一样的感情。   这个事实伴随着被丢下的失落翻搅着他的心。   视线变得有些模糊,鼻头酸楚,喉咙哽涩。杰克睁大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变得更狼狈。他对自己说,不过是失恋而已。对方也同样喜欢自己,他应该感激上帝。   不管用,心情仍然糟糕。   杰克又对自己说:卡尔·霍克利其实没什么好。他是个俗气的商人,自高自傲,吸取底层百姓的血汗供养他奢侈的生活。他不懂艺术,不知道莫奈和迪加,也不知道印象主义和浪漫主义。他嗜酒,脾气还有些暴躁,崇尚武力,还喜欢用钱打发人,根本不知道尊重和平等自由。最重要的是,他是个粗硬的、高大的男人。   感情是无错的。可是没有结果才应该是他们最好的结果。试图挑战世俗的人往往不为世俗所容。   现在的结果对他们都好。   这也是他一开始预料到的不是吗!   杰克把脸埋在臂弯里,外套的布料渐渐濡湿。   说话声夹杂着风声钻入杰克的耳朵。   “……救生衣……”“上船……”“……小心。”   “GOD!G层,G层——”卡尔没头苍蝇似的乱窜。今天他才知道自己的方向感极为模糊。   “先生,泰坦尼克撞上了冰山,请跟我上甲板!”一个男仆打扮的船员以为他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急忙对他说。   “我知道!”卡尔忙抓住他:“G层怎么下去?那里的乘客呢?”   “我不知道先生。这里是F层,您应该马上和我离开这里。”男仆说。   F层!卡尔只记得游泳池在这一层。   “告诉我G层怎么去!”卡尔拎着男仆的领子恐吓。   男仆痛快的告诉他,然后趁着他松懈挣开飞快的跑了。   卡尔没有理会,按照男仆指点的方向跑去。他跑过了游泳池和许多不知道什么用途的房间,看见楼梯就下去,果然见到墙壁上“G DECK”的标志。   空荡荡的船舱,一扇扇门都打开着,地板上散落着乘客们匆忙间遗留下的烂鞋子之类的东西。   “杰克——”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除了自己的回音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一切的迹象都表明这一层船舱已经没有人了。   杰克逃生去了。   很好!   卡尔稍微松了口气。   但是他没有原路返回,仍然顺着墙上的数字标识一路寻到了G-16,果然房门打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他不在这里!卡尔靠着门板喘了下气,一直提起的心终于落了地。谢天谢地!他肯定逃生去了!海水蔓延至船尾,三等舱的地板上开始积聚海水。卡尔来不及停歇,转身往甲板上跑去。往上的路线熟悉多了,毕竟刚刚才跑了一次,大约十分钟左右就跑到了二等舱附近。遇见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但是此刻那些逃命的人都慌慌张张的往甲板蜂拥而去,谁也没有心情招呼霍克利大少爷。   托马斯·安德鲁一间一间的敲开舱门,和船员一起给给乘客们分发救生衣。他看见卡尔,塞了一件给他。“霍克利先生,您应该赶快到甲板上去。”   卡尔向他道谢:“您也是。”他们没有如平常巧遇那般寒暄,互相说了一句话便各自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不潜水,求收藏……好冷清好寂寞,躺倒任调戏。   ☆、16   卡尔穿着救生衣终于回到甲板上,甲板上的人比他离开时多了好几倍,到处都是人,脑袋挨脑袋,密密麻麻围聚在救生船附近。   两艘救生艇已经放下,在墨蓝色的海水中微小得可怜,飘飘荡荡的离开泰坦尼克。显然救生船没有满员,空着不少座位。   更多的救生艇正在被船员门解开缆绳,连伊士美都在协助船员维持秩序。但是这实在太难了,已经有许多人认识到他们面临的危机,当性命都保不住的时候,谁还会在乎面子呢?大部分人的口气都称不上好。   “妇女和小孩请上前!”船员们嘶声力竭的高喊。   卡尔和斯派塞约定不管找没找到人都立刻回到甲板上,他奋力扒开挡在面前的人,朝约定的地方挤去。   人群中冲出一个人拉住他。“卡尔!”   原来是萝丝。   “你还没上船?你母亲呢?”卡尔看出萝丝的强自镇定,毕竟只是十九岁的女孩,过去她人生最大的挫折就是迫于家里的债务接受一段不如意的婚姻,此刻没有嚎啕大哭已经足够勇敢了。   “母亲上船了,我担心……你还有道森先生,你去哪儿了?看见道森先生了吗?”萝丝殷切的注视着他。“我听见你和洛夫乔伊商量去找他。”   卡尔敏锐的捕捉到她真正的心意。“我会找到他的。现在你先上救生艇!”   萝丝还想说什么,但卡尔不想听了,他强行拉着萝丝挤到船舷处,将她推上一艘救生船。   萝丝拉住卡尔的手不放:“那你呢?”她是真正的为卡尔担心,无论她多么不喜欢这个未婚夫,也不到希望他送命的程度。她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生活,而不是葬送在冰冷的大海里。她知道只有20艘救生艇,意味着至少一半的人不能登上救生艇。   卡尔的神情柔和下来,他亲了亲萝丝的面颊:“萝丝,你是个善良的姑娘,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我希望大家都平安无事。”萝丝眼眸湿润,带着哭腔。   卡尔坚定的对她说:“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   这是沉船前他对萝丝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目送着装满女人和小孩的救生艇缓缓降落,萝丝的面孔越来越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见,小小的救生艇缓缓划向深沉的夜色中。   杰克把头埋进胳膊弯,但是远处的噪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他从黑暗中走出来,沿着船舷刚走到最后一个烟囱附近,便看见几层甲板上聚集了许多人,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耳朵里充斥着“进水”“救生艇”之类的词语。   正好没有警卫,他利落的翻过栏杆,轻盈的越过“三等舱乘客止步”的警示。   走了几步,他朝离他最近的一个人问:“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不耐烦的说:“不知道,船长叫女人孩子上救生艇。”   另一个人接口说:“听说前面撞上冰山了。”   “天啊,不会出事吧……”一个女人惊呼。周围几个人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说“泰塔尼克号‘永不沉没’。”“可是救生艇都解开了。”“肯定是为了以防万一。”“船长太大惊小怪了。”“是啊,他年纪多大了,听说这次航行后就要退休了呢。”“难怪呢,肯定是想谨慎点吧。”“真是的,这么冷把我们弄到外面来吹风。”   一群人讨论得非常热烈,显然他们绝大部分都不认为泰坦尼克号会出事,而把这看成是船长的大惊小怪。   这时,其中一位夫人注意到杰克的穿着,冲他嚷嚷:“天啊,你怎么上来的?这里是头等舱甲板!”   其他人纷纷看向杰克,目光不善。   杰克察觉不妙,在他们叫警察的工夫飞快的往前跑去。他穿过仅去过一次的奢华大厅,和数间富丽堂皇的厅堂,随着他越靠近船头,这些衣冠楚楚的绅士淑女们的惊慌越明显。   他感觉到脚下的倾斜,当他终于从船舱里跑出来,看见的便是人们纷纷往顶层甲板上去,而且他们几乎都穿着白色的救生衣。   杰克相信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船长是绝不会仅仅为了谨慎就惊动头等舱的贵客们。   他站在B层甲板上,从上往下,可以俯看到船头在以缓慢的却不容忽视的速度下沉。   抱着救生衣的船员在人群中发放救生衣。杰克走过去拿了一件穿上,顺便打听现在的情况,但是他什么也没问出来。看起来,这个船员也不会比他知道得更多。   “卡尔……”杰克默念了一遍卡尔的名字,往顶层甲板跑去。   救生艇都绑在顶层救生甲板,果然上面的人更多。   杰克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寻找卡尔,但是一无所获。他沿着船舷,钻进围聚在每一艘救生艇周围的人群。   也许卡尔在右舷。   杰克寻遍了左舷,绕到右舷继续寻找。虽然他知道头等舱的乘客肯定比三等舱的乘客安全得多,但是没有亲眼看见他无法安心。   “男人退后——女人和小孩上船——”   砰!!   突然的枪声让附近一小块地方安静了一瞬,但是眨眼间又恢复了嘈杂。那是某个船员在朝天鸣枪,但是它的威慑没有平日那么强。   杰克收回目光,重新投放到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上,试图寻找熟悉的那一张。   “也许他已经上船了。”杰克心想,可随即他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因为上船的基本是女人和孩子。   甲板上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拥挤。杰克重新绕回左舷,这里的人比刚刚可多了不少。   没有收获的寻找让他的情绪变得有些焦虑了,他扶着一边的栏杆喘气。   “道森先生!”   杰克终于看见认识的人了。   斯派塞·洛夫乔伊停在他面前:“你怎么在这里?看见霍克利先生了吗?”   “我正在找他。你没和他在一起?”   斯派塞骂了句脏话:“我和霍克利先生分开去三等舱找你。我刚刚从下面上来,我还以为你和霍克利先生在一起呢!”   “GOD!我一直在船尾!”杰克说着就要往下面冲。   他心焦如火烧,恨不得立刻冲到三等舱。   斯派塞敏捷的抓住他:“你不能回船舱。我和先生约定好了不管在下面找不到得到人都要立刻回甲板,跟我来,先生肯定也上来了。”   他不由分说的拉着杰克挤进人群。   这时,某个方向传来一阵惊呼,他们不由自主的朝那个方向看去,震惊的看见一副恐怖的画面:汹涌的人群将一位等待上船的女士撞下了船舷。   杰克似乎可以听见那位可怜的女士的哭叫,但是他无能为力。船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无能为力。   落海女士遭遇的意外让急于上船的男女们规矩了不少,救生艇前面的队伍稍微整齐了些,然拿着棍棒拦在船前的警卫们轻松了些。   在队伍不远处,几个男人抱着大提琴、小提琴、风琴、竖笛等乐器。一曲悠扬的乐声在甲板上飘散开来。   经过乐队的人却无心留意,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到处乱跑。   杰克的目光突然凝注,乐队的前面,一个高大的青年从人群中挤出来。他神情带着忧虑,眉毛紧紧皱在一起,目光四处扫视似乎在寻找谁,终于,他的目光和杰克对上。   “卡尔……卡尔——”杰克不可置信的呢喃,随即第二声变成狂喜的大喊。他挣脱斯派塞朝卡尔跑去。   卡尔大步大步的往他的方向跑来。他们推开一个个阻挡的人,终于将对方紧紧拥抱。   “杰克……”卡尔连声叫着杰克的名字,亲吻如雨点落在杰克的额头、脸颊、下巴。杰克的激动并不比卡尔少,他用力的抱着卡尔的腰,以毫不逊色的热情回吻。   对无望的爱恋、对逆伦的罪恶感、对危机的恐惧,对生命的祈求,全部化为情人的亲吻,融入骨肉。   两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下激吻,换做任何一个时间都会引起极大的轰动。但是在遇险的泰坦尼克号上,人们被恐惧驱使,眼睛和耳朵都全部用在了逃命上,卡尔和杰克忘情冲动的表演如同那支乐队一样,除了少数几个经过的人之外,沦为最不起眼的背景。   他们连分出一刻用来咒骂都嫌浪费时间。   某个讨人厌的家伙成了例外。   他居然吹了个口哨。   尽忠职守的斯派塞不得不打断两人的重逢,卡尔看见了一个让他皱眉头的家伙。“奥古斯特·希尔!”他反射性的将杰克挡在身后。“你怎么在这里?”   难为奥古斯特在这个时候还能嬉皮笑脸:“说真的,我可真希望这个时候我能在别的什么地方。”他戏谑的视线不停的扫过杰克,再一次吹了个口哨。“亲爱的卡尔,我真欣赏你和我一样的镇定。”   杰克脸颊泛红,好奇的打量这个微胖的圆脸青年。他穿着厚厚的皮毛大衣,外面套着白色救生衣,两手插在裤袋里,看起来和别的上等人不太一样。无论如何,这个时候看见一位还能笑着的人真是太难得了。人们不是惊慌失措就是恐惧尖叫,要不就是面带绝望,结果一个传染一个,让负面的情绪主宰了所有乘客。   卡尔不客气的对奥古斯特说:“但愿到最后你也能这么自在!”   他的话戳破了奥古斯特强装的镇定。他的脸一下子变色,紧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眼睛瞪着卡尔。   “啊——”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   一艘正在下放的救生艇倾斜在半空,一边高一边低,救生艇上的人不停的尖叫。 作者有话要说:  相遇了,逃生节奏进行时。 果然要求才有留言么!继续求,文收、作收、鲜花、砖头、来吧,淹没我吧,看到读者的留言作者才有更文的动力啊,单机很打击热情你们造吗?   ☆、17(捉虫)   斯派塞提醒他们时间紧急。   卡尔看看甲板上拥挤的人群,抿着唇,脸色严峻。他握紧了杰克的手,两只手十指交扣,从杰克身体传递过来的温度让他情绪没那么紧张了。   “别看了,他们不会让男人上船的。”奥古斯特阴沉着脸说。“就算坐上去也被赶下来。”   卡尔怀疑他采取过某些措施,比如贿赂,但肯定被拒绝了,所以才会那种表情。但是在茫茫无边的大西洋上,除了登上救生艇还有什么办法保住他们的生命呢?   卡尔不知道自己的脸色也称不上好。   杰克忧虑的凝视着卡尔,安抚的说:“女士和孩子优先,这没错。”   奥古斯特看向杰克的目光充满不屑,但他并没有和杰克说话,而是嘲弄的对卡尔说:“瞧瞧你的眼光,你的小情人认为我们该死呢!”   杰克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只是,没有卡尔和奥古斯特他们那么紧张害怕,握着卡尔的手,哪怕下一刻就要沉入大西洋他也愿意。   卡尔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背。“别理他,他上不了船迁怒你呢。——我们去另一边看看。”   杰克刚才去过右舷,那边的人比起左舷确实要少一些。   他们穿过人群,看见了船长史密斯。   卡尔急忙挤到史密斯船上旁边:“船长先生,船长先生!”   史密斯船长回头,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卡尔和奥古斯特:“霍克利先生,奥古斯特先生。”他面色疲惫,脸色难看得好像个两天没有睡觉的人。   卡尔语速很快:“史密斯先生,我们需要知道现在的情况。”   “泰坦尼克号撞上了冰山马上要沉没了。”史密斯船长眼神悲伤:“它只能再支持一个钟头左右,但是救援的船只需要四个钟头才能赶过来。而我们的救生船只有20艘,只能装一半的人。”   他环视周围慌张的人们,苦笑:“可能连一半的人都装不了。”   连船长都这么说了,卡尔他们心中的那丝希望顿时湮灭。   卡尔和杰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沉重。   奥古斯特咒骂出声。“该死的!我必须上船。”   史密斯船长笑了,杰克怀疑他在讽刺:“船长必须和泰坦尼克同在,祝你好运奥古斯特先生!”   杰克见他要走,连忙问:“船长先生,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的意思是,您是船长,经验丰富肯定知道一些办法吧。”他恳切的凝视着船长。   史密斯船长看向杰克,他的目光在杰克身上扫过:“这位先生,如果你们登上了救生艇那当然好。如果没有,那我建议你从绳梯下水,不要跳水,入水后尽量游,离泰坦尼克足够远,否则船沉没时形成的水涡会把附近的一切物体卷进深海。幸运的话找个救生圈、木板或别的什么漂浮物,继续游,尽量保持体温,剩下的就是等待救援。”   杰克认真的听,尽量记住史密斯船长说的每一个单词。卡尔、奥古斯特、斯派塞也同样没有错过船长最后的建议。他们傲慢归傲慢,但是知道关键时刻该如何选择有利的建议。   他们的态度令史密斯船长觉得耽误这几分钟值得。他温和的对杰克说:“年轻人,祝你好运。”不等杰克同样祝福她,他便往控制室走去。   这么几分钟的工夫,船体倾斜得更厉害了。   卡尔狠狠了抱了一下杰克,他们继续往左舷转去。   不幸的是,右舷此刻的人不比左舷少多少。起初许多人坚持留在船舱里,不肯听船员的劝告,后来情况不妙他们才纷纷从船舱里涌出来。加上后到的三等舱乘客们,每一艘救生艇前面都围满了人。   再上面一点,还有几艘折叠救生艇正在被解开,争抢的人同样不少,给忙碌的船员添了不少麻烦。   斯派塞突然诅咒了一句,他一向情绪内敛,这可不少见。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艘救生艇上至少有一半的位置空着却已经降落在海面上。   奥古斯特一言不发的向还没解开的救生艇冲去。   怎么办?   卡尔握着杰克的手,越来越用力,直到杰克呼痛才反应过来。“抱歉,杰克。”他把相握的那只手凑到唇边以亲吻表示歉意。   “没关系。”杰克安慰他。   “先生,我们该去帮助奥古斯特先生,光排队等待可不容易。”斯派塞边说边朝奥古斯特那边走去。   正好奥古斯特朝他们大喊:“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没错,什么都比不上活着重要!   卡尔牵着杰克跑过去,帮忙解开缆绳。缆绳绑得很结实,心慌意乱的人们掏出刀子开始割。   一艘一艘的船下方,然后划着离开泰坦尼克。船体越来越斜,并且在海浪的拍打中微微晃动。跑来跑去的人们摔倒、站起来继续跑。他们没有终点,环绕着船体奔跑,唯有不断的奔跑才能让他们感到自己在努力,一旦停下,恐惧就会占据他们的身体心灵,让他们崩溃。   终于有人忍受不了煎熬,大叫着从甲板上跳下去。   噗通!噗通!   有的是自杀,有的是自救。   但是在这种天气跳下去,不仅冲击力会伤害身体,光是水的温度也会让身体素质差的人瞬间僵硬。有些跳进海里的人还没来得及划动手臂就失去了意识。   杰克从高处望见海水已经进入到船头的甲板,他深呼吸,用颤抖的手指解开缆绳。   终于这艘救生艇被解开,他们用最大的力气和船员一起将它推到顶层边上,一个船员在下面搭好了两块长条木板,他们好从这处把救生艇推到救生甲板上去,然后拖到吊臂前才行。   一个船员喊着口号,大家听他的指挥朝一个方向用力。这个时候,无论卡尔还是奥古斯特都没有抢夺指挥权的意思,乖乖的比孩子还听话。   这艘救生艇吸引了附近的人,几个男人上来“抢夺”这艘船。他们的本意是帮忙把船推到吊臂那儿去,但是他们不听指挥,反而帮了倒忙。   卡尔愤怒的将拳头打在一个撞他的人身上。   “滚开!”奥古斯特对旁边一个男人骂道。   “前面的人让开——”指挥的船员嘶声力竭的大吼。他们不但要努力拖船,还要推开拥堵的障碍。   杰克这么多年为生活奔波练出来的体力此刻得到了很好的表现,他拖着救生艇一头,另斯派塞在另一头和别的人推,救生艇竖着往吊臂的方面缓慢挪动。   卡尔和体力也让杰克惊讶,他一直以为贵族们的身体都是弱不禁风的呢。换个时间地点,他一定会赞美卡尔。   救生艇终于拖到船舷边,两个船员一左一右的系上缆绳,将救生艇推出甲板悬在空中。   推船的船员重新回到顶层解开另一艘,而卡尔他们则喘着气朝救生艇迈步。   指挥的高级船员拦住他们:“退回去!”他严厉的朝他们吼。“女人和孩子上船——”   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在船员的搀扶下登上了救生艇。   卡尔急忙解释:“我们把船推过来!”   “女人和孩子上船——”拦着他们的船员充耳不闻。   船上的位置一个个被占据。   奥古斯特急红了眼:“听着!我们把船推过来的,让我们上去!”他和斯派塞强行越过船员,卡尔牵着杰克跟上,但是另两个举着棍棒的挡住了他们。   棍棒毫不留情的敲在他们身上。   砰!   子弹在杰克脚下爆发。   卡尔忙拥着杰克后退,同时愤怒的朝船员大吼:“该死的你怎么敢开抢!”   “妇女和小孩上船——”船员用枪指着他们,眼神狠戾而疯狂,只重复那一句话。   尖叫掀起新的□□。   身后的人不断推攘,但是在枪的威胁下始终与救生艇保持着一定距离。   卡尔挫败的咒骂。   奥古斯特歇斯底里的和船员争辩,但无论他或恳求或咒骂,船员只有那一句“妇女和小孩上船。”   “我不想死——”   “上帝!”   “救命啊……”   各种纷乱的声音充斥在空气中,大多数人都是恐惧的、惊慌失措的。他们哭着祷告祈求,失去了平日的风度,有的崩溃的跪在地上嚎哭,被别人踩到撞到好像察觉不到痛一般。但也有一些人,他们尽管害怕也勉强维持了表面的平静,尽量沉稳的和妻子孩子告别,抓紧时间倾诉最后一句叮嘱而不是苦苦哀求一个救生艇上的位置。   位置越来越少,杰克知道自己不可能上救生艇了。他没有卡尔那么生气失望,看着那些哭泣的孩子和柔弱的女人,他没办法和她们抢夺生存的位置。   杰克想起了史密斯船长的建议。   “卡尔,我们必须想别的办法。”   一道明亮的光束冲上天空,绽放出白色的火星,然后消逝在夜色中。好似为人们的嚎哭和绝望献上最闪亮的喝彩,为这场悲惨的海难献上殉葬礼花。   “我们会没事的。”卡尔用力抱了一下杰克,安慰他。但是他的语气缺乏说服力,他的手在颤抖,瞳孔微缩,语调带着颤音,每一样都表示他心中究竟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没有人能嘲笑卡尔,这艘船上的任何人都不必他好,更多的比他表现得差得多。   奥古斯特使劲跺脚,朝阻挡他们的船员吼道:“等着吧,等上了岸我要你好看!”但是船员们各有自己的工作谁也没再理会奥古斯特的挑衅。   “也许我们可以试试船长的建议。”杰克说。   卡尔反射性的否决:“别开玩笑啦——”他顿住,“也许……”迟疑的语气逐渐坚定:“你说的对,我们必须选择别的方法!”   “狗屎!”奥古斯特显然不赞成。   “20艘救生艇,三千条人命。看看从上船到救生艇下水花的时间!就算轮到男人上船我们也不一定等得到。船长说过我们只有一个钟头!”卡尔抹了一把脸,擦去脸上的汗水。他看向斯派塞:“你的选择呢?”   斯派塞坚定的说:“我会游泳!”答案不言而喻。   “随便你们,反正我一定会上救生艇的!”奥古斯特嚷嚷。   杰克还想劝他,但是卡尔匆匆丢下一句“好运”便拉着他走开了。   “船长说的不一定能让我们逃生,我们负担不起别人的生命。”卡尔的解释让杰克沉默了。   杰克也不知道他们能否撑到救援船只的到来,也许他们会死在奥古斯特之前呢!   救生甲板上有用作憩息的椅子,但是大部分用铁铸的,很难浮在海面上。少部分被人们争抢,抢得最厉害的还是有限的几只救生圈。因为抢的人太多又控制不住力道,一只救生圈破了,慢慢瘪了下去。   救生圈就算能让人浮在海面,但是海水的温度还是会要命。抢了又有什么用呢?   “我们去散步甲板,那里的椅子全是木质的。”他们一边往楼梯的方向挤一边听斯派塞说。谢谢他之前的职业,在如此紧张的时刻还能记得他们需要什么。   “我记得走廊里有消防斧头!”卡尔也想起了有用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没上船肿么办?游泳速成班帮助您!   ☆、18   头等舱的私人散步甲板铺着光滑的橡木地板,雪白的墙壁下一张张全木质的躺椅此刻东倒西歪,许多人趴着墙壁或窗户、扶手维持平稳。   这处只限头等舱乘客踏足的地方此刻不止是戴着圆礼帽穿着丝绸长裙的绅士淑女。   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男人胳肢窝下夹着椅子,从窗户处扔下。   身强体壮的男人顺着窗户外垂下的绳梯往下滑。   还有濒临绝境的,不顾一切跳下冰冷海水的人。   哐啷,斯派塞挥舞椅子撞碎玻璃,拿到了消防斧头。卡尔和杰克有样学样。   “天啊,我们根本不需要椅子!”卡尔懊恼的说。“门板!”   杰克和斯派塞也郁闷极了,尤其是斯派塞,根本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冷静的事实对他打击不小。   救生甲板上也有斧头!杰克没有把话说出来让大家更受打击。虽然看另两人的表情已经想到这一点了。   “我们对上面可不熟悉……”卡尔嘟嚷了一句,手脚一点也不慢的举着斧头招呼朝餐厅那边跑。   当他们几步转过拐角看到眼前的大厅大门时同时□□——木质门上半部分镶着大片大片的玻璃。   还不如椅子呢!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杰克绝对要嘲笑他们“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熟悉”。   “也许我们还来得及回上面看看有没有船……”卡尔失魂落魄的说。斯派塞看起来比他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先生,这里不止这一扇门。”   是的,里面有休息室——那百分百是全木质的门,甲板靠船尾的地方还有一部分客房——门上也绝对不会有玻璃。   杰克真想敲在他们头上,一手拉一个冲进去:“白痴,餐厅里面有桌子!”天知道他只来过一次而已!   “杰克,我爱死你了!”卡尔居然猛的抱住他用力的亲了一下,然后冲在了他前面,这下变成他拉着杰克了。   大圆桌他们搬不动,幸好还有稍小一点的方桌。   卡尔扔下根本没派上用场的斧头,两手抬起其中一张——称不上轻松,但不至于吃力。即使这样,杰克仍然忍不住抱怨:“果然是头等舱的好东西。”是的,一张桌子比门板还要窄一些,绝不可能两个人趴在上面,杰克和斯派塞也在搬桌子。   三个男人的力气都不算小,很快把桌子弄到了甲板上。   这短暂的时间里,船体的倾斜更厉害了。   斯派塞大声的冲扒在窗户边的人喊叫:“让开!让开!!”   但并不奏效。   卡尔让杰克看好他们的桌子,和斯派塞一起强行拉开堵在窗边的人。   有聪明的人领悟到了他们的做法,回身冲进了大厅的玻璃门。更多的人陷入恐惧中,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   窗户看起来比桌子窄!!   卡尔和斯派塞抬起一张桌子,倾斜成45°,谢天谢地,桌子顺利的扔到了海里。卡尔和斯派塞继续把第二张桌子扔出窗户,杰克则大声的劝说周围的人自救:“门板,椅子,桌子——无论什么可以让我们躺着趴着的东西——泡在海水里会冻死的——别在这儿发呆哭泣了,救生艇根本坐不下所有的人——别跳——冲击力会伤害你的内脏,死得更快——不想死就赶紧找东西——”   有几个脑袋没那么笨的人被杰克唤回了思考能力,朝大厅跑去;有几个不怀好意的则朝杰克靠近。   一个男人还没撞到杰克便被卡尔踢倒了:“别碰他,混蛋!”   三张桌子都扔下去了,斯派塞已经探出窗户抓住了窗户外的绳梯。“先生,快走!”   卡尔却接替了杰克的举动,冲着人群大声道:“还要一个钟头船才沉没,大家还有时间自救。搬张桌子出来只需要十分钟——不想被冻死就赶快行动!餐厅里的桌子有限,后面是又客房,用斧头劈开门板也只需要二十分钟——”卡尔一边说,一边推攘一个又一个人,他动作可以算粗暴了,但每一个被他推到,踢到的人都无暇计较这点小小的不足,匆匆忙忙的往自己选定的目标冲去。   杰克吃惊了一下,也和卡尔一起劝说甲板上的乘客们。   “先生——”斯派塞朝卡尔喊道。   “等一下——”卡尔匆忙回了一声,继续劝说乘客们,嗓音都哑了。   他们让扔下去的桌子在海面上飘荡,在海水里扑腾的人正在朝桌子游。   人是群体动物,大部分都有从众心理,只要大部分人开始行动,剩下的小部分也会不由自主的跟着做,哪怕他们不明白这样做究竟有何意义。在杰克和卡尔的努力下,连女人们也开始了自救。   杰克和卡尔的声音在鼎沸的人群中传播不了多远,但是看见别人怎么做,旁边的人总会跟着做。   大多数人选择了甲板上的椅子,提起就扔下去,然后自己也从窗口跳下去。“不要跳——从绳梯上下去——”杰克徒劳无功的喊。   少部分选择了距离近的餐厅,咖啡厅。   在斯派塞催促卡尔那会儿,手脚快的男人已经拖着桌子出来了。   死亡面前,财产和地位都不如身强体壮有用。   长期劳苦的三等舱男人这时候可强多了。   门板、椅子,桌子……不断的从窗户投下去。   “杰克,下去——”卡尔的声音比乌鸦叫还难听。   杰克的喉咙又干又疼,说不出话来,朝卡尔点头,两人来到一扇窗边,杰克双手撑在窗框上,曲起双膝一跳,踏上了窗框。   黑色的绳梯是从救生甲板上垂下来的,杰克右手手扶着头顶的窗框,左手去捞晃荡的绳梯。   卡尔紧紧的抱着他,以免他掉下去。   终于,杰克捞到了绳梯,只是绳梯在空中晃荡着,柔软的绳子也很难踩实。伴随着一道道白亮绚丽的烟火,杰克的双脚终于踩上了绳梯,他往下挪了几阶,朝卡尔喊道:“卡尔,小心!”   卡尔一只脚踩在了虚空,差点掉下去,惊得两人浑身冷汗。“没事……”他的声音和手一样颤抖,心跳还没能从惊险中恢复。   接下来的动作小心了许多,速度也不得不慢了许多。   海水已经淹没了船头,船身至少有一半泡在了海水里,前低后高。这不幸的事实却带给了自救的人们幸运的一面。   距离的缩短使卡尔和杰克很快接触到了海水。   冷凉刺骨!   杰克咬着牙,松开手,划入海水中。   卡尔接着入水,两人的手在海水里立刻握住对方,朝离他们最近的一张浮在海面上的桌子游去。   一种难听的、刺耳的声音出现在嘈杂的人声中,甚至掩盖了人声。   杰克和卡尔忍不住回头,身后还在海面上的白色的船体从下到上出现一条裂缝,裂缝越来越宽,咔擦咔擦的钢铁裂开的声音叫人心寒。   人类最了不起的杰作在乘客们绝望的尖叫声中裂开两半,船头一寸寸没入海水中直至消失,船尾高高翘起,指向天空。就像公园里的跷跷板一样,可是跷跷板是令孩童们欢笑快乐的工具,泰坦尼克的分裂却带来死亡。   船沉没时的漩涡会将周围的所有东西卷入深海!   不用说什么,杰克和卡尔拼命挥动双臂,他们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往前面划去。   突然,天地间陷入一片漆黑,引起一波尖叫的□□。   杰克没空去想也不敢去想船上还有多少乘客,他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快划!”激起的水花拍打在脸上,毫无水的温和轻柔,凶狠、锐利,带着刺骨的冰凉。双臂发挥出了它们最大的能力,飞快的划出弧度,双腿摆动,将身体推向前方。视线被黑暗的夜色遮挡,因为海水的侵入而刺疼。   什么都看不见,耳朵里充斥着分辨不出的各种声音,轰鸣般占据他的耳朵,距离他最近的可能是他的呼吸,大口大口的喘气,稀薄的空气随着海水一起涌入他的口腔。力气逐渐消耗殆尽,手臂的划动也慢了下来。   当杰克精疲力尽的停下来时,周围已经变得静悄悄的,除了哗哗哗的海浪和呼呼的海风,再也听不见含着恐惧和绝望的哀嚎。   是离泰坦尼克远了吗?   杰克泡在冰凉的海水中,放弃了游动,任由潮汐的漂流将他带到任何地方。没有月亮,天上的星星虽然看起来美丽璀璨,却没有照明的功能。伸手不见五指,听不见任何人语喧哗,天地间好像只剩下杰克一个人。   卡尔?   卡尔呢?他在哪里?   杰克吃力的辨认黑暗中的方向,没有了泰坦尼克,他对星星也没有研究,根本不知道方向。身体不时碰撞到某样东西,有些从滑腻的触感能分辨出是游过的鱼,有些坚硬棱角分明疑似船上的漂流物。   他到底离泰坦尼克号多远了?   泰坦尼克号还在吗?   杰克心底发寒,比泡在海水中的身体寒冷得多。也许他离泰坦尼克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远,他什么都听不见,是因为……船上的人连同泰坦尼克一起沉入了大西洋中!   卡尔……你在哪儿?   杰克张开冻成青紫色的嘴唇,用他最大的力气呼唤,实际上声音极小,无法穿过海浪传递到空茫的海面四处。“卡尔……卡尔……费比……有人吗?有没有有谁听见我……”   咳咳咳。   唯一回答他的是自己,不是回音,是海水涌入喉管引起的咳嗽。   好冷!   精力耗尽,血液滞涩,心脏仿佛被冻结。为什么没有听见回音?   杰克竭力不去想那个恐怖的答案。   只是太远了!大西洋比整个美国大好几倍呢,也许大家都随着海浪漂远了。   他必须找到卡尔,对了还有他们扔下去的桌子门板什么的,他感觉到自己的思维越来越迟钝,如果不能离开海水,他马上就会被冻死。还有海里的生物,除了美味的金枪鱼和可爱的海豚,海里还有吃人的鲨鱼,剧毒的水母海蛇。   杰克吃力的在水里翻了个身,挥动僵硬的手臂。   不能停。   渐渐适应了黑暗,视野中出现模糊的轮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杰克……杰克……”   杰克怀疑是自己幻听,但是当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那微弱细小的声音并没有消失。   ☆、19   卡尔下海后一直和杰克朝着一个方向游动。感谢上帝,虽然他们被激流分开了,但是毕竟在一个方向上,没有离得太远。   卡尔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回音,用力往杰克所在之处游去。   这很困难。   他的四肢僵硬乏力,浑身冰凉,浪花不断的跳进他的眼睛和喉咙,前者带来刺痛,后者引起激烈的咳嗽,胸腔连这点振动都无法承受,阵阵的疼。   “杰克……”他艰难的叫着杰克的名字,嘶哑的嗓音失去了平日的优雅稳重。   终于他们的手再次交握,尽管两人的体温同样冰冷,但是他们都从对方的手上触摸到了某种温度,让他们接近冻结的心脏稍微升温。   “我们不能泡在水里。”短短的一句话说出来如此费力。卡尔听见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杰克似乎没力气讲话了,勉强朝他笑了笑。卡尔不确定,因为实在太黑了,他和杰克脸贴脸的挨着,才模糊的看见杰克的唇角动了动,他猜测那是个笑容。   他不再说话,现在他们必须尽可能的节约体力,救援的船只不知道还有多久才到,救生艇一艘也看不见,他们必须保持游动的状态,一旦停下来,恐怕他们就得永远留下海水里了。   他们幸运的避开了被卷进深海的命运,现在他们祈求还能有另一项幸运。   海浪声一会儿哗哗哗的大吼大叫,一会儿像温柔细语。卡尔和杰克隐隐约约听见了风中夹杂的别的声音——别的说话的声音。   他们努力朝那个方向划去。   等回到岸上,他一定想办法练听力。当人声随着海风一起消散的时候,两人心有灵犀的下定决心。   不,应该是以后再也不坐船了!   嗯……   卡尔一声闷哼,他的小腿撞上了什么东西。   他费劲的翻转身体,双手摩挲这样硬质平滑的东西——是块门板!乘客们扔下海的门板之一!   卡尔扒着门板费劲的说:“杰克……爬……爬上去……”   杰克缓慢的摇头,迟钝的张开嘴,正要说话却被卡尔截去了话头。   “现在不是……推让的……时候,杰克,别让我浪费体力了……上去……我们马上……会……碰到……碰到……另一块的。”卡尔感觉自己的意识和他的语速一样迟钝了。“上去……”他机械的重复这两个字。   杰克含着眼泪爬上了门板伏趴在上面。离开水面之后果然要好一点,之前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现在又重新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卡尔……”他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名字。搁在门板的上的手被另一双毫无温度的手握住,他紧紧的握住对方,生怕潮流冲散他们。   卡尔轻轻的捏了捏杰克,杰克立刻察觉到他微乎其微的安抚,拉着他的手贴到唇瓣上:“我们不会死的,对吗?”   “嗯。”卡尔回答。他们不会死的,他还有上百亿的家产要继承,他的钢铁王国还没有完成,他还不到三十岁,怎么会死在这,死在冰冷空旷的大西洋?他虽然没有想象过自己的死亡,但是绝不会是现在这样。他的葬身之地应该是霍克利的家族墓地,他应该活了八十岁后,埋在那块绿茵地下,春天墓碑旁边长满不知名的小花作为点缀,还有……八十岁的杰克躺在旁边。   又一股海水冲进卡尔的口腔,将他从虚无的幻想中唤醒。如果有力气的话,他一定会大声的咒骂,只有活够了和濒死的人才会幻想自己的死亡和坟墓。他可一点儿没活够!乘客们扔下来那么多桌子门板,不可能只有这么一张,他一定会找到另一张的。   冷……   卡尔脑海里充斥这这个字眼,意识渐渐麻木。   “卡尔……说话……不要昏过去……”杰克缓慢的揉搓卡尔的双手,朝他的手哈气,试图给他些温度。可是连他自己吐出的气都没多少温度,又怎么能让卡尔温暖呢?   卡尔长时间的沉默让杰克心慌,黑暗中他甚至分不清卡尔究竟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他知道卡尔应该储存体力用在活动身体上,但是黑暗中的荒凉孤寂是和寒冷一样恐怖的杀手。   “卡尔……”他摇晃卡尔的手,没有得到回应。   不!   杰克挪动身躯,他不能让卡尔再泡在海水里,他要下去,让卡尔上来。   “别动……”夹在杰克掌心的那只手动了动,手指勾了勾杰克的掌心。“只是……有点累……”   狂喜涌上杰克的心头,一滴坠在眼角的眼泪凝结成冰粒。   “杰克……别……下来……”卡尔气息微弱:“别……浪费……我的……工夫。”   “卡尔!卡尔!卡尔!”杰克一声又一声的叫着卡尔的名字,这个名字带给他无限的温情和勇气,这个名字让他充满力量。   他没有按照卡尔所说的乖乖的趴在门板上等待寒冷带走卡尔的生命,他先抬起左腿做支撑,然后右腿伸向木板边缘,身体侧翻,左腿越过,没入海水,然后——   轻轻的砰的一声,他的左腿踢到了木头。   他猛地将眼睛睁到最大,可是除了漆黑还是漆黑。   “卡尔……我好像踢到了木板……”即使带着冰碴子也无法冻结他语气中的激动。“卡尔,你抓紧我身下这块,我去把那块推过来!”   杰克说着,松开卡尔的手,一口气翻入海中,朝着刚才的地方划动了两下果然摸到平滑的木头,还有一只粗长的桌腿。   一个躺在翻转的桌子上,一个趴在门板上,两只手十指紧扣。附着于衣服上的冰霜加厚了,但生的希望放大了。   “卡尔……回到岸上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在海水中又折腾了一次耗尽了好不容易积聚的体力和温度,闭上嘴把冷空气关在口腔外才是最好的方法,可是两个人都不想沉默。   风平浪静,仿佛那一幕幕喧哗和惨剧都是幻觉,天地间只剩下他们的说话的声音。   “呵呵……吻你……”卡尔的笑声沙哑难听,可是杰克却觉得那是他二十年生命中最美妙动听的笑声。   “卡尔,我爱你!”这句话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杰克以为卡尔会说“我也是”或者“我也爱你”,或者“谢谢”。   然而卡尔问他:“你爱我什么?”   “我……不知道!爱情是晨曦的第一束光芒,悄然无声的照进你我的心房。”杰克翘起唇角:“何必追究呢?你只要说‘我也爱你’就可以了。虽然你的回信上这么写了,可是你亲口说我才觉得是真的,而不是我自作多情!”   “我爱你……浪漫的杰克……”卡尔难听的笑声再次响起。“我爱你……我真高兴能够说出来。如果我们能活下去的话……我绝不会逃避……我的感情……我爱你杰克……”   五颜六色的烟花在杰克心里绽放,他真想热情的亲吻卡尔,贴在他的胸口聆听他的心跳,或者紧紧的抱住他,让他们的气息和体温交缠混合,融为一体。   可惜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显然卡尔和他有一样的遗憾。“回到岸上,不要离开我好吗?”   “永远也不离开!”杰克立刻说。   对不起萝丝,之前只是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就满足的。但是现在他没办法放手了,泡在海水里的时候没有放手,没有办法平安之后放手。让他卑鄙一次,他愿意为了卡尔背负一辈子的道德枷锁,无论如何也不后悔!   “到了岸上,我父母肯定在纽约等我们,我会告诉他们解除和萝丝的婚约,我要将你介绍给他们,告诉他们你是我爱的人……”卡尔陶醉在对未来的畅想中。“你热爱艺术,我要送你去最有名的美术学校学习,对了,我还要你再为我画一幅肖像……”   杰克听着卡尔的描述,同样陶醉。   “卡尔,我非常非常的爱你。”   “杰克,我也爱你。”   “呵呵……我得说,咱们这话有点儿肉麻。”   “有吗?我怎么不觉得?”   两人一同轻笑,笑声消散在冰凉刺骨的空气中。唯有听见对方的声音,才不叫他们觉得自己已经被世界遗弃了。   其实在海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尤其是卡尔,全身都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除了嘴巴和脑海,他动不了任何地方。说话,说话,思考,思考,不能失去意识,否则很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   “卡尔……其实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挺讨厌你,我觉得你和别的有钱人一样,既傲慢又无礼。”杰克无比的诚实。   卡尔顺着他的话说:“我看见你的第一眼也不怎么喜欢,你可真狂妄啊,居然说自己是世界之王,我连匹兹堡之王都不敢说。”   “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我的心能够装下全世界!”杰克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   “今天我才知道自己的心很小。”卡尔的声音开始含糊。   杰克晃了晃他们交缠的手,荡起一波浪花。   “卡尔,我很佩服你。”   “嗯?”   “在船上的时候,大家都只顾着逃命,要么就慌得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你还愿意牺牲逃命的时间来指引那些人自救,冷静、沉稳、强大、可靠,和吹嘘你家钢铁时一点儿也不像!”   卡尔沉默了一下:“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可以默认,或者编造一个符合杰克想象的缘故,但是他不愿意在杰克面前戴上面具。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展现最真实的自我,让对方爱上的不应该是虚假的自我,而是真实的。   “我劝他们自救,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我们。”   杰克微微侧头,看向卡尔声音传来的方向。   “三张桌子在大西洋海面上被我们准确找到的几率太小了,我那时候只是想,鼓动他们多弄些门板桌子之类的,我们获救的几率更高一些。当然他们获救的几率也会高一些,但是那个时候我最大的想法的确是让我们活下来。瞧,现在我们幸运的不用泡在海水里了。”卡尔嘴上轻松的说,其实心里紧张极了,这到让他清醒了一点。   杰克张了张嘴,一个音节也没发出来。   “让你失望了,我并没有善良的心。任何时候,我首先考虑的都是自己。”卡尔自嘲道。   “……可是你让我先趴在了门板上,自己却泡在海水里。”杰克迷茫的说。   “我爱你。”卡尔说:“我怎么能让自己爱的人受伤呢!但那些人我可不爱。”   “哦……”   哦是什么意思?   卡尔焦急的想问,男性的自尊却又不合时宜的冒了出来,矛盾的想法让他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话。   杰克缩紧手指,翻转身体让自己仰躺,面孔对着上方闪烁的星辰。“我也爱你,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  就奇怪一件事,为什么章节点击和收藏差那么多呢?难道大家都看了就弃了?好伤心……   ☆、20   他们不停的说话,意识越来越模糊,声音越来越低,每当哪个快要昏迷的时候,另一个就强打起精神用指甲掐掐对方的手心,唤醒对方。到了最后,两人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绝望的睁着眼睛,快要连最后一点坚持都丢掉了。他们不知道时间,仿佛黑夜永无尽头,他们没有希望,冰冷的海水里连最后一根神经都僵硬了。也许等救援到了,捞上去的将是他们尸体。   杰克唯一的庆幸就是他们的手已经冻僵了,别说使劲握着,就算他们想松开也是分不开的。   真不甘心呢,还这么年轻,还要好多事没做……不要死……   脑海里最后的印象是天地之间一片的漆黑。   杰克醒来的时候浑身一阵冷一阵热,冷的时候像冰冻,热的时候像火烧。他熟悉这种感觉,发烧,风寒,小时候掉进冰洞里那次也是这样。   头顶明亮的灯光洒满整个仓房,温暖而耀眼。   虽然身体难受,但是心情却非常好。任何经历了几个钟头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人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都会开心,哪怕正遭遇疾病的折磨。   眼睛干涩刺痛,可是他舍不得闭上。卡尔沉睡的容颜投射在他视野中。卡尔的情况比他要糟糕一些,他泡在海水里的时间太长了。   医生检查了他们的身体,拿着纸笔的船员来登记了他和卡尔的名字,接着有女仆送来药让杰克吞下。   “你们真幸运,在木板上漂流了几个钟头居然被卡帕西亚号搜寻到了。”送药的女仆是个健谈的人,杰克吃了药也没走,反而和他闲聊起来。   杰克以为“他们”指的是他和卡尔,他的确觉得十分幸运。还有什么比死里逃生更幸运呢?他在也不会埋怨自己生活坎坷了,比起那些永沉海底的人,他简直不能更幸运了!   “足足有一千多人没找到呢,像你们一样趴在木板上的也有几位救起来时已经停止呼吸了,真不幸!”女仆表情遗憾而沉痛,“对了,那是你朋友吗?”她朝卡尔努嘴,“你们被救起来时全身都僵硬了,手根本分不开,所以不得不把你们放在一张床上,你醒来之前才分开的。”女仆的眼睛里写着“好奇”这个单词。   杰克笑笑,侧过头,温柔的看向卡尔。“他什么时候才会醒?”   昏睡的卡尔脸色苍白,两条眉毛朝眉心聚拢,如果他在做梦的话,那一定是个不好的梦,否则怎么会露出那么不舒服的表情。   他是否还陷在沉船的噩梦中?   杰克有股强行唤醒卡尔的冲动。   “医生说他下午会醒的。”女仆说,目光在杰克和卡尔之间来回扫视。   杰克闭上了眼睛,表示他需要休息。他听见女仆的脚步声,开门,关门,脚步声远去。然后重新睁开眼睛。   他身上当然不是自己廉价的白衬衫背带裤,而是船员们给他换上的白色睡衣,也不知道原本的主人是谁。   他大约可以猜到那个女仆的好奇。虽然在海水里泡了个够,但是他身上的衣服和卡尔的还是有明显区别,救他们的人一定会好奇他和卡尔的关系。   还有他们现在睡的房间,从装饰上看肯定是船上的头等舱。他的鼻尖能闻到香料的味道,床单洁白,被子柔软,女仆的黑色连衣裙和白色围裙都比他原本的衣服料子好。   杰克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纷繁杂乱的念头,最终都归于平静。   卡帕西亚号抵达纽约时,已经是卡尔苏醒后第三天了。细雨迷蒙的54号码头,无数民众伫立在码头上,注视着卡帕西亚号停泊,灯火照映出一张张悲伤模糊的面孔。   杰克和萝丝搀扶着卡尔走出船舱,在船员的引导下上岸。   沿途认出他们的人纷纷点头致意。   萝丝是个勇敢的姑娘,杰克一直都知道,但是从萝丝的讲述中他仍然感到惊奇。每艘救生艇都有一位指挥一位舵手,下海的共有二十艘救生艇,但是它们无一例外的选择尽量远离泰坦尼克。船沉没时,海面上明明还有很多人挣扎,可是指挥拒绝去救援,理由是恐慌的人们会掀翻救生艇。萝丝所在的救生艇还有七八个空位,于是萝丝给了指挥一拳,抢夺了救生艇的指挥权,指挥救生艇返回救人。   借给杰克礼服的布朗夫人和萝丝一样抢了指挥权指挥救生艇回返救人。   包括她们在内,二十艘救生艇一共有三艘选择回去救人。杰克和卡尔不幸的没有碰上她们,直到天大亮卡帕西亚号才把他们捞上来。   萝丝开始在卡帕西亚号没有发现他们,还以为他们遇难了。后来找到他们激动得又哭又笑,全然没有了淑女的仪态,却格外令人亲切。   卡帕西亚靠岸前,卡尔正在和平静下来的萝丝商谈解除婚约的事。   一对未婚夫妇背着布克特夫人迅速达成了协议,萝丝私底下对杰克说这是上帝送给她的第二份礼物,第一份是登上了救生艇。   作为听众的杰克心虚得不敢看萝丝的眼睛。   她要是知道了卡尔和她接触婚约的真正原因,肯定不会和自己做朋友了。   杰克在坦白和谎言之中煎熬。   细雨迷蒙的傍晚,卡帕西亚号停泊在巴特雷海岸。   上帝……   出走船舱的人都忍不住在心中默念上帝的名字。   密密麻麻的人群伫立在岸上,上万人的哭泣声将悲伤传递到海洋上。无数人推挤着朝卡帕西亚号涌去,一张张期待又害怕的面孔令人不忍直视。   有的找到了幸运的存活着,他们拥抱,祈祷,感谢。   有的从期盼到失望到悲痛,忍不住当场痛哭失声。   悲欢离合在码头上交织,谁也没办法冷静下来。   卡尔三人沉默的穿过舷梯,连一直絮叨的布克特夫人也收敛了她的刻薄,面孔带着不安和哀伤。浓重的沉郁和悲哀笼罩着纽约的海岸。   “先生,是乔伊·亨特。”斯派塞提醒卡尔。   一个深棕色短发的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挤过人群来到他们身边。“卡尔先生,感谢上帝您没事!布克特小姐,布克特夫人,您们也平安无事太好了!先生和夫人在车里等你们。”   乔伊·怀特是卡尔的父亲奈森·霍克利的贴身男仆,深受卡尔父亲的信任。   卡尔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在前面带路。   杰克有点奇怪为什么卡尔的父母没有在码头上等。儿子大难不死,做父母的不是应该一刻也等不及的亲眼确定孩子的平安么?就像此刻无数等候在码头上的人们一样。为什么卡尔的父母还能冷静的坐在车子里?   见到老霍克利夫妇的时候,杰克难掩好奇。   轮廓和卡尔十分相像的老霍克利先生一脸严肃的注视着前方,他双手交叠,放在手杖上,目光坚定锐利,一看就是个不容易说服的人。   霍克利夫人身着深紫色的丝绸长裙,黑色的头发藏在硕大的帽子里。她样貌高贵美艳,但是脸颊瘦削,颧骨稍高,倒是和布克特夫人有些像。   夫妇俩倒没坐在车里,而是站在车门附近,眼睛紧紧盯着人群。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他们其实对儿子十分挂念。   “父亲!母亲!”卡尔大步向他们走去。   霍克利夫妇看见卡尔,表情骤变,同时大步上前眼眶湿润的朝儿子伸出手。夫妇俩和卡尔紧紧的拥抱。   “感谢上帝,卡尔亲爱的你平安无事……”霍克利夫人喃喃的说,难得不矜持的亲吻儿子的脸颊。   老霍克利则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膀,一语不发,好似所有的感情都能通过他的手传递给卡尔。   卡尔完全接收到了父母的关怀。杰克觉得惊讶,但对卡尔来说,这已经是父母难得的失态了,尤其是他的母亲,她向来讲究仪态优雅大方,随时随地都要保持贵族的风采,今天竟然穿着的不是礼服,可见她多担心自己。   一家三口亲热了一阵,霍克利夫妇才意识到冷落了未来儿媳和她的母亲。霍克利夫人从女仆安娜手中接过手帕擦擦眼角,略带矜持的向布克特夫人致意。   只见过布克特夫人傲慢的一面的杰克惊奇的看着她脸上挂着谦逊可亲的笑容同霍克利夫人寒暄。   “对了,父亲母亲,请让我为你们介绍杰克·道森先生。”卡尔郑重的将杰克介绍给老霍克利夫妇。   老霍克利的目光落在杰克身上,杰克下意识的挺直了背脊:“您好,霍克利先生。”   萝丝补充道:“杰克在船上救过我的性命,他是我和卡尔的朋友。”霍克利夫人为萝丝亲昵的称呼皱了皱眉。   布克特夫人悄悄扯了扯萝丝的裙子。   卡尔朝杰克温柔一笑:“杰克,这位是我的父亲,这是我的母亲。”   老霍克利不动声色的将几人的动作收入眼底。“好了,你们都辛苦了,我们先回住所。”   一辆车显然是装不下他们所有人的,老霍克利夫妇和卡尔坐在第一辆车,卡尔上车前捏了捏杰克的手安抚他。萝丝母女连同女仆安娜坐在第二辆车,杰克,斯派塞和乔伊坐在第三辆车。   杰克倒没有觉得被慢待了,也没有第一次搭乘汽车的新鲜感,他心里更多的是茫然和忐忑。   他依照卡尔的恳求与他同行,前面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晋江,喜忧参半。 一是看见留言,又萌又囧又治愈;一是耽美惨变纯爱,耽同被锁,呜呼哀哉,难道我等腐女以后要改写言情了么? 幸好还有可爱又迷人的读者挽救我,你们造我看见留言有多激动么? 千言万语不能表达我的心情,一个钟头后二更送上!!!!   ☆、21   三辆汽车依次驶离人山人海的码头,卡尔不时的回头,透过雨水四溅的玻璃他只能看见后一辆车刺眼的前灯光束。   “在看什么,卡尔?”戴安娜·弗雷斯特·霍克利略有些不满,在她温情脉脉的诉说作为母亲的担忧时,自己大难不死的儿子竟然频频出神。戴安娜认为她受到了伤害!   “抱歉,母亲。”卡尔立刻道歉。   “好了,别责备孩子。想象他经历了什么!”奈森·霍克利的手杖敲了敲脚下。“卡尔,只不过和萝丝分开一小会儿,我知道你和萝丝共同面对了灾难之后感情更进一步,但是你可怜的父母也想和你单独相处一会儿,难道连这么短暂的时间你也舍不得吗?”   戴安娜附和奈森的话:“是啊,亲爱的,等你们正式订婚后,有的是时间相处。”她叹了口气,惋惜的说:“可惜你们的订婚仪式要延迟了,除非你希望订婚仪式变成悼念仪式。”   不会有订婚仪式了。卡尔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奈森看出卡尔有话要说。“我教过你,不要露出这幅犹豫不决的样子,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果断。作为老板,你的态度直接影响了为你工作的人。一个意志不坚的老板是不值得信任的!”   “是的,父亲。”卡尔紧绷着身体,反射性的回答。   戴安娜仍然不满,不过对象变成了奈森。“卡尔已经够好了,如果意志不坚定,现在还能和我们说话吗?”   “他可以做得更好。”   “你一定要这么苛刻吗?”   “我是为他好,要继承我的产业就必须这样。”   “哼!”   以上的争吵常常发生在霍克利夫妇之间,卡尔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这个时候听见还挺亲切的,海难的阴影也随之淡化了。他和杰克幸存下来,离开了冰冷的太平洋海水,他们已经平安,温暖的房间就在前面等待他们。   卡尔偏过头朝后看,尽管刺目的灯光中他根本看不见杰克。但是只要想到杰克就在后面的车子上,心里就升起一股浓烈的满足,满腔都是抑制不住的欢欣和安宁。   车子抵达霍克利家在纽约的住所。   曼哈顿的房子是奈森五年前从一个英国人手中买下的,社交季他们全家会从匹兹堡坐车到这栋豪宅住一段日子。一进大门就可以看见两面墙上挂着的油画,头顶的水晶吊灯比泰坦尼克大厅的更豪华。杰克只见过这栋公寓和泰坦尼克的头等舱,只好这么对比。   房间内的设施许多杰克都只在报纸上看见过。   比如说安置在门廊往里柜子上的电话。   萝丝母女在这栋公寓也住过,候在门口的仆人簇拥着她们进门,一个身份可能是男仆的青年弯腰请杰克将外套交给他。   大客厅里,家庭医生劳伦斯带着助手山姆等候着他们,卡尔几人一进来,劳伦斯就让山姆打开他的医药箱,拿出听诊器。   卡尔被他的母亲要求坐下,让劳伦斯检查身体。   接着是萝丝母女,然后是杰克和斯派塞。   “受寒引起的重感冒,没有转成肺炎真是值得庆幸……注意保暖……几处撞伤擦伤……吃药……”劳伦斯将检查的结果告诉诸人。“这位先生有些营养不良,而且曾经受过重伤,需要详细检查,现在还年轻没关系,不注意的话以后年纪大了就麻烦了。”他说的是杰克。   “谢谢劳伦斯。”卡尔说:“能麻烦你为杰克做个详细检查吗?”   劳伦斯回答:“当然可以,不过很多工具都没带,我明天带上工具过来,不知道什么时间方便。”   卡尔看向杰克。   杰克觉得太大惊小怪了,不自在的说:“不用这么麻烦。”在卡尔不赞同的目光下转为:“好吧,呃……明天随时都可以。”   检查完了,管家布雷恩安排司机送劳伦斯和山姆住所,劫后余生的几人坐在长长的餐桌旁享用丰盛的食物。   多亏了那次卡尔讲过餐具的用法,让杰克不至于手足无措。更棒的是,男主人奈森竟然没有一会儿换一套刀叉,用餐的模样和工人差别不大,充分表现了他亲民的作风。   与他不同的是霍克利夫人和萝丝母女。   长长的法国胡桃木餐桌和纯银的餐具,还有换过衣服的女士都让杰克无法忽视。这里不是他的世界,没有大口喝麦酒的朋友,没有高谈论阔的伙伴,有的是妆容得体,衣香鬓影的淑女和背后恭敬整洁的男仆。   这就是杰克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他都还没从海难的阴影中脱离出来,一转眼,就换上了高级礼服和同样换了衣服的萝丝卡尔他们一起像个贵族一样用餐。   是他太敏感还是他们太坚强?   “莉莉,带布克特夫人和小姐回房间休息。”吃完饭戴安娜吩咐完对萝丝母女说:“露诗,萝丝,等你们休息好了我们再聊。”   穿着黑裙子的女仆曲膝行礼。   萝丝母女的确疲惫不已,客气了两句便在女仆莉莉的带领下去客房休息。   戴安娜打量了杰克两眼,吩咐:“汉克,带道森先生去客房。”   杰克克制不住的望向卡尔,卡尔朝他母亲笑笑:“母亲,我陪杰克过去。”不等戴安娜反对便起身:“杰克,跟我来。”   杰克松了一口气,跟上卡尔的脚步。   他们上了楼梯,左转,进入第三个房间,卡尔推开门,朝杰克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理石地面铺着猩红色的地毯,花纹似乎是某种植物,四柱大床看起来非常舒适,镀铜的栏杆闪闪发光,柜子上的花瓶里,白色的玫瑰花散发着馥郁的芳香。   “这间是盥洗室。”卡尔打开一扇白色的小门,里面最引人注目的是白色的浴缸和一整面墙的玻璃镜子。   卡尔细心的为杰克介绍了房间的各类设施。   杰克必须承认,在卡尔的话语声中,他觉得心情宁静了很多。   说完了房间,卡尔挨着杰克在床边坐下,凝视着杰克的眼睛:“我的房间在对面,有什么事就找我知道吗?好好休息,明天再见!”   杰克点点头,将卡尔送出房门。“明天见!”   他准备目送卡尔离开,谁知卡尔站在门口却动也不动,他疑惑的看着卡尔。   “真想和你一直待在一块儿……”卡尔咕哝。   杰克听得很清楚,不由得脸颊发热。真奇怪,这么简单纯情的一句话,竟然引起自己的反应。是说话的人的原因吧……杰克也舍不得卡尔离开。   “你不走的话就太奇怪了。”过了一会儿杰克才低声说。   “是啊。”卡尔嘴上这么说,却侧头朝左右两边看,发现走廊上没人后,飞快地前倾,在杰克还没反应过来时贴上他的嘴唇。   突然被袭击,炙热的气息贴在自己唇上,杰克猛地睁大眼睛,被动的接受卡尔的侵袭。唇瓣被灵活的舌尖撬开,勾住自己的,含允,舔舐,脸颊上多了一双干燥的大手,摩挲着自己的脸颊。   杰克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睛,回应卡尔的亲吻。他们忘情的交换唾液,随时可能被撞破的危险加深了刺激。他们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彼此的气息混合,无意识的磨蹭着对方。   呼吸越来越急促。   卡尔本来只是浅尝辄止,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又低估了杰克对他的吸引。身体疲惫,可是精神亢奋。   下腹处出现了正常的反应。   卡尔喘着气从杰克的衬衫下收回了手,杰克的面孔涨红,嘴唇红肿润泽,百合花壁灯下泛着诱惑的光泽,衬衫的下摆从裤子里拉了出来,揉出了褶皱。   现在不行!   伸手抚平杰克的衣服的皱褶,从圆润的肩头到纤细的腰肢也顺便摸了一遍,这一次是隔着衣服的。卡尔极力控制自己的欲|望,却仍然舍不得让自己的手离开杰克的身体。   “卡尔……”杰克忍受着战栗的感觉,喃喃的叫着卡尔的名字。   轻巧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卡尔不舍的轻啄杰克的唇瓣,含糊的说:“晚安,杰克。”   杰克嗯嗯两声,目送卡尔与上楼的女仆擦身而过,才关上房门,捂着心脏处瘫倒在床上。   如果不是有人上来,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卡尔的热情出乎他的意料,令他无法抗拒,身体的反应如此诚实,他怎么会察觉不到卡尔的欲望呢?何况卡尔并没有掩饰。   而他也……   杰克翻个身,滚烫的脸庞埋进柔软的床铺中。   次日的晨曦唤醒沉睡的人,杰克穿上霍克利家的仆人为他准备的衣服,既期待又忐忑的走下楼梯。   卡尔已经坐在了餐桌上,趁大家没有注意的时候朝他眨眼。他轻笑出声,引来了大家的注视,卡尔急忙低下头切割煎蛋。   坐在餐桌最前面的是一家之主奈森,萝丝坐在卡尔下方。杰克没有看见布克特夫人和霍克利夫人,卡尔对面的位置空着,他心虚的落后一步,在萝丝对面坐下。   奈森看了杰克一眼,没有说话,低头继续看报纸。   正对着杰克,泰坦尼克号遇难的标题登在报纸上最醒目的地方,杰克心情蓦地沉重。   “遇难者名单已经登出来了,一千五百人失踪。”奈森放下报纸叹了口气。   卡尔失去了享用早餐的胃口。   “霍克利先生,可以把报纸借给我看看吗?”杰克忍不住开口。   “当然。”奈森把报纸递给杰克,转头和卡尔谈论起海难对他们的影响。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送上~   ☆、22   杰克展开报纸,头版以肃穆沉痛的文笔报道了泰坦尼克号遇难的经过并致以沉痛哀悼,遇难者的名单在第二版和第三版。密密麻麻的铅字代表着一个生命的终结。杰克粗粗的浏览过去,在F开头的名字里找到了法布里吉欧,接着又在T开头的名字里看到了汤米的名字。   其实心里已经了准备,毕竟在卡帕西亚号上他并没有找到他们,可是杰克仍然难以平复心中的悲痛。   是他赢了船票将费比带上了泰坦尼克……费比的母亲该多么伤心啊!哪怕有四个儿子,可是对母亲来说,任何一个都是独一无二,不可缺少的。   还有汤米,他们在船上认识,他热心、开朗、活泼,几乎没有人讨厌他。   他们都还那么年轻,生命才刚刚开始,还没走到最精彩的阶段就戛然而止……   杰克闭上眼睛缓了缓情绪,才接着往下看。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跳进眼眶,和杰克记忆里的面孔联系上。终于,他看见了珂拉的名字,可爱的珂拉,才八岁的珂拉……   他把报纸合上,放在离自己远远的地方,不敢再看下去。   “杰克,你还好吗?你的脸色很苍白?”坐在他对面的萝丝关切的问。   杰克勉强笑一笑,他发现萝丝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你也看了报纸?”   萝丝点头,她明白了杰克脸色苍白的原因,两人一同沉默下来,餐桌上只剩下卡尔父子的声音。   “报纸上还没说泰坦尼克沉没的最大原因,这对我们很重要。”奈森一边说一边把蘸满了奶酪的面包塞进嘴里。“人人都知道我们的工厂为泰坦尼克提供了钢铁——该死,真不应该宣扬出去——我已经约了报社的人,让他们尽量将报道往有利的方向写。但是这次的事情太大了,十点钟你必须和我一起去拜访新闻部的米歇尔先生,以防万一。”   “这不公平!泰坦尼克的事故不能归于我们的产品,那是冰山!比任何钢铁都坚固!还有邮轮的设计,没有足够的救生艇,防水板减低……”   奈森用力的拍了一下餐桌,杯盘碗碟在桌子猛的跳了起来,哐啷一声落下。牛奶从玻璃杯中溅出,溅到了奈森的外套上,可他毫不在意。他大声的呵斥:“民众不会管那些!他们家里死了人,需要发泄,需要敲诈保险金,需要赔偿!他们才不会管究竟是谁的原因,任何沾边的都会他们咬上!我们有钱就是最大的理由,别忘了,还有竞争对手一直盯着我们,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打击霍克利家的机会。更何况,船长还有设计师安德鲁都死了!死人都是没有污点的,都是值得同情的!”   卡尔安静了一小会,认真的向奈森道歉:“对不起父亲,是我想得太少了。”   奈森绷着脸说:“你太年轻,做事还不全面。”   “对了,父亲,昨天忘记告诉你了,在船上我把白星股票卖给了奥古斯特·希尔。我们的损失要小多了。”卡尔想起这件事。   奈森来了兴趣,确定卡尔已经完成了交易,先是高兴的笑了两声,嘲笑老希尔要为儿子的愚蠢买单,但很快便露出狐疑的神色:“那个时候白星股票还在涨,你为什么把股票卖给希尔?”   卡尔心里咯噔一声,脸上却十分自然的说:“为了莫里斯家的工厂……奥古斯特也对他们的工厂感兴趣。我认为,工厂比股票重要,适当的让步可以让自己走得更远。”   奈森对卡尔的回答还算满意。“那莫里斯家工厂?”   “已经买下了。”   “很好。”奈森点头:“上帝没有抛弃霍克利,不但庇佑你平安无事,还为霍克利家的扩展出了大力。值得喝一杯!”他招呼仆人给他倒酒。   “父亲,早上喝酒对身体不好。”卡尔劝了一句。   但是奈森兴致高昂:“没关系,一杯而已。想到希尔那难看的脸色我就高兴,哈哈,可怜的小希尔,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就要面对他父亲的怒火,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哈哈……”   奈森嘴里说着可怜,可是他的笑声简直要冲破屋顶了。   杰克看见萝丝脸上忍耐的神色,事实上他也很不舒服。刚刚奈森为遇难者叹息时,他还以为奈森是一位富有同情心的长者,可是一眨眼的工夫他的表现就打破了杰克对他的印象。   这真是……   杰克找不到单词来形容。   那是卡尔的父亲,他不赞同对方的行为,但是他不能对卡尔的父亲不敬。   还有卡尔,他和杰克认识的有点不一样。   杰克和萝丝不得不被迫聆听了一场霍克利家如何应对泰坦尼克号海难的讲座,这导致他和萝丝加快了用餐速度,抢先离开餐厅。   女仆将他们引到小客厅,送上了咖啡。   萝丝将女仆打发出去,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小声的抱怨:“虽然不礼貌,但我必须说,每次和卡尔的父母一起吃饭,再美味的食物都有点消化不了。”   杰克用比她更低的声音回答:“我理解你的感受。”   两人相视而笑。   萝丝抿了一口咖啡,笑道:“说起来,你和卡尔真是完全不同的人,你们会成为朋友令我意外。”   杰克耸耸肩,尽量自然的说:“我想,你母亲和卡尔的父母恐怕也有同感。”   “我母亲……”萝丝神情落寞,没有注意到杰克的心虚:“她倒是和霍克利夫人合得来。我真不敢想象,她要是知道我和卡尔不会结婚了……恐怕会立刻晕倒!”   卡帕西亚号靠岸之前卡尔正式向萝丝提出解除婚约的要求。心愿得偿的惊喜让萝丝还没来得及问原因。   杰克紧张的说:“也许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美丽大方,有身份,有智慧,肯定能找到一个你和你母亲都喜欢的青年。”   杰克的话太直白,在一位有教养的女士面前说出来是十分失礼的,好在萝丝并不介意。   她苦笑:“那可太难了。”   话音刚落,布克特夫人推开小客厅的门,匆匆走进来:“萝丝,快出来。”她瞟了杰克一眼,勉强扯扯嘴角:“道森先生,你也有份。”   杰克和萝丝一头雾水的来到大客厅,卡尔和他的父母也都在,还有两位身着警服的男人。   卡尔迎上来,布克特夫人脸上挂上亲切的笑容,还没张口,卡尔越过她,挨着杰克,小声说:“别担心,所有幸存的乘客都接到了传唤,只是调查泰坦尼克海难的原因。”   到了岸上,并不代表完事。泰坦尼克号海难中,一千五百人失踪,巨大的数字震惊了欧美大陆,大西洋沿岸的国家纷纷降半旗表示表示哀悼。于此同时,对事故的调查也迅速展开。   卡尔取消了拜访米歇尔先生的计划,他必须和杰克、萝丝一起接受询问调查。这次事故太骇人了,海事部门的许多官员为此受到谴责,连总统阁下也亲临纽约港,慰问幸存者。泰坦尼克号隶属于英国,也就是说,之后有必要的话,他们还必须前往英国参加法院的审判。   大西洋两岸的无数人民都在关注事故的调查,每一天的新文头条都是泰坦尼克海难的报道。从海难的经过,到幸存者的采访记录,然后是遇难者的身家背景,沉船之时的各种故事。   卡尔熟悉的许多人,无能的古根海姆,热心格雷西上校,和蔼的阿斯特夫妇……他们的葬礼还没有开始,但是为他们举行的悼念仪式接连展开。卡尔不得不奔波于公司、警察局和悼念会场。   他遇见过几位和他一样幸运的逃离死神拥抱的熟人,白星公司董事长伊士美先生,还有奥古斯特。   前者只在警察局见过一次,对方神色憔悴,脸色难看极了。至于原因卡尔心知肚明,作为白星公司的董事长,伊士美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如果他和史密斯船长安德鲁先生似的不幸遇难了,那么人们会宽恕他的错误,悼念他,讲述他生前的种种美好,在他的墓碑前献上洁白的鲜花。既然他好端端的活着,那么难免被视为懦夫和刽子手。   警察局的偶遇之后,卡尔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喜欢高谈论阔的商人。据说,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是在之后英国法院审理泰坦尼克号事故的法庭上,之后有传闻说他隐姓埋名去了国外。   是的,卡尔没有去英国。作为泰坦尼克号上的一名乘客,他既不是工作人员,也没有违背法律。尽管泰坦尼克的大部分钢材来自霍克利家,但是他们的钢材全部都是符合当今的任何标准。奈森只需要派他的律师带上证明资料去英国就可以了。   每参加一次追悼会,卡尔就增加一分感激。他和杰克能够活下来简直是身披上帝的圣衣,看看那些坐拥无数家财的男人,如今连遗体都找不到了。   无论报纸上如何宣扬他们的勇敢、正直、绅士,也改变不了死亡的结局。   倒不是卡尔不感动。在船上时一心想着逃命,现在叫他回忆,脑子里最多的还是当时那种紧张到濒临崩溃的气氛。如果不是有杰克在身边,如果他一直留在船上,很难说他会不会保持所谓的风度。   曾经让他看不起的古根海姆的确让他刮目相看,从容的面对死亡真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和死去的人相比,卡尔的运气真的太好了。即使和同样捡回了一条命的人相比,他也幸运得让人嫉妒。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君又来拜访作者了,码字好痛苦。 什么时候才结束闭站呢?   ☆、23(捉虫)   首先,他没有和妇女孩子争夺生存名额,证明了他的正直。   其次,他凭借自己的能力逃出生天,完全证明了他的智慧和冷静。   最后,他组织和帮助乘客们自救,证明了他的善良和能干。   卡尔几乎忘记了当时为了提高自己和杰克生存几率而简单组织过乘客自救的插曲。直到报纸开始刊登幸存者的采访,好几篇采访都提到了卡尔起到的作用。   当时头等舱的散步甲板上各个阶层的人都有,他们数百个人中有十来个人靠着卡尔建议的方式活了下来。活下来的人中原本三等舱的男性乘客居多,他们体力更好,耐力更强,但是他们不认识卡尔。所以一开始的报道中没有提到卡尔的名字,只是代以某先生。接着获救的两位头等舱乘客提到了卡尔的名字,引起了记者的兴趣。经过记者的调差终于确定了那两位聪明热心的先生就是霍克利家的继承人卡尔·霍克利和他的朋友杰克·道森先生。   卡尔出名了。   在富人圈子里卡尔也不算默默无闻,但是这回不一样。英美政府对舆论的指引方向尽量淡化□□,宣扬其中的闪光点。卡尔的故事简直太符合这个要求了,加上记者的妙笔生花,卡尔在报纸上的形象和圣人差别也不大了。   因为没有主动宣扬自己的功绩,人们又给卡尔添上了“谦逊”“含蓄”的美德。   上帝知道以上两种美德和卡尔距离有多远。他只是被生意和调查搞得焦头烂额忘掉那回事罢了。   奥古斯特现在看见他眼睛都是红的。   好处多多,坏处也不是没有。   报纸上的报道终于勾起了卡尔的记忆,人们能认出他做的事,那他当时忘形的和杰克在甲板上拥吻会不会也有人记着呢?   别人可不像奥古斯特那样收了他的封口费,就是奥古斯特,现在他也不敢保证对方不会使坏。   “那我们该怎么办?”杰克担忧的问。   杰克有着艺术家特有的天真,认为世界上一切的事都应该光明正大。然而,过去二十年艰辛的生活又让他不至于不知世事。他孤身一人,只要没有去法院举报,和谁相爱在一起都影响不大。可他也知道卡尔和自己不一样,卡尔有父母,奈森夫妇绝对不是认为同性恋没什么大不了的,尤其卡尔已经决定和萝丝解除婚约。要是奈森夫妇知道自己看不到孙子出生了,谁也预料不到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   “别担心,一切都交给我。我会想办法的。”卡尔安慰他。   杰克亲了一下卡尔,脸上的忧愁却难以消失。   “杰克,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了解事情的情况,不要慌乱,并不希望你过分担心。”卡尔握着杰克的手贴在自己胸口,认真的问:“你相信我吗?”   杰克不由自主的点头。   卡尔舒了一口气:“那就什么都别怕,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会好好处理一切的!你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说完,低头亲吻杰克的手指。   “我知道了……”杰克做不到完全装作不在乎,但他觉得自己至少可以不妨碍卡尔。   杰克这么听话乖巧,卡尔心都软成一团了。他迫不及待的将杰克拥入怀中,亲吻如雨点般落下。“噢……我的杰克……真对不起,我总是让你一个人呆着……对不起……再忍耐几天,很快我就能陪你了……”   卡尔实在太忙了,半个月里在家里待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一个星期。虽然每天早上他们都会一起吃早餐,但是有奈森他们在,杰克根本没有机会和卡尔说话。晚上卡尔回来得晚,不忍心打扰杰克睡觉,加上他确实累了,在杰克刻意延迟睡觉时间两次后就坚定的要求杰克恢复作息时间。   现在他们偷偷的躲在书房的露台,厚重的窗帘后面,偷情一般亲热,卡尔心中内疚不已。特别是杰克根本没有抱怨过,反而表现出了真切的宽容和理解,叫卡尔更加心疼,更加埋怨自己了。   大部分男人的劣根性在于喜欢用昂贵的礼物表达自己的歉疚。   卡尔不幸的从他父亲那里遗传了男人的通病。   缠绵的亲吻后,他献宝的从西装袋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丝绒盒子在杰克面前打开。黑色天鹅绒上面躺着一块怀表——纯金的,表壳边缘镶嵌了一圈碎钻,中央镌刻了某种花卉。   看起来物质价值远远大于实用价值,杰克常常看到来往于霍克利家的绅士带着类似的怀表。   时髦的年轻男女更喜欢腕表,尤其是女士。卡尔就曾经送给萝丝一块菲丽腕表。老派的、富裕的阶层更青睐怀表,他们认为怀表更有派头更有意义。   杰克猜是炫富的意义。   时间的工具精雕细琢成奢侈品。   “送给你。”卡尔没有看见预期中的惊喜表情,总算脑袋没被情爱沾满,赶紧从另一边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其实这才是真正的礼物,表只是给你看时间的。我的意识是——你知道——人都是势力的,光穿得好还不够,总要有些证明身价的东西……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你被人慢待了。”卡尔感觉有愈描愈黑的趋势,赶紧把纯金怀表放一边,打开那个信封。“这份才是真正的礼物。”   “我想不会是张支票对吗!”杰克僵硬着脸开了个不成功的玩笑,当他看清楚信封里是两张画展的邀请函时,表情变得轻松多了。“谢谢,我很喜欢。”   杰克接过邀请函,卡尔提起的心终于落地,然而听见杰克问他什么时候他们去看画展时,歉疚不免重新挂在卡尔脸上:“抱歉,杰克,画展只有一周的时间,还有两天就结束了。你看,我现在非常忙,根本没有时间。对不起,你和朋友一起去好吗?”   杰克努力把失落深藏在心底,假装无所谓。“没关系,我可以和萝丝一起去。她也喜欢绘画,一定愿意和我一起看画展。”   和萝丝一起?!   卡尔尽量让自己语气和平常一样:“嗯,记得叫司机送你们,注意安全。”   杰克自己是不需要司机的,考虑到萝丝,他把拒绝咽了回去。他有很多话想对卡尔说,可是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太少,说琐碎的事情太浪费,要知道光是倾诉彼此的思念和爱意都不够呢。   “卡尔……你什么时候才不那么忙呢?”杰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卡尔脸上的歉疚更深重了:“很快,杰克,我向你保证!”   管家布雷恩推开书房的门:“卡尔先生,你在里面吗?”   卡尔连忙拉开和杰克的距离,撩起窗帘:“什么事?”   布雷恩朝他弯腰:“《邮轮》杂志社的两位记者来了,他们说和您预约好的。”   “是的,请他们到客厅坐下,我马上就来。”卡尔说。   布雷恩出去后,卡尔匆匆的在杰克脸上亲了两下,离开了书房。   事实上,各大报纸上也提到了杰克的名字,以卡尔朋友的身份出现。所有的采访无一例外的淡化了杰克的功劳,将一切归功于卡尔。   “霍克利先生的朋友道森先生也给予了帮助。”“霍克利先生的新朋友杰克·道森先生在霍克利先生的影响下也开始劝告慌乱的乘客们。”“当时,霍克利先生的朋友也在场。”“卡尔·霍克利先生和他的朋友。”   报道基本上都是这么说的。   萝丝知道真相之后还愤愤不平的批判过整个新闻业,指责他们愚弄民众。   不需要深想也知道原因在哪里。   一名不文的穷小子,连船票都是赌博赢来的,乘客名单上根本没有他的名字。怎么和显赫的霍克利先生比呢?   政府需要的是出身良好的贵族形象,以便维护民众对贵族阶层的尊敬崇拜,淡化一切丑闻。记者可不是傻瓜,知道什么更吸引眼球,他们没有歪曲事实,只不过加以修饰而已。   杰克到不怎么在乎被剥夺了出名的机会,他渴望的出名方式最好是他的画举世闻名,能收获到卡尔的爱便是泰坦尼克不幸的灾难中他最珍贵的收获了。   杰克觉得哪怕自己死在海难中也足够了。   杰克回到自己的房间。   卡尔不在的时候,他只能和萝丝说话,当萝丝也不在的时候,他只有待在房间里还觉得好过些。他身上没有钱,出门也只能闲逛。卡尔给过他钱,顾忌他的自尊心,体贴的没有当面给他,而是悄悄的放在他房间的柜子上,醒目的位置一眼就可以看见。   那是卡尔的好意,杰克没有退回去,但是也没有用。   纯金的怀表还是被卡尔塞给他了,杰克把它扔进抽屉里,和之前卡尔送的贵重礼物放在一起,抽屉里还有卡尔时不时放在他房间里的钞票,已经积累了厚厚一叠。   卡尔还以为杰克接受了他的好意,他不知道杰克一美分都没用过。   杰克从那叠美元中抽出了两张,对着灯光看了很久,终于叹着气塞进了口袋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还在想以后干脆写言情算了,结果今天出来个无CP……我觉得我可以开始构思新文了,反正现在卡文么,对着电脑敲几个钟头才挤出来,痛苦啊   ☆、24(捉虫)   卡尔身体里基本不存在所谓的艺术细胞,赏鉴能力可以等于零。某场餐会有这么一位艺术家派送邀请函,他想起杰克的爱好,随口要了两张。   杰克不知道中间的经过,欣赏了水准不差的画展,还觉得卡尔体贴知心呢。   “萝丝,我想去买些东西,你先坐车回去吧。”从画展出来,杰克对萝丝说。   萝丝感兴趣的说:“我可以一起去吗?现在回去也不过是和妈妈喝茶,那可太无聊了。你想买什么,我可以提供意见。”   “买些工具,纸,笔,画板什么的。”杰克爽快的答应:“我原本那些全沉入大西洋了,需要重新购买。”   萝丝兴致勃勃的说:“我知道能在哪里买到好的,我带你去,咱们上车吧。”说着先上了车。   杰克站在车门外,有点尴尬:“恐怕你常去的地方我负担不起,我已经打听好了买东西的地方。”   萝丝意识到自己令杰克尴尬了,她立即善解人意的说:“你找的地方一定很有意思,那些贵地方我早就厌烦了。”   司机在两人的指引下从繁华开阔的大道开到狭窄拥挤的小巷。车子在小道外面停下,萝丝和卡尔拒绝了司机的跟随,进入狭窄的街道。   说实话,杰克一下车就后悔带萝丝来了。   他之前搜集的消息是这里是条美术街,出售既便宜又质量好的炭笔和颜料。任何绘画工具都可以在这条街上买到非常方便。连街道名字都被称作美术街。他只是忽略了萝丝的引人注目。   萝丝的胆大在泰坦尼克他就已经充分认识到了,杰克也是听说美术街出入的人都是艺术家和学生以及商人,没什么不正当的家伙才会那么爽快答应萝丝跟来的。哪里下车才几分钟就遇见了意外。   艺术家在普通人眼里有偶尔等同于疯子。   他们会为了一些在普通人看来莫名其妙的理由歇斯底里。还有他们的习惯,比如不吃不喝宅在阴暗的屋子里,比如不修边幅看起来像流浪汉,比如嘴里嘟嘟嚷嚷说一些人们根本听不懂的话。   所以当他们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时他们往往表现出两种矛盾的情绪同时存在:“上帝,他们在怎么干得出这种事!”“上帝!也只有他们才干得出这种事!”   美术街上,和谐的街道眨眼间变成画架和颜料共舞,纸片与画笔齐飞的混乱场景。   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从一家商店的玻璃门撞出来,又几个人冲了出来,在叮铃叮铃的门铃声中两拨人扭打在一起。   杰克挡在萝丝面前。“我们走,下次再来。”   萝丝好奇中带点兴奋的瞅着前方的混乱,但还是乖乖的听从杰克的意见回到街口车上。   混战的人群中伴随着一道粗暴的弧线,一个健硕的男人落地后擦着地面撞上了萝丝的小腿。   “啊!”萝丝的右脚被这个男人抓住了。从来没有经过这种阵仗的萝丝露出了不知所措的一面。   “放开!”杰克蹲下掰开他的手。   这时,另一个男人朝他们冲来,他神色狰狞,满脸都是颜料,衬衫少了只袖子,但是气势十足的拎起抓住萝丝脚踝的男人的衣领:“怎么样,废物?认输了吗?”   “狗屎!”壮硕男人一脚踢到满脸颜料的□□,受袭者捂着隐秘部位弯成了虾子。   “走!”杰克拽着萝丝的手转身后退。   来不及了,这么一会儿工夫,战团已经转移到他们附近。   打红了眼的男人们可没工夫分辨谁和谁,见到好好站着的杰克不由分说的挥拳上去,杰克没办法将萝丝挡在身后,迎上了对方的攻击。   乒呤乓啷的声音不断响起。   萝丝慌张的叫着杰克的名字。   “分开,你们这些混蛋!”   “住手!”   刺耳的哨子声压过了男人们的咒骂,街上的巡警终于赶来了,他们毫不留情的用警棍敲击鼻青脸肿的男人们。   “哪个王八蛋通知的巡警!”嚣张的叫喊换来几棍子。   在巡警们的威吓下,打架的男人们纷纷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我们是来买东西的,是受害者。”杰克向警察解释。   他身上穿着的不是灰扑扑的衬衫和沾满尘土的背带裤,而是霍克利家为他准备的每天熨烫得整齐笔挺没有一丝儿皱褶的衬衫西服,脖子上打着白色的领结,脚上也不是开口的皮鞋,而是擦得铮亮的小牛皮鞋,加上他俊美的脸庞,看起来就是一位出身良好的富家少爷。   只是额头的一小块擦伤破坏了完美。   “哦,先生,您不应该到这么混乱的地方来。尤其您还带着女士。”貌似巡警头儿的中年男人殷勤的说,“他们中谁打伤了您,请您指出来,我们可以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杰克朝这位警长摇头:“不用了,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他有点不习惯警察的彬彬有礼,通常情况下他们应该不由分说把他按在地上,和这些打架的人一样,就像在船上他救了萝丝那次。   只不过换了身衣服而已,他口袋里唯二两张钞票也不是自己的呢!   “当然,比利、汉森,你们送先生小姐离开。”警长笑着点头,然后招呼两个警察护送杰克和萝丝。   “不,不用了、司机就在巷口。”杰克刚说完,就看见了慌张慌张的司机。   他招呼司机,司机看见他们平安无事,尤其是萝丝毫发无损,大松了一口气。刚看到十几个巡警冲进美术街他就知道不妙,未来的女主人没事,否则他一定会被迁怒的。   这趟购物之旅落了空不说,还遇上了那么扫兴的事,而且杰克脑门上的伤痕可掩盖不了。   面对雇主的责问,司机当然是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知道的经过统统说了出来。   于是杰克不得不面对卡尔担忧的目光和戴安娜的谴责目光。萝丝事后倒是兴奋居多,为杰克辩护,极力证明那是意外。   结果反而遭到戴安娜的劝诫,准确而不留情面的告诫萝丝不要出入不符合身份的地方以及不要和不恰当的人交朋友。   “已经订婚的女人不应该和未婚夫之外的男士太过亲密。”   这句话打击了两个人。   杰克受到了双重打击。   萝丝不服气的想辩驳,但是布克特夫人看出了她的意图,抢先一步:“当然,萝丝,你应该更注意一点。”   萝丝气的脸颊通红。   卡尔觉得戴安娜的话有点过分了,这并不是杰克的错,她不应该指桑骂槐。但是他不能反驳自己的母亲,只好转移话题:“杰克,你的伤口需要包扎,汉克,把药水送到道森先生的房间。萝丝今天肯定吓坏了,让她去休息吧!”   戴安娜还想说什么,但是卡尔已经站起来,拍拍杰克的肩膀:“走吧,我陪你去。”他弯腰亲了亲戴安娜的脸颊,向她道别:“妈妈,尽情享用你的下午茶。”   他们进入杰克的房间,让汉克帮杰克擦了药水然后打发他离开。   “很痛吗?”卡尔的手指小心翼翼触摸擦伤旁边的肌肤。   “不怎么痛。”杰克笑笑:“我受过比这严重得多的伤,事实上这点程度以前我根本不需要上药。”   “那可不行。以后我得监督你,不能让你过以前的日子。”卡尔开玩笑。   他的玩笑不成功。“以前的日子。”杰克挑眉,重复道。   卡尔赶紧补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必须替我母亲向你道歉,有时候她的确不太友好,你不会放在心上的,对吗?”   他能回答什么呢!   “是的。”   杰克说谎了,他放在了心上。   或者这么说,如果对方不是卡尔的母亲,他反而不会放在放心。事实上,他非常在意卡尔母亲的态度,而对方对他的不喜欢有目共睹。   “对了,你今天没去公司?”   “哦,是的,我只能再待……”他掏出怀表:“二十分钟。五点半我必须出发,参加六点钟的餐会。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今晚的餐会没有限定资格。”   杰克恹恹的别开头。“得了吧,我才不去呢。”   卡尔理亏的说:“我很抱歉杰克,我向你保证,很快我就不会这么忙了。再过几天,我和父亲就要启程去匹兹堡视察工厂,母亲不会和我们一起去的,她讨厌那里。而且在匹兹堡我就不会这么忙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杰克故意说。   卡尔求饶似的说:“亲爱的,别生我的气。对了,你今天买了什么东西?”   “每次听到不想听的你都要转移话题吗?”杰克板着脸说:“那你的手段可不太高明。”   “是的,我需要采取别的手段。”卡尔,面孔朝前凑,用嘴巴堵上杰克的嘴。这样,他就不用听见不想听的话从他的男孩口中吐出。   杰克第二天再次去了美术街,没有司机,也没有萝丝。他顺利的买到铅笔,画纸,画架,夹板,橡皮等需要的东西。   他打算重操旧业。   无所事事的待在霍克利家他早就厌烦了,手指发痒到晚上睡觉都梦见自己在画画。在那栋豪华大宅里,他唯一能找到的乐趣就是观赏墙壁上的油画。   但是难免撞见戴安娜,而且来往的仆人也让他不自在。   杰克发疯的想拿起铅笔在纸上描绘他见到的一切。   他没有钱。   踏上泰坦尼克前的赌博是他最富裕的时候,从太平洋里捞起来后,他连衣服都不是自己的。他住在卡尔家,吃在卡尔家,他身上的一切都是卡尔给的。   杰克的朋友不少,经济窘迫互相投靠的日子当然有。可杰克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卡尔的金钱。   他也有身为男人的自尊心。   于是他终于动用了卡尔给他的钱,买了工具,打算明天就去广场给人画素描。当然,哪怕他手画僵了挣的钱也买不起衣服上的一只袖子。但是叫他什么都不做,游手好闲,他根本做不到。   最重要的是,那是他的梦想!   做水手、睡大街、把身上所有的钱拿来买纸笔也要坚持的梦想!   老板把杰克买的东西全部装在一个纸箱子里,杰克抱上之后,必须仰着头才能看见前面。幸好商店的门一直开着,不然他可没第三只手开门。   结果还是和别人撞到一起,新买的东西撒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撞人的家伙连声道歉,帮杰克把东西捡起来放好。抬头一看,吹了个口哨:“是你,昨天带着个美女的家伙。”   杰克仔细看了看他五颜六色的脸,认出了对方,“咳咳,原来是你啊。”   这家伙就是昨天被人踢了小弟弟的那位。   对方显然也想起那尴尬的一幕,尴尬的抓抓头发,没有了寒暄的心思,再次说了声对不起就跑了。   这个插曲并没有影响杰克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地点是作者瞎编的,作者连21世纪的纽约都没去过更不要说20世纪初的了   ☆、25   抱着纸箱子不方便走路,好在老板找给杰克的零钱让他可以搭乘公交车。纽约是个发展很快的城市,他曾经来过一次,和现在相比变化可不小。以前的公车没有这么多车次,行驶的路途也短得多,现在听说很多没有通铁路的地方都可以乘坐公交车往返。   只有像纽约伦敦这样的大城市才有如此便捷的公交系统,其它地方虽然也有公交车,但无论是车次还是路程都比不上纽约,甚至有的地方只有少量的蒸汽公交车。   在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杰克迫不及待的打开检视自己的宝物。他取出素描本,接着取了一支铅笔,然后把纸箱从膝盖挪到脚边,削好铅笔,素描笔摆正,黑色的碳芯在纸上划下第一笔。   杰克没办法忍耐到下车之后。他一上车就注意到坐在他前两排的一个女性,她怀里搂着个两岁的左右的女孩,嘴里轻哼不知名的童谣哄着孩子,神态安详。   到杰克下车的时候,纸面上多了一对母女的素描肖像。   杰克满意的收好东西,虽然快一个月没有练习,但是自己的水准并没有下降啊!杰克愉快的心情一直保持到进门时看见戴安娜。   “你好,霍克利夫人。”杰克礼貌的打招呼。   对方手里捏着一把檀香木折扇,轻轻扇动,帽子上插着染成纯白色的鸵鸟羽毛,随风颤动,身后跟着贴身女仆贝芬,目不斜视的走出大门。   不受欢迎的客人在仆人们异样的眼光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从客气的“道森先生”到随意的点头致意到目不斜视一系列变化让杰克充分认识到戴安娜对自己的无视甚至厌恶。任谁面对白吃白喝的客人也不会喜欢。杰克心说。他把东西放好,再一次打开素描本,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那里没有苛责也没有歧视。   卡尔中午回来换衣服,没有看见杰克,问过仆人知道杰克把自己关在房间几个钟头了,午饭也没吃。   卡尔亲自端着银托盘敲开了杰克的门。   杰克眼中还残留着兴奋的余韵,见到卡尔非常高兴。他忽略了卡尔手上的托盘,径自拉着卡尔在沙发上坐下,将自己刚刚画的作品展示给卡尔。   素描本的第一页是公车上的母女。   第二页是卡尔的半身像。   卡尔第一次见到杰克笔下的自己:头发全部梳到脑后,露出圆润的额头,眉毛浓密斜飞,鼻梁高挺,脸部的线条饱满而有力。脸颊微侧,单手撑在下颚处,弯曲的十指和中指遮住了一边唇角和部分下颚,做出思考的动作。眼睛画得极其细致,连睫毛都分明可数,眼神却不是画像中常见的坚定明亮,卡尔不懂阴影或者构造笔法什么的,但是他看出了画中主人公眼神略带困惑,却并不茫然,传神得让任何人都知道画上的人正在思考重要的问题,而他并不是一个没有主见和智慧的人。   “有一次你正在看文件。”杰克带了点得意向卡尔阐述灵感的来源:“认真思考的模样非常迷人。”   他从卡尔肩膀处看向卡尔手中的素描本:“怎么样?”   背后贴着杰克的胸膛,耳旁热气喷薄的是杰克的呼吸,跳动的心脏被莫名的情绪包裹,卡尔赞叹:“太棒了……”   他知道自己的赞美过于贫乏,顿了顿,绞尽脑汁的回忆曾近萝丝时怎么赞美她买的那些廉价油画的。   色彩?意义?   但是素描没有颜色,人物素描逼真不就是最大的成就了么?   卡尔的眉毛渐渐皱成一条直线,欣赏的目光变成为难的僵硬。   “……你看起来很勉强。”杰克迟疑的说。   “不是!”卡尔反应迅速的说。   杰克的目光带着怀疑,看看卡尔,看看他的画。“我太久没画了……还以为自己的技术没退步呢。”   “不不不不——”卡尔连忙说:“你误会了,画很好,很像,我从来没见过比这更好的。——我不会说话,你知道,我是个企业家,商人,对艺术和绘画了解得不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你知道我有多喜欢它。”   “不会说,那就做好了。”杰克唇角翘起,绿宝石一般的眼睛弯弯像月牙。“我把它送给你。”   杰克把画着卡尔肖像的那一页小心的撕下来。“你的了。”   卡尔接过自己的素描肖像,再一次端详,越看嘴唇弯起的弧度越大。“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他走到镜子面前展开肖像对比镜子里的自己。“它太逼真了……你到底悄悄的看了我多久?”   杰克从来不吝啬表达的感情,大大方方的说:“不止,我还时时刻刻都把你放在心里,随时描摹你的五官,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唇……”   他的目光随着自己的话语在卡尔脸上游走,心头一片火热。   “你可以再画一副吗?我怀表的内壳还空着呢。画一幅小头像,你自己的,让我把它镶嵌在表壳里,每一次看时间的时候都能够看到你,那样就可以提醒我快点完成手上的工作来陪伴我的爱人。”   “当然可以。”杰克爽快的答应,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你知道,我拒绝不了你的要求。”   卡尔差点提出另一个非分要求。   他刚朝杰克凑近,杰克却恰好转身,兴致勃勃的拿出自己购买的工具展示给他看:“我从来没给自己画过肖像,你觉得……”   和卡尔的相处总是找不到规律,杰克想告诉卡尔自己打算开始在广场给人画肖像赚钱,结果说着说着就忘了。   恋爱中的人果然没有理智。   还有他想搬出霍克利家也没说。   卡尔最近没有之前那么忙了,他留在家里的时间慢慢增多。可惜和杰克单独相处时间依然稀少。父亲、母亲、还有被布克特夫人逼着来找他的萝丝需要他的时间,卡尔不可能拒绝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分身乏术。   趁着旁人没有注意的机会偷个飞吻,捏捏对方的手,摸一把脸,也有别样的刺激,稍稍缓解了两人的渴盼。   共进早餐的时候,相视一笑。   走廊相遇时,偷偷勾对方的手指。   睡前,溜到对方房间交换晚安吻。   年轻力壮的青年人克制不了自己的渴望,带着珍惜和贪婪,摸索彼此的肉体。   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不该做的他们都悄悄的尝试过了。   从餐会回来的路上,卡尔和奈森并排坐在后一排车座上,乔伊和司机坐在前面。   五十岁的奈森仍然精力十足,他刚刚从匹兹堡工厂视察回来,又马不停蹄的拜访客户、同银行家、政府官员吃饭、参加舞会、餐会,身上的力气好像永远用不完似的。   回去的路上,他也在整理自己的思路,敦促卡尔的工作。   “科伦娜夫人今天向我打听你的婚礼在什么时候,你觉得下个月二十三号怎么样?”说完了工作,奈森想到了儿子已经延迟了半个月的婚礼。他们登报宣称延迟婚礼,但没有通知具体时间,这是卡尔的小花招。   卡尔提心吊胆的说:“父亲,我有不同的意见。”   奈森锐利的眸子对上他的:“什么意见?”   卡尔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以免奈森看出自己的紧张。“以前我很喜欢萝丝,她美丽,有个好出身,念过大学,没有不良爱好。但是经过长时间的相处,我发现她可能不适合做霍克利夫人。她的母亲就不说了,既浅薄又势力。就说萝丝自己吧,她个性太强,冲动,做事不顾后果,虽然还没在公开场合宣称不满意这场婚姻,但是我看已经很快了。”   “你的意思是想解除婚约,换一个新娘?”   路要一步步的走,卡尔打算走出第一步。   “父亲,时代在变化。几十年前,我们需要提高身份,想方设法和贵族联姻,就像您花费了巨大的代价娶到母亲一样。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身份地位,不需要委屈自己去迎合那些贵族。看看他们,不事生产,只会躺在祖先的遗产上面吃喝,败落是早晚的事,不不不,现在就已经败落了。萝丝的家庭除了名誉出身之外,不能给与霍克利家任何帮助,相反,我和萝丝结婚之后,我必须支付布克特家的债务,以及负担她们母女的奢侈生活。而她们,帮不上我任何忙!”   最后一句话着重强调。   萝丝大学念的艺术类专业,她也一心热爱艺术,对商业及相关丝毫不了解,和戴安娜差不多。   这场婚姻原本是由戴安娜一手撮合的。   萝丝和戴安娜同样出身于没落的贵族家庭,同样父亲早亡没有兄弟,戴安娜和布克特夫人年轻时是朋友,在布克特夫人的推荐下选中了萝丝。   奈森则对萝丝不太满意。   原因在正在卡尔先前那些话里,卡尔已经酝酿了两个星期,他知道奈森会被什么话说服。   卡尔没忘记父母为了他的婚姻对象曾经吵过一架,最后奈森妥协不是因为妻子的坚持,而是卡尔喜欢萝丝,卡尔选择了萝丝,毕竟结婚的是卡尔,不是奈森。   同样的,现在卡尔不喜欢萝丝了,作为父亲的奈森,本就对萝丝不满意,那他会怎么回答呢?   “幸好你们的婚礼还没开始筹备。”这是奈森的回答。   他没有直说,但是显然同意了卡尔的选择。   “你母亲那边,我会去说。对了,你找到了更适合结婚的对象了吗?我觉得和银行家不错。”   “我认为应该更慎重些,婚姻毕竟只有一次,不应该草率的做决定。”   “不要太晚。”奈森没有反对,这件事意味着就这么定下来了。他转而说别的:“既然短时间内没有婚礼,那你的假期就该结束了。你预备什么时候去匹兹堡?”   “随时可以,父亲,我迫不及待的想开始工作了。”半个月的应酬不断,卡尔也有些不耐烦。他怀念工厂里机器的轰鸣声,莫里斯家的工厂已经正式归于霍克利家了,而手上不减反增的订单也要马上动工,感谢他现在的好名声,那些酸溜溜的家伙没有一个敢指责他趁火打劫,大多红着眼称赞他年轻有为,精明能干。   “嗯,走之前该解决好的事要解决好。”奈森说。   车慢慢停在门口,乔伊和司机分别替他们打开车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打开JJ页面,结果一片空白,左上角冒出一行字:您打开的网页可能涉嫌违规或…… 吓尿了,幸好刷新两遍就出来了。摸摸胸口,为了定惊我决定今天晚上多吃一碗饭!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26   戴安娜还没有回来,不知道在哪家的舞会里。卡尔溜进杰克的房间,杰克还没睡觉,他们先一阵热吻,然后卡尔和杰克分享了好消息。   卡尔以为杰克即便不会欣喜若狂也应该笑容满面,没有料到杰克不喜不悲。他先是疑惑,脑海里快速重播了一遍自己的说辞,确定没有问题,才问道:“杰克,为什么不高兴?”   “不,我没不高兴。我只是……有点负罪感。”   负罪感?!   卡尔想起了萝丝:“不,你不需要有负罪感,萝丝本来就不想和我结婚,而且解除婚约早有了共识,你为什么会有负罪感呢?”卡尔不解。   杰克连连摇头:“不,不是对萝丝——而是你的父母。”他叹了口气:“我爱你,想和你在一起。但是一想到你的父母该多么伤心,这份幸福就减少了一大半。”   卡尔沉默了一会儿,说:“他们肯定不会乐意我和男人过日子,可我没办法不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我们相爱,我从来不认为我们的爱是错的或者是变态的。但是我摆脱不了自己的负罪感,因为我剥夺了一对老人看见孙子的愿望……尽管我可以发誓我愿意倾尽一切让你幸福!”   “那就够了……”卡尔说,然后他堵住了杰克的嘴,当然,用的自己的嘴唇。   如果杰克对霍克利家更了解一些的话,他就不会产生那么多的愧疚。   出于某种卡尔自己都无法了解的心理,到了嘴边的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眼前的麻烦是戴安娜的态度。   在萝丝还没有成为卡尔的未婚妻时,戴安娜和奈森为了卡尔的婚姻争吵过数次。奈森倾向于本国或者他国的大企业家,能够给家族事业带来帮助。戴安娜坚持出身好,有教养的贵族小姐。   今天晚上奈森一定告诉戴安娜解除婚约的事,卡尔想到明天要面对戴安娜的怒气就头疼不已。   感谢戴安娜的礼仪教养,她至少不会今天晚上就冲进他的房间。   次日早餐时分,原本习惯在床上享用早餐的戴安娜果然出现在了餐桌上,脸带怒色。她一看见卡尔就沉着脸质问:“作为母亲我必须知道你想解除婚约的原因。”   卡尔就知道,奈森所谓的“你母亲那边交给我”其实仅仅是告知母亲。“妈妈,我和萝丝不适合!”   戴安娜仿佛看见了滑稽的小丑,脸上的表情充分展示了“不可置信”是什么样子的。“这就是你的理由?”   对戴安娜来说,这个理由完全可以等于不存在。   卡尔无奈的看向奈森,但是奈森认真的切割自己的煎蛋,好像没有看见儿子的眼神。   萝丝这个时候站了起来:“夫人,我也赞成解除婚约。我和卡尔根本不爱彼此,没有爱怎么能结婚呢!”   戴安娜完全没想到萝丝会这么说,她看向萝丝,怀疑眼前的萝丝已经被女巫换掉了灵魂。“爱?什么爱?那是什么东西?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你们要结婚了,我还以为为了什么,竟然是这种荒谬的理由!”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大声的说:“这太荒唐了!我不同意!”   “妈妈,我和萝丝都同意解除婚约,父亲也同意了。”卡尔问他的父亲:“父亲,你昨天没告诉妈妈吗?”   卡尔都直接问了,奈森不能假装自己听不见,他放下刀叉,咽下喉咙里的培根。“我说过了。戴安娜,你应该理解孩子们,并且尊重他们的决定。”   “谢谢!霍克利先生!”萝丝感激的对奈森说。   奈森对萝丝露出善意的笑容:“萝丝,我是个开明的家长,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萝丝看起来感动极了,她和奈森相处的时间不多,偶尔戴安娜会抱怨奈森,她还以为奈森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宽容开明,真是太叫她意外了。   如果她的母亲也能这么理解她该多好。   想到布克特夫人,萝丝就心情沉重。布克特夫人也喜欢在床上享用早餐,此刻没有出现在这里,萝丝也没有告诉她解除婚约的事,可想而知,当她听见这一消息时会多么震怒了。   萝丝突然的坦诚毫无预兆,戴安娜还一直以为萝丝非常高兴能做她的儿子妻子,完全没想到两个年轻人竟然已经商量好了解除婚约。   她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比昨天奈森告诉他卡尔要解除婚约还惊讶。   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当事人拿定主意,做父亲的也同意——戴安娜没有丝毫改变结果的可能性。   无论她多么生气!   卡尔和奈森刚出门,戴安娜就对着自己的女仆发脾气。杰克得了卡尔的嘱咐,让他今天早上不要出去用餐避开戴安娜免得被迁怒,听着从楼下传来的尖细的责骂声,回想卡尔说的那些话。   卡尔告诉杰克,他的母亲戴安娜和父亲的关系一般,他们甚至很少住在一栋屋子里。这次要不是因为卡尔,因为泰坦尼克号的事故,戴安娜和奈森绝不会在一个屋檐下待了快一个月之久。   戴安娜和奈森在纽约都另有住所,而且戴安娜不喜欢匹兹堡,根本不会去,奈森忙于生意,常年在纽约和北美各地往返,停留在匹兹堡的时间也不多。   到了匹兹堡后,他们就可以过二人世界了。   卡尔还让杰克收拾东西,他们最长一个星期之内就会坐火车出发。   霍克利家的工厂和总部设在匹兹堡,各个州都有霍克利企业的办事处。纽约的办事处是除总部外最豪华的,坐落在华尔街的一栋高达八十层的大厦中。这栋大厦由霍克利集团也就是奈森主张修建,连名字也叫霍克利大厦。建成之后,入驻的除了霍克利集团,还有欧美各国著名企业集团的办事处。   卡尔的办公室在十九层,他刚出电梯,秘书迎上来告诉他:“希尔先生在休息室等您。”   希尔?奥古斯特?   卡尔吩咐秘书请人到他的办公室。   沉船事件之后,奥古斯特的日子不好过。和霍克利家只有他一个继承人不同,奥古斯特是家里的小儿子,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不但早早的结婚了,而且在希尔家的产业里势力不小。老希尔在奥古斯特成年后安排他进家族产业做事,但是他的哥哥姐姐们不停的给他使绊子,让他吃了不少亏。抢客户、安插亲信的事真的不少。最艰难的一段时间,奥古斯特在公司只能干领工资,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奥古斯特是老希尔的孩子,他的哥哥姐姐也是老希尔的儿子。在不影响生意的前提下,老希尔是不会偏帮他的任何一个子女的。   上流社会还津津乐道了一段时间希尔家的八卦。   奥古斯特也不是傻的,相反他还很精明。吃亏吃多了,他就假装沉默,好像已经认命了,什么都不管,每个月领着他那份薪水,也不对老希尔抱怨。   奥古斯特用假象迷惑了他的亲人兼敌人,悄悄的在兄弟姐妹们之间挑拨,然后在他的兄长姐姐都放松了警惕时出乎意料的搅黄了他们手上的项目,当然他的亲人们也不是吃素的,双方你来我往,几乎要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老希尔不但不生气,反而放任他的孩子们争斗,宣称“头狼”必须经过狼群的厮杀打败所有的狼才能成为头狼。   他的理论也有一部分人赞同,但是大部分知道的人都认为那太冷酷了。   船上奥古斯特不惜用威胁的手段从他手上勒索好处,尤其是白星公司的股票,现在跌到惨不忍睹,卡尔已经得到消息,白星公司正式宣布破产的时间就在这两天。   奥古斯特瘦了很多。   他原本体型微胖,还有双下巴和圆圆的脸蛋,现在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凹陷的眼眶和阴云密布的脸庞。   “我来找你已经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说吧,什么条件你才肯帮我!”奥古斯都一进门就阴沉着脸对卡尔说。   卡尔摊手,无奈的说:“瞧你说的什么话!奥古斯特,我们是亲密的朋友,我愿意为你提供任何帮助!”只要你付出代价。   卡尔心里哈哈大笑。   这个时刻没有人分享真是美中不足。   低价出售工厂的文件在卡尔的抽屉里放了一周了,奥古斯特离开时带着卡尔的支票,留下签了名字的工厂售卖及资产抵押的文件。   卡尔毫不客气的在希尔家身上咬下一大口肥肉。   谈判的过程中,他没有丝毫表现出对“亲密的朋友”的大方,斤斤计较,一美元也不肯让步,好像刚才说的话是放屁似的。   奥古斯特手上可没有照片做威胁了,他知道光凭他的话没有人会相信的,所以他不会冒着惹恼自己的危险胡言乱语。   奥古斯特那次的勒索让卡尔学会了谨慎行事,现在连交付的学费也收回来了。门一关上,卡尔便打开一瓶香槟庆祝自己的小小胜利。   要是有杰克和自己举杯就更完美了。   卡尔喝了一杯酒之后这么想。   这个时间,杰克在百老汇大的某间剧院大门旁边摆好了他的画架,正在为第一位顾客画肖像。   百脑汇是纽约最繁华的地带之一,这里汇聚了大大小小的剧院,每天都有无数剧目上演,票价从几美元到几百美元不等,出入的人有乘坐私人汽车的,也有的连地铁票都买不起只能步行的人。   离杰克仅仅两英尺左右的地方,就有另一个男人给两个漂亮姑娘画像呢。他观察过,比起巴黎街头,纽约的美术家们的确少一些,但是附近街区他也看到了七八个,和杰克在一条街上的那个画家坐下来时还和周围的人打过招呼,很明显长期在这里做生意,和商家们都熟悉了。   杰克特意问过那位同行,他告诉杰克这块地方还没人占据。   作为生面孔,杰克一开始生意不好,隔壁那位画了好几张,杰克还百无聊赖的闲坐着。 作者有话要说:  好热……好困……求收藏留言   ☆、27   杰克索性当练习一样,对着剧院门口一个穿戏服唱歌的女人画起来。画完之后,隔壁那位同行送走了他的第四位客人,到对面的快餐店买了个三明治填肚子。他吃完后,杰克刚好画完,把画纸正对着人群夹在画架背面。   然后他观察来往的人群,找到了第二位对象,接着画起来。   终于杰克迎来了他的第一位客人,一对年轻的夫妇,要求画两人的合像。他们要求画全身像,并且要杰克将他们身上的衣服画成晚礼服。   要是以前杰克肯定为他们无理取闹的要求而心烦,现在他一口答应,那位丈夫身上的夹克被杰克变成了燕尾礼服,妻子身上的格子裙画成一条掐腰的长裙,领结和帽子、手套一样不少。   “太逼真啦!”做丈夫的那位称赞,爽快的付钱。   有了第一笔生意,第二笔也就不远了。   上午杰克一共画了两张,中午在对面快餐店吃的三明治。说实话味道不怎么样,比起霍克利家餐桌上的食物简直是天差地别,不过杰克吃得很愉快,他大口大口的咬,酱汁蹭到了脸上。   午餐时间,街道上的人仍然很多。   杰克填饱了肚子,伸了个懒腰。今天是个好天气,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昏昏欲睡。杰克打了个哈欠,擦去眼角的眼泪,看看隔壁那位同行,对方还在工作呢。   “嘿,老兄,这里是我的底盘!”一道阴影笼罩在杰克身上。   杰克抬头,背光的人脸庞模糊,但健壮的体格可不是开玩笑的。他赶紧站起来以求不在气势上输人:“我问过了,他说这里没人。”他指向隔壁那位同行,大声喊道:“嘿,朋友,你告诉我这儿没人的是不是?”   同行专心画画,当做没听到!   该死,杰克猜到是什么戏码了。那位同行显然撒了谎,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位是和对方有仇还是一伙的想敲诈勒索。   真倒霉,第一天就打架!杰克捏紧了拳头,随之准备发难。   背着工具的男人骂了一句,朝同行走过去一脚踹翻了同行的画架:“赖特你这个混蛋!看来上次你的教训不够啊——”   已经做好斗殴准备的杰克转为双手插在裤袋里悠闲观赏两个男人打架。   很快,以斗殴两人为中心,聚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杰克认出了这两个人,他们在美术街见过一次。上次他们是群殴,这次是双人对打。看来纽约人民的精力很充沛啊!   “啊——你才混蛋,我的画!”   乒呤乓啷——   拳头敲击到肉的声音。   穿着戏服画着浓妆的女人嘻嘻哈哈的对他们指指点点。   拎着警棍的警察挤进了人群:“住手——你们两个——住手——”他分开挂彩的两人,气恼的说:“又是你们两个,这个月第几次了?又想进监狱了?”   “佩雷斯,别这么生气,我可以预定冬天的单人间吗?”赖特嬉皮笑脸的说。   警察佩雷斯的回答是:“双手抱头蹲下。”   另一个男人吹了声口哨,佩雷斯立刻对他说:“还有你,史蒂夫·金,信不信我把你们赶出百老汇。”   “别这样嘛,佩雷斯先生,太严肃老得快哦!”围观的女演员们纷纷娇声求情。   看起来打架的两个男人人缘蛮好。   佩雷斯招架不住女演员们的语言攻势,匆匆训斥了两个男人们就走了。   看热闹的散去,女演员们围着两个男人送上安慰顺便打情骂俏。杰克趁着这个时间,收拾自己的物品,他是外来者,对方人多势众,占据了主场优势,他要不想以一敌二或者更多,最好还是换个地方。   “哇哦……”刚才还打得你死我活的两个男人勾肩搭背的站在杰克面前。叫赖特的那个蹲下来轻佻的翻看杰克的物品。   杰克皱眉。   史蒂夫踢了赖特一脚。“还不快起来,没见过好东西啊!”   赖特倒没发火,站了起来。“喂,知不知道什么叫保护费?”   杰克挑眉:“当然听过,不过不打算交。”看来对方把他当软柿子来捏了。杰克反省,自己表现得太和气了么?   “我认识你!”斯蒂夫看着杰克说:“我们在美术街见过。”   赖特不满的嚷嚷:“现在不是交朋友的时候,史蒂夫,让这位少爷花点钱,就当租用你的地盘了。”   少爷?   杰克找到了麻烦的根源。他身上穿的羊绒毛衣雪白的衬衣和笔挺的西装裤还有脚上锃亮的皮鞋都和面前两个男人差别甚远。杰克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多扎眼,但是他没有别的衣服,没有适合自己身份穿的衣服。   “闭嘴!”斯蒂夫朝赖特吼,目光落在杰克的画板上:“你画得不错。”   “……谢谢。”杰克谨慎的道谢。他没看过对方的画作,要不然他可以加上一句“你的也不错”免得他的话太单调。   “史蒂夫·金,你可以叫我史蒂夫。”斯蒂夫朝杰克伸出手。“这是赖特。”   赖特撇嘴,但是没说话。   杰克有点糊涂了,现在到底是什么节奏,他已经准备好以暴抗暴了,怎么又变成交朋友了?   不过,不用打架还是比较好。   杰克握住对方递出来的手:“杰克·道森,你可以叫我杰克。”   “所以你其实连一毛钱都没有!”   “一毛钱还是有的。”杰克掏出口袋,抓住几个硬币,那是他整个上午的收入。   “你真幸运,我看报纸上写的泰坦尼克足足死了一千多人。”   “是的,我非常幸运。”杰克笑,他的幸运不止在于活下来了,而且收获了一分爱情。   “敬生命。”一直听他和赖特说话的斯蒂夫举起酒杯。   杰克和赖特举杯。   “收留你的朋友很有钱吧?你这身衣服绝对不便宜,既然都给你买这么贵的衣服了,为什么不借点钱给你呢?”赖特摸了摸杰克的袖子。   杰克不高兴听见这个话题,于是假装没有听见。   “你怎么认识有钱的朋友的?他是干什么的?”赖特抓着这个话题不放了。   杰克开始后悔同意史蒂夫“一起去喝一杯”的建议了。他太寂寞了,霍克利家连仆人也不愿意和他聊天,他们忙忙碌碌的,好像永远都有做不完的事,尤其是他出现的时候。布克特夫人把他当病毒一样防范,时刻防备他接近萝丝。而且他多么想念啤酒的味道,还有廉价的威士忌、麦酒……   “他是钢铁商人。”杰克勉强回答。   “嗐,商人,万恶的资本家……”赖特嘟嚷:“你们怎么认识的?”   史蒂夫在杰克不耐烦之前发话了:“好了赖特,那关你什么事!”   比起赖特的喋喋不休,史蒂夫称得上沉默寡言了,不过,他每一次说话都恰到好处的阻止了尴尬场面的出现。   他是个细心可靠的人。   杰克心里想,比起赖特,他更喜欢史蒂夫。   卡尔的生意蒸蒸日上,杰克认识了新朋友,两人在各有各的喜悦,唯有可怜的萝丝,独自承受来自母亲的风暴。   布克特家族历史悠久,早在乔治王时代就出入宫廷,祖上出过伯爵,子爵男爵数位。经过了维多利亚时代和工业革命,依靠祖产生活的布克特家从辉煌走向没落。主支头上还有头衔和庄园土地可以维持体面,像萝丝一家这样的分支,失去了男主人又变卖了土地之后,除了布克特这个姓氏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哦,还有一屁股的债务。   享受惯了奢侈生活不会赚钱的布克特夫人要是想偿还债务的话,必须卖掉所有的衣服、珠宝、古董、名画……彻底的一贫如洗。   “我绝不会过那样的日子!”布克特夫人气急败坏的冲萝丝吼道:“没有卡尔,还有别的男人,你听着,必须嫁一个可以让我们过好日子的男人!”   傍晚杰克伴着最后一缕霞光进门。本来不会那么晚的,从酒吧里出来后,斯蒂夫说邀请他看歌剧,免费的那种。斯蒂夫和赖特都没多少钱,而剧院里的女演员们和他们关系非常好,从后门把他们三个放进去。然后不知不觉,他就错过了晚饭的时间。   好吧,他承认,他没把错过晚餐当成大不了的事。   反正卡尔总是不在。   杰克打开自己的房间,惊奇的看见卡尔坐在他的床上。“你回来了!”   “是的,该忙的差不多了。你从哪里回来?”卡尔说着视线从杰克背上的画架和胳膊上的外套扫过。   “我在街上给人画画,你知道,我一直干这个的。”杰克边说边把东西放下。“昨天想告诉你的,结果忘记了。”   卡尔点点头,起身帮他托着画架方便他解下。   “谢谢。”杰克习惯性的抬起胳膊,袖子擦过额头,染上一片汗渍。   卡尔举着毛巾的手只好收回去了。   “啊,抱歉。”杰克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应该可以洗干净吧?我——”   “洗不干净换一件就行了。”卡尔无所谓的说。“我叫秘书定了去匹兹堡的车票,星期三上午八点,你要开始收拾行李了。我们至少要在匹兹堡待两个星期,你可以叫汉克替你整理……或者我亲自动手。”   “不用,我没多少东西,自己就可以弄好。匹兹堡什么样的?那里花钱画肖像的人多吗?”   “这我可不知道,纽约多吗?”卡尔在床边坐下。   “还行!百老汇比我第一次去的时候热闹多了,今天我认识了两位新朋友,他们还请我看歌剧,免费的歌剧。”杰克和卡尔分享自己的快乐。   “百老汇,这个月我至少去了五次。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喜欢歌剧,我可以带你一起去。”卡尔说。   “算了吧,你的朋友或者商业伙伴我可应付不来。”   “我们可以两个人去,约会!我们还从来没有约会过呢,哪有恋人不约会的!”   “你有时间?”杰克怦然心动。   卡尔回忆自己的日程表。“明天……也许我可以在午饭时处理完工作,然后把会议提前,那样我下午三点左右就可以去找你了,我们可以先看一场歌剧,然后找一家不错的餐厅吃饭,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随着卡尔的描述,杰克心中也升起了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一周了,闭站还没有结束,天气也热得要死,搞得人火气旺盛啊!   ☆、28   “明天下午可以吧?星期二晚上我们要办一场晚宴,必须提前两天准备,虽然不用我亲自动手,但我必须过目。”   “晚宴?”杰克表情表明他受到了惊吓。“我想晚宴应该和我没什么关系。”   卡尔再一次站起来,手轻按杰克的肩膀,凝视着他的眼睛。“我希望你出席,我记得你有一件礼服对吧?我不确定,我太粗心了,明天叫裁缝赶工应该可以在晚宴前搞定。”   “必须吗?”   “亲爱的,我希望你出席。你总不能永远都不认识我的任何朋友,对吗?”卡尔恳切的劝他。   “好吧……”杰克没办法拒绝:“如果我闹出笑话来希望你别太惊讶。”他嘟嚷着,并且试图回忆他是否有礼服。上帝,到现在他也分不清衣柜里那些衣服究竟怎么分清哪一件出席哪种场合。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斯派塞或者布雷恩可以告诉你一些需要注意的。其实你不需要担心,我想象不出有谁会讨厌你,要知道,我再没有见过比你更讨人喜欢的青年了,你是美的化身~你是缪斯的使者~你是我的主宰~”卡尔夸张的用咏叹调说出最后几句。   杰克忍俊不禁,拳头轻轻的砸在卡尔的肩窝处。“好吧,我尽量不给你丢脸。”   卡尔从杰克的房间出来,轻快的笑容顿时消失。   杰克回来之前他打开了抽屉,当然看见里抽屉里自己送给杰克的礼物和钱。他都不记得到底有什么东西了,看着满满当当的抽屉,居然一一回忆起来。他做梦也没料到他给杰克的东西居然全部塞在这个抽屉里,粗心又忙碌的他居然从来没注意到那些贵重的饰品从来没出现在杰克身上。   他已经够体谅杰克的自尊心了,现在感觉自尊心受伤的是他。   必须和杰克谈谈,卡尔冷静下来这么想。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然后按捺不住出门在走廊上往下看,接着下了楼在客厅里等,然后出了大门在门口张望,最后以相反的秩序回到了杰克的房间,仍旧在沙发上坐下。   以上的过程并不是毫无作用的,起码在上面的过程中他冷静了许多。   不能直接问,抽屉里的东西尤其是一叠叠的美元表明了杰克不想用他的钱,如果卡尔不想吵架的话最好旁敲侧击。   等到杰克推门的时候,卡尔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结果杰克的话又让他把注意力投到新的方向,最终也没按照他的计划执行,准备好的话一句也没说出口。   如果说卡尔会反省,那么认识他的人绝对会以为自己在听笑话,比如萝丝。但是有一部分人会称赞,比如奈森。   当然,教会了儿子怎么怎么做生意的奈森知道卡尔现在反省的内容绝对不会高兴。   反省的主题为:论如何与地位不相等的男□□往。   副主题:忽略了男朋友怎么补救?   史蒂夫和赖特把位置分给了杰克一块。现在杰克的摊位在两人中间。这条街上的艺术工作者太多了,光画画的就有七八个,但生意较好的还是杰克三人,这天上午生意最好的竟然是新来的杰克。   光顾他的全是年轻姑娘,一边摆姿势,一边嬉笑着和他搭讪。   中间空挡时,赖特还特意跑来挤眉弄眼的问他“喜欢哪一个”。对着新认识的朋友总不能板着脸,杰克为了扯开话题绞尽脑汁,比画画还累。   不过,斯蒂夫和赖特没有因为自己抢走了顾客而不高兴,让杰克暗暗赞赏新朋友宽阔的胸襟和自己交朋友的眼光。   中午他们坐在一块儿吃午饭,杰克说了自己要去匹兹堡的事。   “匹兹堡?那里除了铁和煤还有什么?有艺术吗?”赖特好奇的问。   “匹兹堡是工业城市,你那里能做什么呢?”斯蒂夫同样不解。   昨天才出现,今天就说过几天要离开纽约,一听就知道是突然决定的。   “只是去一段时间,陪朋友一起去的,过段时间仍然要回纽约。等我回来后还能在这儿吗?”杰克含糊的说,然后问他俩。   “当然可以。”   透过餐馆的玻璃窗,看见挂在墙壁的钟,时针指向三点。杰克和卡尔约好的时间是三点半,在安菲翁剧院门口见。   他把东西收一收,寄放在剧院,和赖特史蒂夫打过招呼。   第一次正式约会,杰克抑制不住的期待。   卡尔的眼睛频频扫向墙上的挂钟。   三点二十分,还有十分钟就到他和杰克约定的时间。   会议在四点钟结束,结果奈森又把他留下。   “卡尔,你今天状态不好,开会的时候在想什么?”   “对不起。”卡尔道歉:“我昨天没睡好。”   “注意身体。”奈森没追究,他有正事要说。“关于整合莫里斯工厂的具体计划,既然你不舒服,那就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下午再写一份详细的计划书给我。”   莫里斯工厂合并计划!   卡尔差点脱口而出说自己今天晚上可以写出来,好在他没忘记和杰克的约会。就算这样,他赶到剧院的时候,已经足足迟到了一个钟头。   卡尔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终于看见杰克闷闷的坐在剧院对面的台阶上,托着腮注视着剧院来来往往的男女。   “如果你真的这么忙,就不要约我。”杰克板着脸说,任谁等了整整一个钟头也不免气恼。   卡尔自知理亏,低声下气的向杰克道歉,总算让杰克重展笑颜。   “我们不买票吗?”卡尔拉着杰克越过剧院大门,朝一个小门走去。杰克疑惑的问。   “我在安菲翁剧院有固定包厢。”   卡尔带着杰克从贵宾通道进去,侍者恭敬的和卡尔打招呼,将他们送进二楼的包厢。   包厢的桌子上有饮料和水果,和写着剧目的花笺纸。   地上铺着猩红色的地毯,墙壁上贴着米白色的碎花壁纸。绛红色天鹅绒包裹的长凳正对向舞台正面。   “下一场演的是罗密欧和朱丽叶。由来自法国的约瑟芬小姐和意大利的法拉奥尼先生共同表演。”剧院的经理特意到包厢里和卡尔打招呼,并介绍剧目。   一番寒暄后,经理才离开。   杰克索然乏味的窝在沙发里翻看剧目单子。   “好了,别嘟着嘴了,人家都走了。”卡尔捏捏杰克的手。“歌剧开始之后应该没人来应酬了,我们可以好好欣赏莎士比亚的经典作品了。”   “你说,法国人和意大利人,他们能讲好英文吗?”杰克打趣道。   卡尔笑了,不是因为杰克打趣,而是这表示杰克不生气了。   “我的心还逗留在这里,我能够就这样掉头前去吗……”扮演罗密欧的意大利人法拉奥尼上场,声情并茂的吟诵。   杰克和卡尔的目光投向舞台。舞台中央用木板搭了个简易的露台,装饰着藤蔓和花卉。表演的正是第二幕第一场罗密欧与朱丽叶露台相会。罗密欧讲完台词,做了一个翻越的动作,翻过无形的墙壁,扮演配角的男演员出场。   莎士比亚的经典歌剧,因为剧中至死不渝的爱情而闻名,在年轻人中比他的四大戏剧四大悲剧还要著名得多。   杰克就不知道罗密欧与朱丽叶不是四大悲剧之一。(哈哈作者也是今天百度才知道的。)   台上的朱丽叶念出了经典的名句:“罗密欧啊罗密欧,为什么你偏偏是罗密欧呢?否认你的父亲,抛弃你的姓名吧;也许你不愿意这样做,那么只要你宣誓做我的爱人,我也不愿再姓凯普莱特了。”   “如果朱丽叶和罗密欧不是出生于敌对的家族,那这部戏就演不下去了。”卡尔忍不住评论。   杰克听见了,说:“要是朱丽叶长得不够美丽,罗密欧还根本不会注意到她呢!哪有那么多如果!”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我比罗密欧了不起啦。我注意到你就不是因为你的脸蛋,虽然你的确英俊漂亮。”卡尔沾沾自喜的表功。   “是啊,你那时候只想揍我一顿。”杰克故意这么说。   “喂喂,不可以翻旧账。那不是……有缘故的么。”卡尔讪笑。该死,他明明没错,为什么这么心虚呢!   杰克白他一眼,没再说话,专心看表演。   舞台上,罗密单膝跪下,指着天空念到:“姑娘,凭着这一轮皎洁的月亮,它的银光涂染着这些果树的梢端,我发誓——”   朱丽叶:“啊!不要指着月亮起誓,它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都有盈亏圆缺;你要是指着它起誓,也许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无常。”   “罗密欧”问:“那么我指着什么起誓呢?”   几句对答之后,杰克忍不住轻轻的跟着朱丽叶念到:“好,别起誓啦。我虽然喜欢你,却不喜欢今天晚上的密约;它太仓卒、太轻率、太出人意外了,正像一闪电光,等不及人家开一声口,已经消隐了下去。”   卡尔看着杰克的侧脸,在心中悄悄的对自己说:“我们的爱不仓促,不轻率,虽然它出人意外,但绝不会悲剧收场。”   第一场谢幕后的休息时间,陆陆续续的有人来拜访卡尔。   杰克从包厢里出去透气。二楼的长廊墙壁贴着请勿吸烟的标志,杰克下了楼梯,问了侍者找到一个可以抽烟的地方。   抽完一支烟,重新进入包厢,还有陌生的一男一女在和卡尔说话,直到第二场开始了也没有走的迹象。   那个年轻的女人一直在向卡尔抛媚眼,一点儿也不在乎卡尔的冷脸,而被她挽着胳膊的那个中年男人居然也不介意女人的行为。   杰克臭着脸离他们远远的坐着。   卡尔暗暗叫苦。   “我们想安静欣赏话剧。”卡尔暗示两位客人离开。   “那我们不聊了,安静的看表演吧。”那个女人娇笑着说,倒是不说话了,但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脸皮之厚让杰克无言。   不过卡尔也不是以好脾气闻名的,他皮笑肉不笑的说:“包厢里人太多了,影响空气。   女人想说让杰克出去,好在那个男的还不想得罪卡尔,见卡尔真的不高兴了,终于拉着不甘愿的女人出了包厢。   舞台上的精彩表演经过这一段插曲变得没那么吸引人了。   卡尔知道今天的约会称不上成功,无心欣赏话剧,脑海里绞尽脑汁的思考怎么弥补。以前这种情况,卡尔会送花送宝石,任何女人看到礼物都不会生气了。但他再蠢也知道送杰克鲜花和宝石只会让杰克更生气。   还没等卡尔想好怎么弥补,包厢又进来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正式约会结果不太美妙   ☆、29   没看完第二场,两人就离开了剧院。   “对不起。”卡尔小心翼翼的道歉。   “不用道歉,又不是你的错。”杰克双手插在裤袋里,埋着头走在前面听见卡尔说话意兴阑珊的回答。   “你饿了吧?我知道有家餐厅很棒,我们去吃饭吧。”卡尔讨好的拉着杰克笑。   想想剧院里的经历,杰克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饿。“算了,我们回去吃吧,你不是还要回去确定宾客名单么……还有你的文件没看,还有明天的工作不提前准备可以么?”杰克想多举几个例子,可惜他对卡尔的工作内容一窍不通,只能干巴巴的讽刺两句。   不过对愧疚的卡尔来说足够了。   “那个啊晚一点也没关系,家里一定乱成一团,我们吃过饭再回去。这一次我保证没有人打扰我们了!”卡尔信誓旦旦的说。   他挥手招来一辆车,载着他们来到一栋大厦前面。卡尔拉着杰克坐电梯直接上了顶楼,原来是一家露天餐厅,正好用餐的高峰期,餐厅里的客人不少。   “我要包下这里,麻烦你请客人们换一个地方。请务必转告给客人们,他们的账单都由我支付,并且赠送每位客人一份点心,他们没吃完的东西也可以打包。”卡尔找到老板,直接说。   “卡尔!”杰克不赞同的叫卡尔的名字。这种行为太霸道了,用这种方式换来的单独相处杰克可不喜欢。   卡尔直接从口袋里抽出两叠美金拍在柜子上:“愿意离开的客人可以从这里拿一张走。”   经理二话不说叫侍者们去和客人协调。   在金钱面前规矩和法则的作用不堪一击。   这家叫夜幕的餐厅不是卡尔常去的那种高档餐厅,要是那种顶级餐厅,卡尔就算敢也绝不会这么做,那不仅得罪人,还会被嘲笑。但是夜幕只不过是一家中等价格的餐厅,来这里吃饭的以中产阶级为主。这里连一支五人小乐队都凑不齐,只有一个小提琴手和一个扬琴手。   纽约认识卡尔这张脸的人非常多,餐厅里甚至还有霍克利企业的职员。半个钟头后,柜子上的美金一张不剩,餐厅里的客人也统统都在侍者的劝告下离开,餐桌上的残渣收拾得一干二净。   “我有点不习惯。”杰克在安放于露台上的双人餐桌旁坐下。“你不觉得侍者们看我们的眼神怪怪的吗?”   那是当然,带着美女来包场的富家少爷他们见过,但是带着帅哥来包场的还是开业以来第一次。   不管是包场,还是带着帅哥包场都让杰克不习惯。   “这里的牛排和沙拉很好吃,你一定要尝尝。”卡尔却介绍起食物。“不过酒就一般了,几十美金一箱的货物,用来解渴还行。”   “我也看出来了,这里可不像你会来的地方。”要是安菲翁剧院那种地上铺着波斯地毯,包厢里熏着香料,侍者身上的制服都好像是新做的地方才像卡尔常去的地方。   而夜幕餐厅,地板上的浅绿色地毯没有花纹,顾客们使用的餐具既不是镀银的,也不是高级瓷器,餐桌上的鲜花是一美分十朵的红玫瑰,来往的侍者也做不到目不斜视。不得不说,在霍克利家住了一段日子,杰克也耳濡目染了一些,在以前,连夜幕级别的餐厅他也没钱进来。   “我倒有点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一个姑娘带他来的。   这句话卡尔当然不会说。   “有一次下属的职员请我吃饭就在这里。”卡尔微笑着说:“虽然我常常表现得很霸道,但事实上霸道也要分对象和场合,和霍克利家有来往的人家我是绝对不能真正得罪的,无论如何都要维持表面上的友好,所以来过这里一次之后,我发现在等级不如我的地方我可以真正的霸道,不用担心得罪人,不用束手束脚的在心里估量有没有过——当然,我喜欢这里可不是因为这个,而是这里的牛排真的很不错。”   除了夜幕餐厅,卡尔常去的不符合他身份的地方还有两家酒吧。   听到卡尔的实话杰克不知道该为他的价值观生气还是该为他的坦诚感动。   好吧,卡尔能对自己这么说,杰克的确是触动大于生气的。   价值观什么的,他不是早就知道了么,难道他还指望卡尔是个心怀慈悲的圣人么?别开玩笑了!杰克挫败的想。   霍克利宅灯火通明,客厅里站着酒水供应商和食品供应商,正在由布雷恩和戴安娜验看样品。   “卡尔先生,先生要我向您取宾客名单。”   杰克见卡尔有事,打了个招呼就自己上楼了,刚走上楼梯,迎面萝丝捂着脸冲过来,撞上了杰克。   “萝丝,你还好吗?”杰克被萝丝撞得踉跄几步,而萝丝则摔倒在地上。   “不好,一点也不好。”萝丝哽咽的说:“杰克,我要走了,我要搬出这里,再见。”说完她在杰克的搀扶下站起来,提起裙子往下面跑。   她当然没跑出大门,布克特夫人带着侍女气势汹汹的从房间里冲出来,母女俩显然顾不得体面了,就在大厅里吵了起来。   杰克不可避免的从她们的争吵声中知道了吵架的原因。   布雷恩管家送走了商人们,然后命令仆人们离开客厅。卡尔作为吵架原因之一,劝架的立场不足,戴安娜则事不关己的冷眼旁观。   要是一位绅士的话,杰克应该回到自己的房间,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第二天早上还要若无其事的打招呼一面对方感到尴尬。但是杰克实在不是做绅士的料,他在楼梯上下徘徊踟蹰,为难于该不该劝慰吵架的母女俩。   很快他就不用纠结,卡尔见两母女的话越来越难听,终于忍不住上前劝了两句,换来布克特夫人尖锐的声音在大客厅里回荡:“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丑事吗?你和那个杰克·道森,那个穷小子!哼,你从他的房间里出来——”   “够了!”戴安娜大声呵斥,手上的扇子在桌子上敲出清脆的声音。“布克特夫人,请您注意您的言辞!”   杰克脑袋嗡嗡嗡的响,布克特夫人的话就像一道闪电划过,随后的雷鸣轰隆隆的将他的思维震得粉碎。   他手脚冰凉,脸色苍白得像纸片。   怎么办?自以为隐蔽的秘密竟然被人知晓,还在最想隐瞒的人面前揭穿,天哪,人们会怎么看他和卡尔,卡尔会怎么办?他会迫于压力离开自己吗?   戴安娜雷厉风行的下命令:“布雷恩,你送布克特夫人和萝丝小姐回房间,然后告诉仆人们不要乱说话,叫我知道了绝不会轻饶。既然萝丝小姐要搬出去,我记得我在里士满有一所房子空着,你明天叫人收拾一下,暂时给布克特夫人和萝丝小姐居住。”   布克特夫人和萝丝在布雷恩的护送下上楼,看见靠着墙壁的杰克,布克特夫人哼了一声,萝丝的表情则震惊居多,至于布雷恩,杰克根本没从他脸上看出任何心理活动。   杰克以为接下来戴安娜会叫人把自己赶出去,结果客厅里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卡尔上来,急切的扶着他:“杰克,你还好吗?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卡尔将杰克带回房间,给他倒了一杯牛奶。   这会儿工夫,杰克已经找回了理智。“你母亲,没说什么吗?”   卡尔安慰他:“你放心吧,我母亲不会怎么样的。”   怎么可能不会怎么样呢?哪一个母亲知道自己儿子与众不同的取向会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呢?杰克猜戴安娜现在的平静一定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她只是顾忌自己的儿子才没有发作自己,或许过几天卡尔不在就会把自己赶走。   “真的,你放心吧……”卡尔还是这么说:“我母亲不会干涉我们的。”   难道戴安娜不相信布克特夫人的话?   杰克急忙问。   卡尔沉默了一下,“恐怕不是的,我母亲显然是相信布克特夫人的话。其实……”卡尔有点难以启齿。   “什么?”杰克急切的追问,他没有注意到卡尔的表情。   “其实,我想他们——我父母,可能对我们的关系心里有数。”   杰克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什么”,然后才反应过来,导致他问了第三次“什么”。   “本来我不肯定……你没有在这种家庭里生活过,所以不清楚,照顾我们生活的仆人们知道的远比我们想象的多,我的父母总是能从斯派塞他们的口中知道很多我的秘密。可以这么说,在这个家里我几乎是没有秘密的,也许,除了一家之主的父亲,连母亲也未必保得住自己的秘密呢。”他嘲讽的笑了笑,接着说:“我敢肯定,他们对我们的关系心知肚明,只不过没有说出来罢了。”   天啊!杰克太惊讶以致于结结巴巴的问:“为什么?我是说,根本看不出来不是吗?我简直想象不出来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什么时候知道的?谁告诉他们的?”杰克接二连三的问出问题。   这是多么神奇的境况啊,哪一对做父母的会对自己儿子与众不同的性向而保持沉默呢?在爱上卡尔之前,要是杰克身边有男人喜欢上男人的事,他即使不会刻意鄙薄、嘲骂,也不可能做到坦然默认。   在杰克看来,霍克利夫妇就是默认了他和卡尔的关系。   坦白说,杰克冷静下来后心中的确存有窃喜,但更多的是惶恐,由于缺乏真实感而引起的惶恐。   卡尔欲言又止。   他该怎么告诉杰克他父母的想法呢?   他的父母并不是默认了他们的关系,只不过懒得管而已。在霍克利夫妇的眼中,杰克大约相当于一个新鲜小玩意。正好他既没有亲人,也没有身份地位,不会给孩子带来麻烦。   这些话无疑是伤人的,卡尔怎么对杰克说得出口呢!   他迟疑了一会儿,在杰克想明白之前掩饰的说:“他们也许是怕我太过反抗,或者是怕闹出来让别人看了笑话,也可能是等着我们的关系自动破裂。”   杰克觉得卡尔讲的有道理。“这么说的话,霍克利先生和戴安娜夫人不会刁难我啰?”   卡尔艰难的点头:“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没想到杰克噗嗤笑出声来:“别这么说,好像我是个娇弱的小姑娘似的。顶多他们把我赶出去,或者加上一顿狠揍,其他的他们能做什么呢!”   亲爱的,比你想象的多。   卡尔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和“默认”的美好误会一样,揭穿了,对他或是杰克一点好处也没有,反而叫杰克担忧,还是让他保持现在的乐观吧,自己来想办法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那句话,求留言,求收藏,哪怕是批评都好啊,单机一点儿也不好玩   ☆、30   第二天早上,卡尔在布克特夫人的尖叫声中醒来,他披上睡袍,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冲出房间,结果布克特夫人面前并没有毒蛇猛兽,也没有枪指着她,她手里挥舞着一张纸,悲痛欲绝的叫着自己女儿的名字:“萝丝——我的萝丝——”   霍克利夫妇,杰克,还有管家和仆人们都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了。布克特夫人看见管家,扑过去吼道:“她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走的?谁给她开的门?”   “发生什么事了?萝丝怎么了?”戴安娜莫名其妙的的问。   可怜的女仆朱蒂,萝丝的贴身女仆,左颊鲜明的五指印肿得老高,哭哭啼啼的说:“小姐、小姐……走了……”   那张泛着郁金香味道的印花信纸从布克特夫人的手中传递到戴安娜的手中,接着传递给了卡尔。   细腻的信纸表面是萝丝漂亮的花体字,大意为她决心不再叫她母亲掌控她的人生,她要把握自己的命运。请布克特夫人原谅她,她把自己的珠宝华服都留下了,布克特夫人可以将那些东西变卖了偿还债务。而她则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等她安定下来,她会写信给她的。   “天啊!上帝!天啊!”布克特夫人瘫倒在沙发上,嘴里只剩下这两个词。   要是她平静下来,一定会为后悔死,没有将信收好,也没有将这个消息死死的捂住,这栋宅子里那么多仆人呢,明天全纽约都会知道萝丝离家出走了,而后天这个消息将传播到伦敦。所有认识她们母女的人都会知道萝丝的出走,从此再也不会有一个有名誉的有钱人家接纳萝丝。   “萝丝身上带钱了吗?”卡尔问朱蒂。   朱蒂泪水连连的点头:“带了,抽屉里的还有小姐手袋里的,大约有一千美金左右。”   带了钱就好,起码不会马上沦落到睡大街的地步。   在那之前找到她就行了。   接下来就是询问仆人,有一个叫南希的女仆提供了线索,大约凌晨两点钟的时候,她起床吃药,听见外面有动静,她出去查看,好像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但是一眨眼就不见了,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就回去睡觉没再管。   “蠢货!为什么你不多走两步?为什么不拦住她?”布克特夫人歇斯底里的大吼,如果不是另外两个仆人拉着她,她一定会抓花南希的脸蛋。   萝丝走了,突然走了,杰克又觉得这彷佛觉得理所当然。她曾经为了摆脱这一切差点跳下大西洋,上岸之后相当于她的第二次生命,她有权利做自己想做的事。   只是……   “我很担心她,她太鲁莽了,单身的漂亮女人太危险了。”杰克同情萝丝,但不赞同她的行为。   “我和父亲已经叫了所有仆人去找了,还有纽约市的警察,他们会找到萝丝的,她才离开不到一天。”卡尔的眉头往眉心聚拢。   临别的宴会蒙上了一层阴影。   两天的紧密搜寻没有找到萝丝,有人说在码头见过她,有人说在火车站见过她。显然她离开了纽约,而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总比在街头找到她要好吧,似乎除了等待她的信,作为朋友能做的就是祈祷她平安无事了。   杰克穿着特意卡尔特意为他定做的晚宴礼服,坐在灌木丛背后的椅子上,他的位置正对着大门,灌木丛挡在他前面,别人很难发现他,他却可以肆无忌惮的观察陆续到来的宾客。   宾客们大部分乘坐豪华汽车前来,少部分四匹马拉的马车。女士们的耳朵、脖子、手腕闪烁着熠熠宝光,男士们举着手杖,胳膊上挎着的女士就是最耀眼的饰品。   卡尔和父母站在草坪和石子路尽头迎客。宾客差不多都到了,三位主人和宾客们谈笑着进入屋子。   首先是奈森上前致辞。   杰克端着酒杯倚靠着一根柱子,遥遥朝卡尔举杯。   奈森先提议大家为泰坦尼克事故的遇难者默哀,默哀过后,赞美了神灵,表达自己对儿子幸存的感激,当场宣布捐赠一万美元做慈善,帮助孤儿和老人。此举赢来了阵阵掌声,镁光灯不停的闪烁。   无论表明上装得多么自然,其实杰克心里仍然缺乏底气。尤其是和霍克利夫妇共处于同一屋檐下,他难受极了。明天他将和卡尔启程前往匹兹堡,一段时间内不会和霍克利夫妇在一块儿,靠这个,他才能在衣香鬓影的宴会中待下去。   正如预料的那样,萝丝出走的消息全纽约都知道了。布克特夫人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晚餐时仆人送上去的。   没人知道的是萝丝和卡尔已经解除婚约了,宴会上的宾客自以为隐蔽的用同情或嘲讽的眼神扫向卡尔——可怜的未婚夫,他的未婚妻宁愿逃家也不愿意嫁给他。   人们窃窃私语,猜测霍克利的继承人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毛病。   真假不知的消息在人们嘴中传来传去,连最开始的面目也扭曲了。而坏消息永远比好消息传播得更快,更广。   “我觉得他肯定喜欢打人。”   “也许那方面有问题。”   “听说是布克特和男仆私奔了。”   杰克不得不换个地方,远离这两个嘴碎的女人。他竟然不知道美国已经开放到这种程度,连男士那方面的问题也可以讨论了。她们不是上流社会的名媛么?怎么喜欢街头流莺的话题!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胡子雪白的男人朝他举杯,他身上的酒气隔着一英里都能闻到。   “我想我们没有见过。”杰克回答。   “不不不——”男人摇头,眯着眼睛打量杰克。“你很想我认识的一个人——”   “科迪先生,香槟怎么样?你还喜欢吗?”卡尔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   “不错。”科迪先生说。   卡尔给两人介绍:“杰克,这位是丹·科迪先生,科迪先生,这位是杰克·道森先生,我的好朋友。”   “哦,你好,我觉得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科迪先生混沌的眼睛盯着杰克。   杰克搞不懂这位老先生为什么会和自己搭讪,他不知所措的看向卡尔。   卡尔拉着杰克对科迪先生说:“抱歉,科迪先生,我要将杰克介绍给一些朋友。”   “可是……”   卡尔已经拉着杰克离开这个角落,把科迪嘟嘟嚷嚷的声音丢到了身后。   “这样不是不礼貌吗?”   “没关系。谁都知道丹·科迪的脑袋被酒精泡傻了。他名下有金矿和银矿,不过本人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卡尔不在意的说。“靠淘金一夜暴富的人而已,不请自来的客人。”   杰克不喜欢他轻蔑的语气,尽管他也觉得科迪先生的确奇奇怪怪的。“像莫莉?”   卡尔点头。   “莫莉帮助过我呢,我觉得她比许多夫人都好。”杰克说:“真遗憾她不在纽约。”   卡尔妥协:“好吧,我不该那样说别人。来,我给你介绍几位朋友。”   杰克想婉拒卡尔的好意,但是卡尔不由分说的将他带到一个圈子里。“杰克,这位是银行家罗斯柴尔德先生,这位是马歇尔议员,这位是卡特西伯爵,这位是……”   听起来每一位都大名鼎鼎,对他们,卡尔一致用“我的好朋友杰克·道森”来介绍杰克。   这些了不起的人物对杰克和颜悦色,个个看起来都风度翩翩。   “这是古根海姆先生,杰克,你肯定还记得和我们同船的勇敢的古根海姆先生,就是眼前这位的父亲。”卡尔介绍。   “您好,您的父亲是一位真正的绅士。”杰克用一种钦佩和哀痛的语气说。   对面的先生感动的同他握手:“谢谢。”   他们表达了一番对老古根海姆先生的追悼后,卡尔拉着他告辞,走向下一位。   卡尔在杰克的耳边悄悄的说:“瞧他的模样,好像一点儿也不怨恨他父亲给他们四兄弟只留下少的可怜的遗产。”   杰克无奈的说:“卡尔,那是亡者。”要知道杰克可对上流社会没好感,看他们的笑话简直是理所当然的,谁知道他现在竟然劝诫卡尔呢!   “好吧好吧,其实我还是很尊敬去世的古根海姆先生,不是谁都能从容面对死亡的。”   客厅里,卡尔带着杰克和一位又一位名流打招呼,互相介绍。杰克觉得卡尔就像一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迫不及待的让每个人见识,让每个人都赞美他的玩具。某一瞬间,眼前繁华热闹的景象如同水面的倒映微微晃动,只要一颗石头扔下去就能打散似的。   杰克的脸都笑僵了,尽管才第二次见识有钱人的宴会,可他好像见识了几百次那样厌倦。   灯火辉煌下的欢声笑语,金银器皿和珍珠宝石的光彩,昂贵稀少的美食,如同鲜艳浓烈的油画,而他杰克·道森,其实是街边一美分一张的铅笔素描。虽然是同一物种,但是完全不同。   在卡尔为他和姓莱文森的母子俩介绍时,戴安娜过来拉走了卡尔。   杰克悄悄的吐出一口气。   “你喜欢打猎吗?我养了二十条猎狗,每一条都有血统证明。”莱文森先生问他。   “事实上我喜欢艺术,喜欢绘画。”杰克实话实说。   莱文森先生兴趣缺缺的说:“是吗,我对艺术不敢兴趣,不过我姐姐家里倒是有许多名画。”   卡尔介绍过,莱文森先生的姐姐嫁给了英国的格兰瑟姆伯爵,是一位伯爵夫人。   “她是一位成功女性,据说伯爵没有情妇,也没有离过婚。”这句话当然是卡尔的耳语。   “我才从英国回来,那里的天气可真糟糕。”杰克选择了安全天气话题。   莱文森先生点头又摇头:“乡村景色还是不错的,你认识派翠克·克劳利先生吗?”   杰克摇头。   “他也在泰坦尼克号上,不幸遇难了。——他是我姐姐的侄子兼继承人。”   “哦,真不幸,愿你们节哀。”杰克连忙摆出沉痛的表情。   哪怕再过一百年,泰坦尼克号的阴影也不能全部退去,何况才不到一个月呢。如果不是对亡者不敬的话,杰克就要承认除了天气之外,泰坦尼克是第二个安全的话题。因为这里的每一位宾客,都有直系的、旁系的、远支的以及朋友在大西洋遇难了。   共同悼念太频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耽同页面可以从首页点进,作者在月榜第二页看见了自己的文,好幸福的赶脚~   ☆、31(捉虫)   “我真的觉得你和我认识的人长得很像,你有兄弟吗?”醉醺醺的科迪先生不知道从里钻出来,插入谈话。   “没有,科迪先生。”杰克简短的回答。转了一圈后,他已经了解到这位科迪先生是众所知周的糊涂人。   “真的?你姓什么?”   莱文森先生皱皱眉:“这位是杰克·道森先生,科迪先生。”   “哦,道森……道森……不是盖茨比么。”科迪先生连个正眼都没给莱文森。   莱文森脸青了,他自认为和科迪说话时纡尊降贵,谁知道竟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他朝杰克点点头,生气的转身走了。   说实话,杰克也想走,他丧气的嘀咕:“盖茨比不知道,盖茨倒是知道一个。”   “啊,对了,是盖茨。詹姆斯原来姓盖茨,你真的不认识他吗?你们俩长得太像了,詹姆斯·盖茨,我的好帮手,他现在叫杰·盖茨比。”科迪先生大声说,幸好音乐和聊天的声音盖了过去,只有离他们近的几个人转过头来看了看。   詹姆斯·盖茨?不会这么巧吧……   “这位盖茨先生在这里吗?我真想看看我们长得有多么像。”杰克问。   “他今天没来,不过,待会儿会来接我。”科迪先生说。   詹姆斯·盖茨。   杰克把这个名字默默的念了一遍。如果科迪先生没有胡说八道的话,他竟然还有一个亲人,而且这位亲人近在眼前。孤孤单单的生活了好几年,远离家乡,四处漂泊,仿佛蒲公英的种子随着风浪迹天涯。即使遇见了卡尔,杰克心中还是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孤单。   爱人和亲人是不一样的。   一个是归宿,一个是根源。   没有根的人怎么能成长呢?   “科迪先生,请务必让我们见一面,他什么时候来接您呢?”杰克按捺住自己的激动,按照卡尔教的那样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保持平静沉稳的态度,他还不知道自己闪光的眼睛出卖了他。   杰克打定主意今晚要和科迪先生形影不离,以免错过他的亲人。   卡尔被戴安娜拉走,径自进入小休息室,宴会刚刚开始一小会儿,小休息里还没有休息的人。   戴安娜低声斥责卡尔:“你再干什么!把他养在家里我就不说了,现在还把他介绍给客人们,你就不怕丢脸吗!”   “杰克是我的好朋友。”   “得了吧,好朋友,你去问问你父亲信不信?”戴安娜嘲弄的说:“萝丝的事已经给你惹了足够的麻烦了,你不会想今天晚上再添一桩对吗?”   “妈妈……”   “卡尔亲爱的,我和你父亲愿意纵容你小小的爱好,但你可不能因此就肆意妄为。你必须知道自己是谁,应该做什么。”戴安娜换了副严肃的神情说。   “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卡尔眼睛注视着脚下,声音低沉。   戴安娜心中突然升起莫名其妙的不安,她展开折扇,扇了扇风,微凉的清爽让她感觉好多了。   长长的两列餐桌上铺着雪白的蕾丝桌布,边缘勾出镂空的百合花型。尽管头顶硕大的水晶灯将宴会厅照得和白天一样明亮,餐桌山仍然排列着镀银的烛台,烛台与烛台之间是娇艳欲滴的花卉。   露台上有另一支乐队在演奏。   随着音乐声,宾客们从大客厅移步宴会厅,纷纷在仆人的引导下入座。除了霍克利家本身的八个仆人,为了这次宴会,卡尔还从一家高级餐厅雇佣了侍者。   杰克的位置在左边长桌的末端,和科迪先生遥遥相对。尽管他知道科迪先生就在那儿,还是忍不住频频看向他。   不过他也没忘记卡尔教他的用餐礼仪,享用完第一道菜后将刀叉平排放在盘内,身后的仆人立刻上前端走空盘子。   配餐的奶酪被高明的大厨雕琢成含苞待放的玫瑰花,杰克一晃神,差点分不清和玻璃瓶里那朵有什么差别。   “我喜欢法国菜,尤其是那道香草羊里脊肉。”旁边的男人同杰克闲聊。   杰克记得卡尔说过,用餐时不能沉默,要和身边的人说话聊天否则就是不礼貌。于是他回答:“是的,非常美味。”   男人做出倾听的模样,杰克想了想,说:“多亏了女主人的坚持,你知道今天晚上的菜品全是霍克利夫人决定的吗?她也喜欢法国菜。”   “哦,感谢霍克利夫人,我们必须为她举杯。”男人说着,举起高脚杯。   杰克也举起杯子和男人致敬,红色的酒液滑入喉咙。   视线穿过透明的酒杯,杰克接受到卡尔赞美的眼神。   看来自己的表现不赖,杰克朝卡尔举了下杯子,他一边和两旁的宾客闲谈,一边偏过头注意科迪先生的动静。   卡尔发现杰克频繁的望向某个方向,他顺着杰克的目光看过去,并没有看见特别的人。   甜点用过之后,客人们纷纷起身。有的去休息室喝茶聊天,有的去游戏室打牌抽烟,有的则邀请美丽的女伴去大客厅跳舞。   杰克看见科迪先生起身,赶紧放下勺子跟着他离开宴会厅,遗憾的是科迪并不是朝大门走去,而是走到一张椅子上一屁股坐下。   “老伙计——”他和朋友们打招呼。   杰克失望的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你好,科迪先生。”   “啊,杰!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不,我是杰克·道森。”杰克忙说。   科迪用浑浊的眼睛细细的看了一会儿他,点头:“对不起,都怪你和他太像了。”   “没关系……事实上,我想知道那位和我长得很像的詹姆斯·盖茨先生什么时候才来呢?”杰克问道。   “什么时候?”科迪看起来完全醉了,重复着杰克的话。   这时穿着制服的男仆走过来问:“请问是科迪先生吗?”   “科迪?我是科迪,你是谁?”科迪醉醺醺的问。   “科迪先生,有位盖茨比先生打电话来说半个钟头后来接您。”男仆转达电话内容。   杰克兴奋的向他确定:“盖茨比先生是吗?”他记得科迪说过盖茨比是他那位亲戚后来改的名字。   “是的。”   半个小时候,杰克扶着科迪先生坐在花园里某张椅子上。   远处,两束黄色的光束由远及近,一辆福特轿车在石子路边停下,车门打开,下来一个金发的年轻男人。他看起来大约二十一二岁,清秀的面庞,一双碧绿的眼眸,身材瘦削,他反手关上车门,眼睛朝四周环视。   杰克丢下科迪,激动的迎了上去:“你好,我是杰克·道森。”他看见青年眼睛里的惊讶。   “很神奇是吧,我们长得真像。”杰克满面笑容:“我听科迪先生说,你本来叫詹姆斯·盖茨,我就想,这个名字挺耳熟的,啊,那不是姨妈信里写的她儿子的名字吗,你不知道我有多惊喜,我一直以为不会再见到亲人了,毕竟离开吉普瓦之前已经六年没有收到姨妈的信了……”   杰克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   “……我也有印象,威斯康辛州,道森。”盖茨比的态度要比杰克冷淡些。“你好,我来接科迪先生。”   “对了,科迪先生。他在这儿……”杰克连忙转身,科迪靠着椅背,好似睡着了。“这儿。”   “谢谢。”   盖茨比扶起科迪,将科迪的一条胳膊从自己脑后环过,挂在肩膀上,吃力的稳住科迪。醉酒的人不能自己使力,使得搀扶的人承受了对方全部的体重。盖茨比的脸颊因为用力而泛红。   “我来帮你。”杰克连忙扶着科迪另一边胳膊。“对了,要不让科迪先生在客房歇一会儿再走。我们可以聊聊天。”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会,不会。”   正好以为仆人走过来,看见他们:“……道森先生,我能为您做什么?”   “汉克,麻烦你帮忙扶科迪先生去客房睡一会儿好么。”杰克说。   在汉克的帮助下,三人将科迪送到了二楼西边某间客房,然后杰克带着盖茨比来到小书房。“外面人太多了,小书房比较安静,我们可以好好聊天,你想喝什么?”   “咖啡,谢谢。”盖茨比说,他环视这间书房,目光从书房天花板到墙壁到地板扫过。“主人不会介意我们进来吗?”   杰克拜托汉克帮忙端两杯咖啡过来,然后听见盖茨比的担心,笑着回答:“没关系,卡尔——也就是小书房的主人,允许我使用它。”   盖茨比点点头,他的目光落在杰克的身上,刚才只顾着注意对方的脸,忽略了他的穿着打扮。跟着科迪以来,他的眼光今非昔比,很快就估量出杰克身上服饰的价值。   他依稀记得姨妈家也只是普通农民,为什么他们的儿子却像个上流社会的少爷?他和霍克利家有什么关系?竟然可以使用主人家的小书房招待客人?   他决定问问。“你是来参加宴会的?”   杰克摇摇头,又点头,他看出盖茨比有点糊涂,解释道:“我和卡尔在泰坦尼克上认识,之后一直住在他家直到现在。”   泰坦尼克!   全美国没人不知道。   盖茨比惊呼:“那么,你可真幸运啦。我看报纸上说死了一千多人呢,人人都说它不会沉,谁会料到这么一场大灾难呢。感谢上帝,你平安无事。”   杰克觉得盖茨比的庆幸表情比宴会上的人真心多了。倒不是说外面那些人完全没有心,而是面对陌生人和面对亲戚任何人都是两种态度。杰克相信盖茨比完全发自真心的在为他庆幸。   “是啊,我非常幸运。对了,詹姆斯你呢?你什么时候来的纽约?我记得姨妈好像住在北达科他州还是南达科他州……我想过给你们写信的,但是没有你们具体的地址,以前姨妈寄来的信上那个地址据说没有找到你们。”   “北达科他州。我希望你能叫我杰,杰·盖茨比,我现在用的名字。我们搬了几次家,我前几年离开那里出来闯荡,科迪先生,我在苏必利尔湖那里遇见他,他的船搁浅了,后来我就一直跟着他做事,他是个好人,教会了我很多东西。”盖茨比谈到科迪脸上显现出钦佩的表情。   杰克想到了莫莉,她和科迪在这一点上相同,都是被排斥的富豪,但他们都是很棒的人——既然盖茨比这么说那科迪肯定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仔细研究一下,才发现盖茨比和杰克差不多大,所以从远房叔叔变成表哥   ☆、32(捉虫)   杰克和盖茨比聊了各自几年的经历,盖茨比十七岁离开家出去闯荡,杰克十五岁离开家乡,两个都做过水手、苦力、推销员,不同在于,他们又同样坚韧的心性,甚至同样经历过水面上的灾难——当然苏必利尔湖是没法和大西洋的惨剧相提并论。   随着话越说越多,盖茨比比开始热忱了很多,他脑海里多了一个丰满的形象,逐渐接受了这位突然出现的亲戚。   在他们愉快聊天的时候,卡尔在楼下四处寻找杰克的踪迹。   年纪大的宾客纷纷向主人告辞,宅子里的客人慢慢变少。   卡尔问到了汉克,汉克告诉他杰克和一个长得很像他的先生在小书房聊天。   他敲开门看见了汉克口中长得很像杰克的青年。   一样清秀的脸庞,一样的金色头发,一样的绿色眼睛。   卡尔吃惊的看看这位青年,又看看杰克。“杰克,你没说过你还有一个兄弟……你们长得太像了!”   杰克嘴角高高扬起:“我也没想到会遇见我这位表兄,他的母亲是我母亲的表姐妹。很神奇吧,我们长得太像了,别人一定以为我们是同一对父母生的。”   杰克欢快的为他和盖茨比介绍,卡尔一边伸出右手和盖茨比握手,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对方。不管他们多么像,卡尔总是能分辨他们的不同,杰克的发色更纯粹些,杰克仰头时在光线的作用下眼珠会变成天空的蓝色,杰克的鼻梁更挺,皮肤更白,杰克笑起来更好看,总之,杰克更好。   “盖茨比先生做科迪的跟班太浪费了。”送走盖茨比和科迪之后,卡尔看着远去的汽车对杰克说。“你的表兄是个人才,要是他不说,我会以为他出身良好,至少是中产阶级。”   “他和科迪先生不止是雇佣关系,他救过科迪先生的命,科迪先生相当于他的老师。”杰克说。   “可惜……”   “可惜什么?”   “科迪先生没有继承人,人又糊涂,年纪又大,你表哥依靠不了他多久。”卡尔说。   杰克皱眉:“杰不需要依靠谁。”   杰克这一点和盖茨比完全不同,卡尔从盖茨比的眼睛里看到了欲望和野心,而杰克在某些方面如孩子般天真。   卡尔没同杰克争辩,有时候他觉得杰克的天真非常可爱。   直到十二点钟客人才走光,仆人们收拾残局,将宅子里的摆设还原。器皿洗干净收到库房,垃圾清理出去,重新铺上地毯……收尾的工作恐怕要弄到天亮。   卡尔被奈森叫到书房,他们明天上午出发去匹兹堡,父亲兼老板肯定有话要交代。   杰克那些简单的行李装好了放在柜子里,明天提起就可以出发,要不是贝芬敲开他的门,告诉他“霍克利夫人想和他谈谈”,他已经睡下了。   戴安娜优雅的坐在小会客室的沙发里,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残留的酒意令她脸颊泛着绯红,与平时不一样,看起来多了些亲和。   “道森先生,请坐。”戴安娜扯了扯嘴角表示她在微笑,即使经过了四个钟头的晚宴疲惫不堪,她仍然挺直背脊,正襟危坐。“咖啡还是茶?”   “不用了夫人。”杰克在戴安娜锐利的目光下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那好,我就不浪费时间了。我明天要去费城,接着还要去伦敦,而奈森不会和卡尔住在一起。所以我认为有必要叮嘱你几句。”戴安娜注视着杰克。“卡尔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我相信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不需要提醒。但是我要提醒你,注意你的言行举止,不要做出玷污霍克利的举动,否则你任何好处也得不到。”   二十世纪初的美国,正处于蒸蒸日上的时期。美国人将印第安人从土地上赶出去,占据北美大陆丰腴的土地,种植农作物,建设工厂。   匹兹堡是全国闻名的工业城市,提起匹兹堡,去过的人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是林立的冒着黑烟的烟囱和空气中遍布的粉尘。   阿巴拉契亚山脉以西,阿勒根尼河和蒙龙加亥拉和在此处汇聚为俄亥俄河,在土地下面埋藏的丰富矿藏被挖掘出来之前,这里就是战略要地。经过殖民地时期、独立战争时期、西进运动时期到工业时代,匹兹堡的发展就像土地上面的铺设的铁轨,短暂的百年间从匹兹堡铺满北美大陆。电气时代开始后,它成为全美乃至全世界最重要的重工业城市之一。   霍克利钢铁集团的总部就在这座著名的城市里。   老霍克利出生于费城郊区一户贫民家庭,母亲是纺织女工,父亲在码头做事,他八岁开始做报童,两周内收集到全镇所有订报人的资料,二个月后得到老板赏识多支付他两美元的薪水。   “父亲十六岁的时候离开费城,辗转来到匹兹堡,从普通工人做起,一步步升职。有位退役的安德森上校在报纸上登消息,愿意将自己家中的400册藏书借给有志读书的青少年,每周一本。安德森上校的家距离父亲工作的地方有三个小时的路程,我父亲每周星期六步行三个小时去借一本书,然后步行三个小时回去,下一周再去。后来我父亲捐资在匹兹堡建立了一所图书馆,供人借阅。”   卡尔讲起奈森的过去,语气充满崇拜。“不过你不用专门去图书馆借书,我们在匹兹堡的住宅也有一个大书房。”   “你让我开始期待了。”   “还有更值得期待的,你知道约翰·辛格·萨金特吗?”卡尔扬眉。   “当然知道,他擅长水彩和人物,对画技的革新很有名,也是我偶像之一。”   “萨金特先生也是费城人,虽然和我们家没有交情,但是他最近在匹兹堡,正巧住在我一位朋友家里,我们可以上门拜访他。”   杰克眼睛一亮:“什么时候?”   “等我们整理好东西就可以去。”杰克的期待取悦了卡尔,他决定安顿下来第二天就带杰克去拜访那位朋友。   火车终于靠站,头等包厢再舒适,长时间的路途还是让人难耐。   “终于到了。”卡尔亲手拉开包厢门,让杰克先下去。   灰蒙蒙的天空笼罩在头顶,杰克以为是天气不好,出了车站才发现原来是工厂排出的烟雾和灰尘。   工业的发展总是以环境为代价。   火车站外接他们的轿车等在那儿,两人上车,经过一个小时的车程,抵达匹兹堡郊区卡尔的住宅。   那是一栋占地五百英尺的三层别墅,有十六间卧室,以及4间佣人房、两间书房、两个会客室、一个休息室、一个厨房、和专门的车库。围绕别墅周围的宽阔草坪和玫瑰园在纽约及别的城市不稀奇,但在机器轰鸣声充斥的匹兹堡格外令人赏心悦目。   跟着卡尔和杰克到匹兹堡的还有斯派塞、汉克和女仆莉莉。   “厨师明天才到,今天晚上我们出去吃。对了,还有你的房间,我安排在隔壁,你看看哪里不喜欢再慢慢改。”卡尔带着杰克上二楼,推开一扇白色雕百合花的门。   大片的窗户映入眼帘,几乎铺满整面墙壁,洁白的窗纱随着微风飘扬,碧绿的草坪和玫瑰花圃就是最美丽的风景画。   “很美……”杰克轻轻拂开贴在脸上的窗帘,扶着窗框看向玫瑰花圃。   “你喜欢就好。”卡尔从后面抱住杰克,热气将杰克的耳垂染红。   杰克侧过头,送上自己的唇瓣。   “……我希望你不会特别喜欢玫瑰花。”杰克勾起红润的嘴唇。   “什么?”卡尔眼睛里窜着火苗,充血的脑袋完全听不出杰克的意有所指。   “算了,玫瑰不错。”杰克把不成功的玩笑丢到脑外。   “我为你布置了一间画室,希望你喜欢。”卡尔气息不稳的献出第二份礼物,说不定他能收到回礼。   卡尔浮想联翩。   “真的,在哪儿,我去看看!”杰克顿时忘了玫瑰的寓意,开心的问。   “在楼下,我带你去。”卡尔心旌浮动,拉着杰克的手下楼,他觉得自己今天晚上说不定可以收到礼物。   刚走下楼梯就听见客厅里电话的铃声像战争的号角一样急促。   卡尔不得不改变脚步方向,先接起电话,听了两句,神色凝重的对杰克道歉:“抱歉亲爱的,我有些事必须现在解决,你自己去看画室好吗?我很快就回来。”   他亲了亲杰克的脸颊,大声叫汉克替他把大衣和车钥匙拿过来。然后又打了几个电话,通话的过程中他语气粗暴而简短。   杰克很难放任自己装作什么都不懂的去参观画室,在卡尔放下电话的间隙问:“也许我可以陪你一起过去!”   他一直站在旁边,从卡尔的话中推断出了大致的情况。   工人们罢工了。   伴随着匹兹堡工业的飞速发展,其令工厂主资本家们厌恶的附赠品也随之壮大。那就是工人运动!资本家们喜欢称之为暴动。   像野草一样,连火都烧不掉的暴动。   上一次暴动是在两个月之前,奈森靠治安队以流血的代价才平息了这场混乱。   杰克做过工人,知道暴怒的工人被煽动之后可以变得多么恐怖。也知道他们会面临的镇压有多么残酷。   “不,你留下,我很快会回来。”卡尔一口拒绝,他不再听杰克说,穿上大衣,从汉克手里接过钥匙,匆匆出门。   杰克被留在客厅里,十分钟前的惬意荡然无存。   “道森先生,您要去参观画室吗?”   “不。我想坐一会儿。”杰克哪有心情参观画室,他丧气的把自己摔在沙发里。   汉克站了一会儿,见杰克望着天花板发呆,不像是有事情吩咐的样子,干脆离开做自己的事了。   时针指向八点,卡尔没有回来。   他说的“很快”显然实现不了。   “道森先生,晚餐是烤鸡和水果沙拉,您……现在在用吗?”莉莉的手在白围裙上擦了一下。今天的晚餐是她做的,厨师没到,厨房里的食材倒是装满了仓库,但是她只会做几种,幸好吃晚餐的是道森先生——哦,她绝不是看不起道森先生,只是、只是……哦,上帝,不付她薪水的人很难让她惧怕。特别这位杰克·道森先生和主人的关系仆人们心知肚明。   “呃,OK!”杰克站起来朝餐厅走去。   没有电话,也没有打发人捎个口信,杰克不知道卡尔现在怎么样了。   叉子碰到瓷碗发出叮叮的声音,侍立在一旁的汉克忍不住把余光投向杰克。   杰克心不在焉的把叉子送进嘴里,浑然不觉仆人的打量。   客厅的大钟当当当的敲响。   杰克放下叉子,转向汉克:“卡尔打过电话回来吗?斯派塞呢?”得到的回答当然是否定的。   “我要去工厂,你知道在哪儿吗?卡尔现在在的地方!”杰克推开盘子,把餐巾扔在桌上。   “啊?但是卡尔先生说——”   “你知道?”杰克挑眉,故意跳过汉克的话。   “是的,但是——”   “请告诉我。”杰克语气坚定。   汉克鬼使神差的乖乖说了。   从办公室的窗户往下看,乌泱泱的一片人头。   卡尔烦躁的将窗帘合上,按息雪茄。“凯拉斯呢?回来没有!”话音刚落,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推门进来。   “霍克利先生,他们拒绝上工。我和他们的推举的代表谈过,这是他们的要求。”凯拉斯把一张纸递给卡尔。   卡尔却并不接,借着凯拉斯手扫了一眼,勃然大怒:“他们疯了!提高工资???还有休息日!谁听过休息日还有工资的?不干活还想要工资,他们以为自己是谁?上帝吗!”   办公室里的管理者们默默的承受卡尔的怒火。他们没一个人开口,谁先开口,就意味着卡尔的怒火将转向他们。   不需要更多的理由。   身为管理者,没有解决好工人的问题就是他们失职。   但是凯拉斯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卡尔:“他们还要求不得惩罚这次活动的头领,不准解雇任何一名工人,以及减少工作时间。”其实还有更多,但是凯拉斯认为不用讲那么细了。   卡尔一脚踹翻了文件柜! 作者有话要说:  奈森当然是虚构的人物,真是的历史,匹兹堡的钢铁大亨是安德鲁·卡内基。白手起家的人物,和洛克菲勒、摩根等齐名,后来把自己的工厂卖给了摩根,经过组建构成现在的美国联合钢铁公司。 在本文这个半架空世界,没有卡内基,但是奈森的事迹一部分取自于卡内基自传里的事。   ☆、33   过了很久,经营部主管才小心翼翼的打破死寂。“如果继续晾着他们,我们每天的损失超过一千万……”在卡尔凶狠的目光中禁音。   有了一个开头的,接着有了第二个胆子大的。“我今天接到无数电话打听情况的,其他公司很担心罢工会扩大。”   新闻部的主管:“我和报社打过招呼了,他们会约束记者。”   “我觉得应该叫保安部的人出动……”   “不行,你们忘了伯利恒工厂那次暴动了吗?还有两个月前。”   “难道要答应他们的非分要求吗!他们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也许我们应该先处理艾奇逊,毕竟是他鞭打工人才引起这次事件。”   “得了吧,到了现在赶走艾奇逊也不会有用。”   卡尔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一口饮尽,然后转身问凯拉斯:“领头的是谁?几个?”   “三个,他们最听一个叫威尔森的,另外两个说的话也有相当多的人听。”凯拉斯说。   “告诉他们,我会亲自和他们的头领谈判,单独和每一个谈判。”卡尔把重音放在单独上面。   他的秘书立刻出去安排。   “凯拉斯,趁这个时间,给我说说这三个人。”卡尔放下酒杯,他需要武装,然后上战场。   三个衣服上沾满油渍的男人分别待在三间办公室。   卡尔在每间办公室待了三十分钟。一个半小时后,三个男人带着不同的表情离开了大楼回到楼下的工厂区,卡尔从窗户间隙看到工人们纷纷聚集在他们身边。   过了十几分钟,有人悄悄的传来消息:“威尔森坚持所有条件不变,迪加正在说服大家放弃罢工,山姆认为可以就某些条件让步。他们还没有达成相同意见。”   卡尔轻松的坐在椅子上,斯派塞为他点燃了雪茄,他惬意的吸了一口,吐出烟圈。   “闹剧结束后,提升那个叫迪加的做工头。”   众主管会意,显然卡尔用最小的代价取得了胜利。   “霍克利先生,下面不对劲……”秘书紧张的叫卡尔。   卡尔皱眉,起身凑到窗前往下看,主管们也纷纷涌到窗前。只见下面的人越聚越多,昏暗的灯光下,人群中央有个人嘶声力竭的说:“你背叛了我们,你投靠了霍克利,牺牲我们的利益换了什么好处!”   他前面一个男人试图辩解:“我没有,正是一心为大家打算我才会这么说,他们已经准备叫警察了,还有许多人家里连一块面包都没有,我们要见好就收。”   “见你的好吧,混蛋!”   人群越来越鼓噪,楼上的众人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他们看见许多人挥舞着胳膊,有的抓起身边随便什么棍子、砖块之类的。   “叫警察,立刻!”卡尔厉声叫道。   来不及了,卡尔说服的那个迪加已经被威尔森一拳揍倒在地,暴力的阀门被打开就很难关上。   斯派塞猛的将卡尔向后一扯,避开了砖头和飞溅的玻璃。   “他们怎么扔进来的?这里是五楼!”卡尔的秘书尖叫。   杰克很容易找到工厂,灯火通明就是最好的指引,远远的他便听见里面的喧哗。杰克感觉不妙。   大门没锁,杰克三两下跑进去,绕过一间又一间的厂房,朝中央那栋大楼跑去。很快他就看见了被包围的大楼以及楼下汹涌的人群。   砖头、石块被扔向玻璃窗,每一下声响都代表一扇玻璃壮烈牺牲。   “下来!混蛋!”   “我们要假期!我们要薪水!”   隐约可见窗户附近摇晃的身影。   几个人把厂房里卸下的铁柱抬出来准备撞门。大楼的那扇雕花木门绝对经不起他一撞,实际上在工人肉身的撞击下已经摇摇欲坠了。   他们一个个面孔涨红,眼睛里闪烁着疯狂。   “警察什么时候到?”   “二十分钟。”秘书不停的擦汗。“他们没有车,只能跑过来。而且人不够,他们要从别的分局调人手。”   卡尔甩手把杯子摔在地上,和玻璃渣混成一片。   彭彭的撞门生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霍克利先生,危险!”大家惊慌的叫嚷着。   卡尔充耳不闻,站到窗户前,深吸一口气,朝下面大声吼:“下面的人听着,我是卡尔·霍克利!”   回答他的是两块铜锭,其中一块擦过脸颊,留下一片血痕。   斯派塞连忙把他拉回来。   卡尔惊魂未定,秘书连忙掏出镜子竖在卡尔前面,另一位主管掏出雪白的手帕替他清理伤口。粗手粗脚的男人动作太大,换个怕痛的早疼得直叫唤。   卡尔龇牙咧嘴的实在不好意思叫痛,所以强装着无所谓。   简单的清理一下,他小心翼翼的再一次站到窗口,重复喊了一遍,这回没有人朝他扔砖块石头。他对着下面汹涌的喊:“你们的条件我们正在商议,如果你们现在离开,我可以不追究你们损害工厂财产和威胁人生安全的错误。”他一边喊,一边注意调整自己的位置方便随时向后闪躲。   “他在骗人!拉姆可他们就是事后被抓走的,他们这些资本家都一样。”   “对,不能离开,霍克利家的大少爷走了,谁还理咱们的要求。”   “对,对!”   “下来!混蛋们,你以为我们是笨蛋吗!”   卡尔后仰躲开一根铁条——天晓得他们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听着,我已经叫了警察,如果十分钟内你们不离开的话,那就只能在监狱里和我们谈判了!”   “滚蛋!谁会怕!”   撞门的人暂时停止了,不过不是因为卡尔的话,而是工人内部出现了矛盾。   领头人之一的山姆阻止了他们。   “什么?现在离开?你疯了。”   “你才疯了,要不是你刚才打了迪加,煽动同伴,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山姆比威尔森更火大:“我们说好的,不采取任何暴力行为,也不损毁工厂任何东西,这样才能不给他们抓人的借口。现在这样,你看看,警察来了就可以用破坏私人财物和暴力威胁的罪名逮捕我们!”   “迪加出卖了我们,那个霍克利那么狡猾,他根本不会跟我们谈和。”脑袋充血的威尔森恨不得现在把压榨他们的资本家们拉下来痛打一顿,能和山姆用话沟通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了。他身后大部分人都和他处于同一状态。   “我们不能这样!”   “不,我们可以。”威尔森挥手,另外两人强行拉开山姆,一部分人继续撞门。   山姆奋力挣扎:“威尔森,伙计们,快住手,冷静点,我们不能这样!”   砸红了眼的人听不进去他的劝告。   这一段过程仅仅花了五分钟。   杰克离门很远,他听不见山姆和威尔森的对话,也听不清卡尔的演说,但不妨碍他通过观察判断现在的情况,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事情通常是怎样发展的。工人们看起来已经失去理智了,他们一旦撞开门,肯定会攻击卡尔!   怎么办?   警察?卡尔肯定已经报警了。   冲上去?别说挤不过去,就算挤过去了也不见得能帮他多挡几块砖头。   怎么办?   杰克急的团团转。   眼看大门要被撞开,他顾不得其他的了,朝人群中挤去。幸好工厂的灯度数不高,人又多,乌泱泱的脑充血的工人们竟然没有注意到穿着打扮和大家截然不同的杰克,任他挤来挤去,越来越靠近前方。   他还没有挤到最前面,门就被撞开了。工人们抓着随手取得的武器蜂拥而入。杰克心急如焚,只能努力向前挤。   Shit!他讨厌暴力!   保安挡在了雇主的前面,斯派塞掏出了枪对准门口。   “天啊,这次之后我一定要弄把枪!”卡尔□□,会议室的门锁着,不过支撑不了多久,他想今天免不了要受些罪了,不过他发誓一定会讨回来的。   冲进办公楼的工人们备受“胜利”的鼓舞,似乎撞开的那扇门就是资本家的防御层,现在可恶的资本家只能任他们宰割。那些人以前只能仰望,可以随意呼喝、驱使,把他们当牛马使唤,没有一点同情心的吸血鬼,今天终于要付出代价了。   他们红着眼睛冲进去,砸开每一扇门,看见什么东西都立刻毁灭。石膏雕塑,水晶壁灯,天鹅绒的窗帘,真皮的沙发,月季花图案的地毯……统统成了垃圾碎片。   终于他们撞开了会议室的门,朝猎物们咧嘴笑了。   “霍克利先生,我保护你!”   “霍克利先生,小心!”   “你们这些废物最好立刻离开,警察马上就来了!”   “废物”这个词拉倒了一大片仇恨值。说出这个词的那位主管顶着满头包趴在了地上。   “退后——”斯派塞将枪对准工人们:“谁要是上前我就不客气了!”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   斯派塞朝天放了一枪,会议室混乱的局面顿时一静。   卡尔缓缓吐出一口气:“现在离开,一切都可以商量!”   “打死这狗娘养的——”威尔森狰狞的喊,一群人不顾□□的威胁,朝卡尔这边扑过来。跟着他们的山姆徒劳的嘶喊:“住手——停——”   这个时候保安们当然首先护住卡尔,别的主管们就倒霉了,从桌子底下,椅子后面被拖出来,狼狈的抱住脑袋祈求警察快点到。   卡尔一把从斯派塞手里抢过枪,对准威尔森,扣下扳机。   砰的一声,威尔森倒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更新时间会变晚了……   ☆、34   “他杀死了威尔森——”   斯派塞脸上挂满了惊骇两个字,他拿枪出来只是为了威慑,为了保护雇主,可没打算让雇主杀人啊!   那声嘶吼打破了僵局,顿时群情激奋。   卡尔双手沉稳,食指使力,枪声再一次响起:“谁要是靠近我就开枪,看谁先死!”眼角余光瞟过墙壁上的挂钟,心中默默计算还有多长时间警察才会到。   室内陷入死寂。   所有的人都被卡尔的举动震住了,两下枪响犹如女巫的魔法,定身术的魔法。   “你杀了人——你杀了人——”过了一会儿,某个黑皮肤的工人失控的大喊。   “是的,我不介意再杀一个!”枪口指向黑皮肤工人。   工人手脚并用的后爬。   场面又陷入僵局,拿着简陋武器的工人们堵在门口,不肯退出去,也不敢上前,主管们躲在长长的会议桌的另一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害怕刺激到工人的那根神经,今天就交待在这里了。   还需要五分钟!   卡尔的心几乎都提到嗓子眼了,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平静的面孔下有多么紧张。他手上只有一把枪,对方却有那么多人。他无比后悔今天晚上亲自来了,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就算今天晚上平安无事,这次事件造成的恶劣影响也不是轻易能够消除的。他不仅要担心现在,还要烦恼以后。   五分钟,还需要五分钟,警察就会到了。   失去了威尔森的领导,沸腾的血液暂时降温。   这时,山姆挤到了前面,看见倒在人群脚下的威尔森,还有举着枪的卡尔,结合刚才在人群后面听见的对话,他愤怒的站出来:“你这个杀人凶手,你会付出代价的!”他双目含泪充血,不管刚才和威尔森有多少分歧争论,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替威尔森复仇。   “伙计们!怕什么,他只有一支枪,难道能打死我们所有人吗?威尔森是为了争取我们的利益被残忍杀害的,我们不能让他白死,等警察来了难道会抓捕这些资本家吗?!他们根本是一伙的,我们必须现在就为威尔森报仇,否则他就白死了!我们今天做的一切也都白费了!”   前面的几个工人随着山姆的话慢慢挪动脚步。   卡尔的枪口对准了山姆,额头沁出细汗。   “你们都想死吗?想想你们的孩子!”经营部的主管战战兢兢的朝工人们吼。   山姆的肌肉虬结的胳膊在空中挥舞,表情痛恨:“我没有孩子——啊——”他大叫着被人从背后扑倒,身体连着压在他背上的人在光滑的地板上滑出了一米远。山姆力气很大,他手肘后击,力气足以连门板都撞破,但是那个人很灵活,躲开了他的反击,反而胳膊弯曲,环过他的脖子,勒紧。   山姆腿狠狠的下踩,同时一手扯着勒住脖子的胳膊,另一只手弯曲,手肘奋力向后撞击。这一回没有落空,手肘撞击上柔软的皮肉,他再接再厉身体半边着力,试图侧翻,将背上的人压在下面。   他的反击中结于某种尖锐的物体抵在太阳穴。   “不想死就安静点!”   山姆不想死,他只不过想依仗人多势众抓住霍克利,可没想真的把自己的命赔上。他看不见勒住自己的人,不过这个人很有经验,他知道自己力气大,所以勒住自己的脖子一点儿也没省力气,深深的箍着喉管,只留给他仅能呼吸的空气,太阳穴的刺痛表明对方真的是个能下狠手的人,他敢肯定自己流血了。   狗屎!这个人是从背后冒出来的,难道是同伴中的背叛者?   当然不是!   要是山姆背后能长眼睛,他就会看见制服他的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穿着高级定制的西服,袖子上的宝石袖口闪闪发光,和柔软灿烂的金发相映成辉。   杰克……   最难熬的五分钟过去了。三个领头人一个内讧中被打晕、一个中枪、一个被制服,工人们在警察来之前就溜了一部分,剩下的在警察到了之后抵抗了一阵,花不了多长时间就控制了局面。   警察局长局促的向卡尔解释迟来的原因,生怕霍克利家向他问责,再三表示对暴徒的痛恨以及从重惩戒的决心。   卡尔拒绝了局长殷勤的护送请求,警车护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才是被抓起来的暴徒呢!他不耐烦的寒暄了几句,把剩下的事交给了凯拉斯他们,驱车回家。   医生已经在家里等候他们了,和助手处理卡尔脸上的擦伤和杰克身上的淤青。   “我以为你真的打死他了。”杰克复杂的心情都体现在了脸上。   天知道那个躺在地上的“尸体”叫痛的时候他心里有多么的庆幸。他之前真的以为卡尔打死了人。   “吓到你了……嘶——”卡尔转头,撞到了医生手,一瓶酒精倒了半瓶在卡尔的脸上。   “小心!”杰克急忙站起来,助手的钳子戳进了皮肤。“啊……”   “杰克!”   医生助手连同仆人顿时一阵慌乱。   “没有被暴徒打死,死在钳子上可真不是光彩的事。”卡尔坐在床边,拉着杰克的手说。   本来杰克的伤就比卡尔重,山姆出手一点儿也不留情,杰克白皙的肌肤上大片青紫色触目惊心,这下好了,还添上了个血窟窿。卡尔心疼的注视着医生给杰克重新擦药,连声叫唤“轻点……轻点……”   “现在是给我上药,怎么好像你比我还痛!”杰克哭笑不得。“你开枪的时候也是这么胆小吗?”   “那不一样。我开枪本来就是吓唬他们,那一枪根本就没对准心脏,那个人纯粹是自己吓晕的,胆小鬼!”卡尔不屑的说。   “什么?”杰克以为卡尔准头不好所以威尔森才没死。   “我对准的是他的肩膀,只想让他见见血,震慑他们。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开枪杀人吧?”卡尔挑眉。   “……对不起。”   卡尔郁闷:“这就是我在你心里的形象——杀人凶手!”   杰克无辜的睁着水润的双眸注视卡尔:“……对不起。”还真是这个形象。杰克没办法撒谎,他真的认为卡尔在面临威胁时绝对会毫不手软的杀死敌人。当杰克看到卡尔开枪的那一幕时,既愤怒又担心。有时候鲜血带来的不是震慑而是刺激,那一瞬间杰克真怕卡尔被工人们撕成碎片。所以,尽管他非常厌恶卡尔开枪这一事实,他还是扑了出去。   “好吧,好吧……”卡尔嘟囔:“我就是个坏人。”   “我很高兴,你没有打算杀人。”杰克唇角上扬,“我真的很高兴……”   注视着杰克的笑容,卡尔不由自主的收起了故意做出的丧气表情:“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真的会开枪。但是,经历了泰坦尼克号上的一切……我曾经看过那么多人死在眼前,他们中的很多和我一起参加过宴会,跳过舞,一起打猎……根本预料不到,才几个钟头,那些可能一辈子都是对手或者朋友的人,熟悉的人,陌生的人,永远的留在了冰冷的海水里……我……没办法再见到有人失去生命了!”   这番话和卡尔的形象大相径庭,他别过脸,以免杰克看见他微红的眼眶。   刚上岸那几天,杰克一直在做噩梦,梦里是汹涌的海水和乘客们的哀嚎。他每晚溜进杰克的卧室,把他从噩梦中叫醒。杰克从来不知道其实卡尔其实也深受海难的影响。他并没有他表现出来那么自然洒脱,他常常在半夜惊醒,带着满身的冷汗,只有躺在杰克身边,才能得到安宁。   生命只有一次,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宝贵。这个道理他很小就从书上看到了,可是到那场海难才让他学了珍惜生命,尊重生命。   “卡尔……”   “要什么?”   “没有,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绿色的眼眸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   卡尔被那光芒吸引着,着迷般靠近,想亲吻那双美丽的眼睛。   “霍克利先生。”   卡尔猛地直起腰,该死,他忘记了医生还在呢。所幸医生专注的上药,没注意到卡尔刚才的举动。“病人的伤不用住院,已经包扎好了,明天早上九点我会再来为你们换药。”   “谢谢,斯派塞,帮我送医生回去。”   斯派塞领着医生和他的助手离开,顺手替卡尔关上了门并嘱咐仆人们先生们没有拉铃就不要去打扰。   好了,现在房间里只剩下卡尔和杰克。   杰克唇角高扬,医生没看出来卡尔想做什么,难道他还不知道吗,要不是怕笑得太厉害牵动了伤口,他早笑出声了。   “小坏蛋……”卡尔俯身,用嘴唇堵住杰克的笑,好一会才分开。   亲吻让杰克苍白的面颊添上了诱人的绯红。   “唉……”卡尔叹气。按照他的计划,到了匹兹堡的第一天,应该先和杰克吃烛光晚餐,然后度过一个浪漫火热的夜晚。现在连多吻几下都心疼杰克吃力。怎么能不叹气呢!   杰克没猜到卡尔的心思,还以为他在为□□的后续处理担心,实际上他也有些担心。“对了,你打算怎么对待那些工人?”   空气中弥散着难闻的药水味,按理说卡尔应该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看着杰克因为亲吻而湿润鲜红的唇瓣,一股燥热从下腹处直窜脑门。   一个月啦……卡尔心内烧起一团旺火,表面上还得装作一本正经的回答杰克的问题,答案就难免格外简短。   “赶走。”   “不!”杰克一急,忘记了腹部的伤口,猛的坐起,牵动痛处,又倒下。   “小心!杰克!”卡尔什么□□都暂时忘记了,小心翼翼用毛巾擦去杰克额头的冷汗。“怎么了?慢慢说!” 作者有话要说:  卡尔也是一点点进步滴……哈哈,冲突还没爆发,是不是很失望啊   ☆、35(捉虫)   “别开除他们,不,至少不要全部开除!”杰克忍着痛说。   “为什么?”卡尔不解,他万万没想到杰克这么着急说的就是这句。   “因为,你要是开除了那些工人,他们的孩子会饿死。”   卡尔满不在乎的说:“你想多了,他们的孩子一定会找活干。”   “做童工吗?你知道童工的工作不必大人轻松多少,但得到的钱还不到大人的一半。他们的身体会在长时间的劳动中垮掉,病痛会伴随他们的一生,可能连生活的快乐都不曾尝到就先面对生活的艰辛。”杰克激动的说。   卡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被子拉到他胸口。   杰克不死心地继续劝说:“今天晚上这么多人,有一百多个吧,把他们都开除了难道不会影响工作吗?”   影响工作?   卡尔哈哈大笑:“亲爱的,只要有钱,哪里找不到工人。再说,我并没有打算把他们全部开除,他们还要赔偿今天晚上造成的损失。具体开除谁不开除谁,人事部主管会审核。”   不全部开除。   杰克还没来得及替那些工人高兴,听见后面一句话心中叫糟。那些工人哪里有钱赔偿,这比开除更糟糕。   但是卡尔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今天晚上你真英勇,我从来不知道你那么厉害。我应该怎么感谢你呢?”他托起杰克的手背,凑到唇边,亲昵的摩挲。   “如果你从小打到大,你也可这么厉害。”杰克心里痒痒的:“你还没吃饭呢,不饿吗?”   “看着你就一点儿也不饿了!”卡尔深情款款的说。   杰克黑线:“我今天还没洗澡。”他身上有汗味儿、药味儿,还有没洗掉的尘土,真亏得他能说出口。   卡尔脱力般的垂下头:“太破坏气氛了。”   后续的处理有主管们做,第二天卡尔就照常上班去了。杰克留在家里养伤,他的伤反而是后来不小心戳的那个血洞更麻烦一点。不过他从小爬摸打滚惯了,以前受过比这严重地多的伤,缺医少药不也自己好了,何况现在医生开最好的药,一天三次来给他换药,又有仆人们精心准备的营养丰富的食物,伤好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   在杰克眼中不过是小伤,他可做不到躺在床上就为了养肚子上那一点伤。第二天卡尔一走,他就从床上爬起来,先进浴室洗了个澡,结果沾湿了纱布,医生来换药的时候免不了多叮嘱两句。杰克全当耳旁风了。   厨师今天带着助手住进了霍克利宅,卡尔不在,汉克领着厨师来和杰克打招呼。   “我之前在洛维特先生家工作,他们一家搬到路易斯安那州去了。我擅长做法国菜,意大利菜也会一点。”   “嗯,希望你在这里住的愉快。”杰克想说这句话应该很适合。他不明白汉克为什么要让厨师特意和他打招呼,这种坐在沙发上面试工人的感觉真够新鲜的。   要知道,通常他才是站在前面弯腰鞠躬的人。   “先生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厨师热情的询问。   卡尔说过今天中午不回来吃饭。“随便……呃,做你拿手的吧。”   汉克带着厨师走出休息室。“你记得厨房在哪里吗?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太好了,我之前面试来过一次,还不是很清楚别墅的布置,您能领我太好了。”厨师万分感谢。   “没关系,正好我有几句话要叮嘱你们。”汉克领着他下楼梯。“这也是代表霍克利先生叮嘱的。”   “请说。”   “霍克利先生喜欢嘴紧的人。这座房子里住了两位主人,一位是卡尔·霍克利先生,他现在在工厂,晚上你会看见他。”   “我知道霍克利先生,匹兹堡没人不知道霍克利,不过,那刚才那位?”   “杰克·道森先生,霍克利先生的好朋友,另一位主人。霍克利先生要求房子里所有的仆人都像对待他一样对待道森先生。他们的关系非常好。”汉克说。   厨师神色迟疑,他怀疑自己想多了。“你的意思……他们……”   汉克严肃打断他的话:“我没什么意思,我再说一次,霍克利先生不喜欢话多的人。他出比别处更高的价钱自然要比别处更好的仆人。你应当知道在这里得罪霍克利先生会怎么样吧!”   厨师露出惧意,赶紧把脑袋里不该想的东西丢掉。   卡尔晚上很晚才回来,没见到他们新来的厨师。“不用了,我在工厂吃过了。”   “你看起来很累……今天还好吗?”   卡尔闭着眼睛解开解开领结随手扔到地上,自然有仆人们收拾。“还好,无数的文件要看,还要应付各种电话,办公楼需要维修,我今天听了一天铁锤和钻头的声音,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哦,这个我真帮不上忙。”杰克把自己的咖啡递给他:“我可以先把我的咖啡给你。”   卡尔接过咖啡顺便用另一只胳膊把杰克抱住:“对了,你呢?伤口还痛吗?今天做了什么?”   “我本来想出去买些工具,接过发现你布置的画室里什么都有,所以……我太喜欢了在里面待了一整天。想看看我的作品吗?”杰克把头靠在卡尔肩膀上,笑着说。   卡尔喝了一口咖啡,把杯子搁在桌子上。“画可以待会儿再看,现在我想先得到礼物。”   杰克错愕:“礼物?”   卡尔煞有介事的点头:“对啊,礼物。你送了你礼物,难道你不准备回送我吗?”他的目光意有所指的在杰克的唇瓣逡巡。   杰克眨眨眼睛,眉眼弯弯。偏头,嘴唇碰了下卡尔的。   “你太调皮了……看来我得自己拿了……唔……”   除了亲吻卡尔也不能做更多了,杰克还带着伤呢,他可没禽兽到连伤员都不放过。不过,亲吻的时间不可避免的一次比一次长。   杰克腹部那个洞过了十几天才愈合。   这天晚上,卡尔花了一个钟头洗澡,刮了胡子,擦了香水,敲开杰克的房门。   杰克披着睡袍来开门:“专门过来说晚安吗?”   卡尔的眼睛盯在杰克的锁骨和肩膀,移不开视线,欲望使他的嗓音沙哑:“你不给我一个晚安吻吗?”   杰克轻笑,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在卡尔嘴唇上轻触一下:“晚安。”   “……不够!”卡尔揽住杰克的腰压向自己,让两人的胸膛紧紧相贴,嘴唇也同样压向对方,另一只手托着杰克的后脑勺,舌头撬开杰克的唇瓣,肆意逗弄杰克的舌尖。   杰克猝不及防,被卡尔控制着连连后退,卡尔脚一勾,房门啪一声关上。   “杰克……杰克……我爱你……”卡尔模糊的叫着杰克的名字,嘴巴忙碌的在杰克脖子上印出一朵朵红梅。   杰克紧紧的闭上双眼,承受着卡尔的热情。   这一天迟早都会来的,杰克在下火车时就有了预感。他也是男人,怎么不知道男人对□□的沉迷,和卡尔保持这么久的纯洁关系足以令任何男人惊讶——假如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的话。   卡尔的手解开开杰克睡袍的带子,亲吻从脖子蔓延至光裸的胸膛,杰克白皙的皮肤在冷空气刺激下出现细小的颗粒,但很快在卡尔如火的热情中消失。   “嗯……”胸前的肉粒进入湿热的口腔,杰克觉得仿佛连魂魄随之被卡尔吸走。   接着裤子被扒开,健壮的古铜色压着细瘦的白色倒向房间里柔软的双人大床。   这一晚上,卡尔疯狂的挥洒汗水,恨不得两人真的融为一体。结果第二天杰克根本没办法起床。   想到莉莉他们会好奇自己为什么伤都好了还需要卧床休息,杰克就想死。   这两个人都知道男人和男人的□□,但亲身实践还是第一次,经验不足加上之前一个多月的禁欲导致□□的后遗症稍微严重了点。   “我绝不看医生,过一会好的。”杰克咬牙切齿的说:“都是你的错,我已经说过、说过……不要了!”   卡尔殷勤的替杰克按摩打颤的双腿,谄笑着说:“是,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下次一定听你的。”   下次!   杰克哆嗦了一下。   “我给医生打个电话、只打个电话,问问他有什么消炎止血的药膏,别的什么都不说好吗?”   隐秘部位传来阵阵刺痛,杰克涨红着脸恶狠狠的点头。   卡尔去打电话,不但问了消炎的药膏,还通过医生约了位按摩师,一个钟头后到。   考虑到生理问题,早餐和午餐杰克只能吃流食,正好按摩师也到了,杰克包得严严实实的趴在床上让按摩师按摩。   “几点了?”   服务生:“五点半,先生。”   卡尔弹了弹身上的香烟灰,站起来:“麻烦取一下我的大衣。”   同一张桌子的麦迪逊不满的说:“不行,赢了钱就想走吗?”   卡尔挑眉:“嘿,上次你赢了我可什么都没说。”   “家里有什么吸引着你……每次都在晚饭前离开,难道去了我们不知道的好地方?”右边的鲍曼打趣。   “今天我输得最多,卡尔,作为补偿,你必须带我去你的神秘领地见识。”莱文森把剩下的筹码丢给服务生当小费:“别说不,我跟定你了!”   “我只是回家,绝对没有什么神秘领地!”卡尔举起两根手指做发誓状。但是没有一个人相信。   莱文森撇嘴:“回家,别开玩笑了!看看我们的脸,上面写了‘好骗’吗?”他朝鲍曼、麦迪逊摆手:“你们继续玩吧,这是给输了钱的人的安慰奖。卡尔·霍克利,你不说也可以,反正我今天晚上跟定你了!”   卡尔无话可说。   十分钟后,莱文森坐在了卡尔家的客厅里,难以置信。   他满心期待会见识一处狂欢之地,或者是某个尤物的香闺,没想到卡尔真的回家了!卡尔·霍克利是个每天晚上乖乖回家的好青年?天啊,这比太阳从西边升起还不可思议。 作者有话要说:  有谁记得莱文森吗?猜猜看   ☆、36   啊……他明白了。等他离开后,卡尔肯定会自己独自去他的神秘领地。哼,他才不会就这样离开。   莱文森悠哉的坐在沙发上。   汉克端着托盘走过来,轻声问道:“莱文森先生,您要茶还是咖啡?”   “咖啡,加两块糖。”莱文森给了卡尔一个得意的眼神。   卡尔郁闷。“我真不明白跟着我回家有什么可得意的?我没有告诉厨师有客人,今天的晚餐可能不合你的胃口。”   “呃、也许是个惊喜也说不定。”莱文森朝卡尔举杯——咖啡杯。   杰克走下楼梯,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卡尔无奈的表情。   “卡尔!”   然后他才看见这位不速之客。   “你……我见过你!”莱文森想起来了,“之前在纽约霍克利家的宴会。”   那天宴会上卡尔为他引见的人不少,幸亏他有个好记性。“莱文森先生?”   莱文森点头,不好意思的说:“我不记得你的名字了,抱歉。”   “杰克·道森,我的好朋友。”卡尔替他们介绍。“莱文森来匹兹堡谈生意,今天下午我们再俱乐部打牌。”   莱文森总觉得卡尔的语气像是在对妻子交代行踪。“嘿,道森怎么没去俱乐部,会玩牌吗?”   “会一点点。”杰克谦虚的说。   “那有机会我们玩玩吧,卡尔你应该带道森去俱乐部的,有他在,俱乐部那些小姐们肯定会对我们青睐有加的。”莱文森提议。   卡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汉克,开饭吧。”   真的吃饭了?难道吃完饭才出发?   吃了饭也没出发,莱文森在霍克利家吃了晚餐,喝了咖啡,打了一会儿牌,把剩下的钱全部输光了才回家。   卡尔和杰克站在门口目送莱文森坐车远去。“莱文森的脸色你看到了吗?你赢得太狠了!”   杰克耸肩:“要是他的钱没输光我不知道他还能坐多久……再说,我没有喜欢输钱的爱好。”   卡尔的脑海里还停留着杰克方才打牌赢钱时的得意笑容,他恍然发现自从上岸后他几乎没见过杰克忘情大笑的模样。当初他们刚刚认识,在泰坦尼克的三等舱舞会里,杰克畅快欢笑的声音如此迷人,怎么好像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呢?明明才两个月而已。   “下次和我一起去俱乐部怎么样?”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卡尔提议。   “合适吗?”杰克迟疑,他不确定自己和卡尔的朋友们谈得来。就像他每次说起自己的画,卡尔就打哈欠一样,他也听不懂卡尔的生意,钢铁的成分之类的。   “当然。你和莱文森不就挺谈得来。”卡尔给杰克鼓气。   “莱文森人不错……”杰克的话没有全说出来。莱文森不知道自己只是个穷画家,以为自己是卡尔那些非富则贵的朋友,对自己的态度当然不错。一旦他知道自己其实只是个一文不名的小人物,他还会友好的对待自己吗?杰克倒不是自卑,只不过不喜欢自虐罢了,有谁喜欢往不喜欢自己的人跟前凑呢?听那些贬低自己的话么?   “当然,他们很多都很有意思,你会喜欢他们的。”   那可未必。杰克腹诽,他明白卡尔的好意,不想打击他,所以卡尔带他去俱乐部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一次两次还没什么,多去几次大家就知道杰克的来历了。看在卡尔的面子上,不至于有人明目张胆的辱骂他,但是有意无意的排挤杰克怎么会感觉不到。   杰克谈论不了政治,对证券和股票仅止于知道名字,既不喜欢奉承也忍受不了愚蠢的言论,要不是抽烟打牌是所有男人都会的,杰克恐怕只能孤伶伶的坐在一边了。   当卡尔再一次提出带他参加聚会时,杰克终于忍不住拒绝了:“明天是礼拜日,我想去教堂。”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卡尔吞吞吐吐的问:“哦,要我和你一起去吗?”他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千万不要”。   谁都知道卡尔·霍克利算不上一个虔诚的教徒。   杰克忍笑说:“不,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卡尔顿时满身轻松。   其实杰克也算不上虔诚,否则他就不会和卡尔在一起了。事实上因为从小经历过许多坎坷的事,所以他对上帝的教义抱有充分的怀疑。   这一区的教堂他仅仅来过两次,每次都坐在倒数第二排,以免占了那些真正虔诚的教徒们的位置。   这位年老的神父很受爱戴,他两次来椅子上都坐满了人,既有穿着西装的中产阶级,也有衣衫褴褛的贫民。这一次坐在他前面的是带着孩子的妇女。两个男孩两个女孩,小点的男孩没有母亲的耐心,神父布告的时候东张西望,看见杰克时还朝杰克做鬼脸。   调皮活泼的孩子。   杰克从摸了摸口袋,遗憾的找不出糖果,只好朝小男孩眨眨眼睛。   在周围认真聆听的人们中,只有杰克回应他了。小男孩觉得他和杰克是一国的,兴奋的左扭右晃。   “艾德,安静!”妇人轻拍了下小男孩。她转头的瞬间杰克看见了她的侧脸,和大部分困于贫穷生活的妇女一样,布满风霜的痕迹。   杰克假装认真聆听布告,妇女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叫艾德的小男孩只安分了几分钟,中途又忍不住拉扯姐姐的裙子,哥哥的袖子,几次对杰克做鬼脸。他的母亲不得不数次安抚大点的孩子,警告小男孩。艰难的听完了布告。   人们陆陆续续的离开,艾德一家却仍然坐在那里。杰克听见艾德的母亲叮嘱大点的孩子看着弟妹们,然后起身朝神父走去。   最大的女孩看起来还不到十岁,瘦弱老实的样子,怎么管得住不安分的艾德。趁她忙于看顾另三个时,艾德自己从椅子上爬了下来,摇摇摆摆的扑到杰克膝盖上,一副大人口气:“我是艾德,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没见过你!”   “艾德!”他的姐姐不满的叫他的名字,警惕的盯着陌生的杰克。   杰克也觉得这个孩子胆子太大了,随便和陌生的大人搭话。在教堂里还好,要是在别的地方,肯定会有危险。   “你不怕我是坏人吗?”他觉得作为成年人应该教教小孩子。   艾德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你是坏人?”   “当然不是。”杰克否认:“不过,也许别人是坏人,你最好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他的苦心教导被艾德统统略过。“你还没说你的名字。”   杰克被他的大眼睛打败:“我叫杰克·道森。你好,艾德。”   “你好,杰克,我们认识了,那就不是陌生人啦!”艾德说。   杰克惊讶他的聪明。   “妈妈,艾德不听我的!”女孩朝母亲告状。   杰克抬起头,看见艾德的母亲回来了,她抱着一个鼓囊的布口袋,不住的向神父道谢,而神父则面容平和的安慰她。   “怎么了?”妇女几步走过来,用和女儿一样的警惕目光打量杰克。大约因为知道杰克的衣着不同,所以没有责难他。   被人当成人贩子打量,杰克总不能转身就走吧。他站起来,微笑着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杰克·道森,刚搬到匹兹堡不久。艾德很可爱很聪明!”   赞美一个母亲的孩子是缓和关系的最佳办法。   艾德妈妈神情松弛了许多。“你好,道森先生,希望艾德没给您添麻烦。”   “当然没有,艾德很聪明,我非常喜欢他。”杰克揉揉艾德浅褐色的头发。   “神父,我该回去了,谢谢你的帮助。”艾德妈妈朝杰克笑笑,转身对神父说。   “不客气,帮助有困难的信徒是神的教义,我会为山姆祷告的,希望他早点放出来,平安无事。”神父说。   艾德妈妈听见丈夫的名字,表情更加愁苦了。“他犯了那么大的事,现在在监牢里反倒有吃有喝,可怜孩子们什么都不懂,天天问我爸爸去哪儿了,我真是……”她眼圈红了,声音哽咽。   “上帝会保佑他,保佑你们的。”神父同情的说。   山姆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   杰克从神父和艾德妈妈的话中把山姆这个名字同十几天前那场暴动联系在了一起。   工人罢工的后续处理步骤有一套完整的方案。该惩罚的惩罚,该奖励的奖励,情节严重的送到警察局,自然有法官判定罪行。一个片区的罢工在主管们的处理下没有影响到其它厂区,并且当天晚上就正常开工了。工厂的忙碌一如以往,所有的机器和工人都在运转,为了完成卡尔新签下的订单。从工厂运送出去的钢铁会使用在美国各个角落。其中很大一部分将销售到国外。   除了办公楼的维修工作没有完成,罢工的痕迹几乎消失殆尽。   工厂对卡尔来说就像第二个家一样熟悉,一年中大半时光他都在工厂,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办公室和厂房。他处理了文件,和管理层开过会,巡视了厂房。惦记着杰克,天擦黑的时候,他便下班了。   工厂的一切处于正常轨道,没有更多负面影响,卡尔的心情十分轻松。   和他的心情恰恰相反,杰克有些不安。   “我悄悄的托神父买了些食物给他们,他们的生活很困难。”杰克缓缓的说:“艾德妈妈在一家玻璃厂上班,根本没办法照顾孩子。她有四个孩子,两个男孩两个女孩,最大的只有八岁,在同一家工厂做童工,她们每天出门的时候还能把孩子锁在家里。还有另外两家,情况也差不多。昨天迪加的小女儿生病了,他的妻子把家里的棉被也卖掉了。”   “这就是你难过的原因?”卡尔还以为一进门杰克表情凝重的拉着自己要说什么。“听起来的确可怜,不过并不是我让她们过得那么悲惨的吧。”   杰克不喜欢他的语气。“我知道,她们的丈夫做错了事,应该受到惩罚。但是妻子和孩子是无辜的,我只是想我们可以帮帮她们。”   卡尔还以为杰克想让自己把威尔森他们放出来,原来不是。他一向认为做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不管什么原因,不管他们的遭遇多么悲惨。当然,如果杰克真的提出这个要求哀求他的话,卡尔肯定为难极了,他不想违背自己的原则,也不愿让杰克失望。幸好杰克没有这么要求他,只是希望他能够帮助那些妇女和孩子们。   那倒无所谓,霍克利集团每年都有一笔资金用于慈善。   “嗯……你想怎么帮助她们呢?”卡尔想知道杰克的打算。   杰克听出了卡尔暗含的同意,惊喜的说:“我还没有具体计划,不过我想也许可以帮助母亲们换一个轻松一点的工作,还有能让她们的孩子得到照顾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要回老家一趟,最近几天不能保证日更了。   ☆、37   杰克的设想很粗糙,卡尔差点脱口而出:“交一份计划书给我。”他及时记起了这不是在公司。   “你觉得那些女人能做什么工作?他们的孩子谁来照顾?”   这个问题在杰克脑海里徘徊了两天,他立刻回答:“我想你可以给她们安排轻松一点的工作,至于孩子们,也许莉莉和我可以帮忙看顾。”他说完,脸上的表情有些羞愧,因为无论怎么说,出钱出人的都是卡尔。他的善心,可是他能付出的仅仅只是自己的时间,其余的他寄托于卡尔。   卡尔不知道杰克突如其来的低落是为了什么,他只是诧异:“你,你会看孩子?那还有时间画画吗?”   凡事一旦开头,后面的发展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预料的了。   对生意上的事,卡尔习惯有一个具体的、详细的、可行的方案。叫杰克来写的话,肯定会被卡尔批得一钱不值,好在,卡尔看来,这件事只是为了安抚杰克的善心,在他的心里实在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了。他甚至不需要亲力亲为,授权于他的私人顾问泰勒,帮助杰克处理。   卡尔的慷慨之举令杰克既感动又惊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卡尔的为人存在着错误的看法。那次工人暴动给卡尔造成的具体损失杰克不清楚,但无疑卡尔表达出了他的善心和大度。杰克的心情直接体现在了你他们夜晚的活动上,初尝禁果的两人正在兴头上,每天玩玩都会兴致勃勃的探讨新的姿势,杰克虽然不至于扭捏,但是作为下位者到底有种种的不便和尴尬,所以在热情度上稍逊卡尔一筹。   杰克不知道卡尔只把这当做是给杰克解闷的小玩意,一直以来他送的贵重物品除了画室之外都不见杰克喜欢过,难得杰克提出要求,又是花不了多少钱,卡尔就是这么想的。可以想见杰克突如其来的热情带了给卡尔多么大的惊喜,他简直太感谢那些可怜人了,悄悄的让泰勒追加了一倍资金。   艾德家住在工厂区背后的巷子里,一条气味污浊的布满黑色淤泥和各种垃圾的河流从住宅的右侧流过。门前的篱笆稀稀落落,一根绳子从屋檐下牵到另一头,绳子上晾了几件孩童的衣服。   一个七八岁的女童抱着一颗球从楼梯里下来,她的左手还牵着另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正是艾德和他的某个姐姐。   艾德看见杰克,挣开了姐姐,蹦蹦跳跳的朝杰克扑来,杰克在他摔倒前一把抱住他。   “艾德——妈妈——你看艾德——”小女孩大声的叫。   艾德妈妈从二楼探头,不耐烦的嚷:“罗莎,干什么!”   杰克知道艾德妈妈今天在家,他来之前问过科里神父。在艾德妈妈警惕的眼神中一手抱着艾德,一手拉着罗莎上了楼梯。在楼梯中间碰上匆忙下楼的艾德妈妈。   “你是谁?想干什么?”艾德妈妈一把抢过艾德和罗莎。   “我们见过的,巴罗夫人。在教堂,您还记得吗?”杰克提醒。   艾德妈妈想了一会儿,表情缓和了些。“是的,请问您来是?”她这才注意到杰克的穿着,这位绅士大概迷路到贫民区了。她猜。   “事实上,我是来拜访您的。”杰克的话叫她大吃一惊。“我们可以去您家谈谈吗?”   艾德的家十分简陋,因为主妇要赚钱养活孩子,也没多少时间收拾,地板上、桌子上积了不少灰尘,椅子上堆满了没洗的脏衣服。   艾德妈妈窘迫了把椅子上的脏衣服移开,擦了擦邀请杰克坐下。“家里太乱了,我根本没有时间做家务,孩子们太小了……”   “噢……我在巴黎的时候还睡过大街呢,您的屋子简直就是皇宫了。”杰克实话实说,艾德妈妈却当他在开玩笑,杰克的模样哪里像穷得只能睡大街的流浪汉呢?   “对了,我给孩子孩子们带了礼物。”杰克把袋子里的糖果拿出来,分给罗莎和艾德。“我记得您还有两个孩子?”   “是的,他们去帮隔壁怀特太太粘纸盒了。对了,您刚才说的?”艾德妈妈忍耐不了无意义的寒暄了,略带点急迫的说。   “嗯,正是我今天来拜访您的目的。您丈夫之前工作的霍克利公司,事实上,我算是代表霍克利先生来得。”   “什么!”艾德妈妈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都变了。“你们想干什么?我丈夫现在还关在监狱里,我们都要饿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不不不——巴特夫人您误会了。霍克利先生并不想伤害你们,他知道了你们现在境况,想为你做些事。”   艾德妈妈从鼻子里哼气。   “巴特先生和他的同伴们的确和霍克利先生发生了许多不愉快。其实霍克利先生也十分遗憾,之前的暴动的确给霍克利先生造成了损失,但是巴特先生已经入狱,霍克利先生认为那足够了。巴特先生为霍克利工厂工作了十一年,之前的功劳不应该被抹杀。”杰克把自己理解并美化过的理由讲了出来。   也许他讲得太温情脉脉太动听了以至于像假的,艾德妈妈满脸怀疑。   杰克有点挫败,不够对于刚刚把自己丈夫关进监狱的敌人,艾德妈妈没有把自己赶出去已经友好得堪称圣人了。   “霍克利先生想为你,嗯还有其他几位夫人安排些轻松的工作——另外,他可以请人帮助照看孩子们。我可以教孩子们画画,拼写!我打算在附近找一处地方,离你们住的地方近的,上班之前把孩子送过去,下班之后再接孩子回家,我们会雇佣一位会做饭的女士,您不用担心孩子们吃不上饭。”杰克向艾德妈妈描述了自己的蓝图。   “听起来很棒……但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巴特夫人半信半疑。“据我所知,霍克利先生可没有那么多的善心。”在山姆·巴特为霍克利工作的十一年间,艾德妈妈几乎没从丈夫口中听到过多少夸赞。   杰克卡壳了,他光想到人家可能不相信卡尔,却没想到可能不相信自己。好在他也不笨,想了想,说:“您家里已经这种境况了(饭都吃不上可),我能骗你什么呢?”   这是大实话。   尽管艾德妈妈对霍克利家的印象不好。但是在吃饭的问题上,任何评价、任何不满都必须靠后。艾德妈妈没有山姆那么高尚的情操,她是四个孩子的妈妈,养活他们才是最要紧的事。   送走杰克之后,艾德妈妈满脑袋都想着这件事,最终还是杰克那一句话打动她了:自己家确实穷得快连饭都吃不起了,霍克利家能图自己什么呢?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换了一身最干净的衣服,把几个孩子的脸和手都洗干净赶到霍克利家。卡尔当然是不在,汉克从来没有接待过工人阶级的客人,听到艾德妈妈说找杰克·道森,连看杰克的眼神都有点不对。   卡尔的房子当然比巴特家的房子豪华不知道多少倍。艾德妈妈并不是贪慕虚荣的妇人,但难免缩手缩脚,坐立不安。几个孩子大气也不敢出。   为了让他们自在些,杰克把他们带到小客厅,端来精美的蛋糕糖果招待几位小客人,这一招十分有效。小客人们眼睛都盯在了从来没见过的精美的蛋糕巧克力上。不过巴特夫妇教养不错,小家伙们没有一个动手,直到巴特夫人点头才小心翼翼的拿起叉子。   “上次您说的……我考虑过了,我相信您的话。请问我应该怎么做呢?”艾德妈妈直入主题。   艾德妈妈出现在霍克利宅杰克就知道她的来意,立刻说:“工作方面,会有一位泰勒联系你们,至于孩子们,我已经在工厂附近找房子了。您需要做的就是帮助我将这份善意传达给您的邻居们。”   杰克和这些妇女都不熟,他和艾德一家好歹还有教堂偶遇的关系在,和别的人家却是半点交集也没有,贸贸然上门谁会信呢?   艾德妈妈就不一样了,互相之间有来往,是朋友,由她去说一定事半功倍。   卡尔从工厂里回来,汉克一副要说不说的表情。   “发生什么事了?”   汉克为难的说:“今天有一位带孩子的女士来拜访道森先生,看着不像是体面人。”他的语音重点落在女士和不体面上面。   卡尔瞅了他一眼,汉克立刻涨红了脸。告密者的行为令他自觉可耻,可是作为霍克利家的仆人,他要是不跟支付他薪水的人报告,他又良心不安。   哦,虽然那个妇人看起来比道森先生大,但是谁知道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呢?他们可是在小客厅里密谈了好长的时间。   “我知道了。”卡尔简短的说。   他看到杰克就把汉克的提醒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杰克——伴随着笑声。“别生他的气,他就是个傻瓜,不过也是个衷心的傻瓜。”卡尔这么说汉克。   杰克本来有点生气,但是听卡尔这么说又想到别的了。“好吧,也许我可以小小的惩罚他。”   “怎么惩罚?”   “让他和莉莉来帮忙照顾孩子们。”   卡尔反对:“他还要照顾这座房子,你竟然让我们的首席男仆去看孩子。杰克,别人知道会笑话我们的。”   “我才不在意别人笑不笑话,你是答应过把莉莉借给我,不过我担心孩子太多,只有我和莉莉会忙不过来。汉克虽然是男人,但是我知道他有六个弟弟妹妹,他知道怎么照顾孩子。”   “不行!”卡尔还是反对。   杰克挑眉:“这是惩罚。你知道我多难过吗?有一双眼睛时时刻刻像监视犯人一样监视我,准备着向你打小报告。而我每天做了什么,不是我亲口告诉你的,而是别人添油加醋的告诉你,你确一点儿也不在意。”   “汉克只是衷心而已。”卡尔分辩。“再说,我不是立刻就告诉你了吗?”   杰克指责:“可你不认为汉克的行为有错。叫我难过的不是汉克的行为,而是你的态度。你认为那没什么,就等于默认了仆人们可以监视我的行为,随时向你报告,把我当成犯人一样。”   汉克的行为的确叫杰克不舒服,他不想表现得自己心胸狭窄,所以随口说了个惩罚,没想到遭到卡尔的拒绝。忍不住和卡尔辩论起来,结果越想越难过,这才明白自己真正难受的原因。   卡尔的态度。   卡尔哑然。随后是心虚。   杰克说的没错,要是哪个仆人向自己父亲告自己的状,他绝不会轻饶了对方。可是刚才他却没有斥责汉克,着的确是对杰克的不尊重。   他让杰克受了委屈!   天啊,他明明那么爱杰克,居然——在他没发觉的时候是不是有更多次他无意识的让杰克难过了?   内疚席卷卡尔的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食言了,今天晚上补上,稍后有二更   ☆、38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下一章是重复内容,明天会替换。   不知道卡尔对汉克说了什么。当杰克告诉汉克他新增的工作时,汉克看起来一点不满也没有。   至于他心里怎么想的,杰克就不知道了。他对汉克说完,就出门看房子去了。   在杰克的设想里,专门接待孩子们的房子应该有草坪、大树、鲜花、阳光和各种玩具。他按照这个标准寻找,但是工业区附近很难找到带草坪的房子。最终他选择了一所约能容纳一百人的房子。   三个房间,没有草坪,但是有一个院子。杰克计算把篱笆换成白色的木栅栏。墙壁重新粉刷,就刷成白色,他可以在墙壁上画些孩子们喜欢的画。   这所房子正在工人们下班的路上,艾德妈妈她们下班后可以顺便接孩子们。   杰克定下房子,艾德妈妈那边也传来好消息。已经有四户人家愿意接受卡尔和杰克的帮助。   这四户人家都是家里男人参加了暴动失去工作,正在蹲监狱的。母亲们忙于养家糊口,生活艰难。   杰克知道只有四户人家时挺失望,待记下孩童名单时立刻得到的安慰——最少的一家也有两个孩子。包括艾德家在内,他需要接收二十一名孩童。   这些孩子的年龄从十二岁到两岁不等。   杰克预备等他们来了,可以让莉莉教女孩子们编织、唱歌什么的。自己教他们画画,他已经买了一箱子铅笔和画纸,都是初学者使用的。   在杰克忙着开办托儿所的时候,卡尔也没有闲着。   工人暴动之后,卡尔开除了一批工人,现在工厂的工人出现了短缺。   在开除工人的时候卡尔已经预见到了,他从别的地方招了一批人,虽然还不算充足,但也影响不大。   订单不断,工人们日夜开工,几乎每天晚上厂房里的灯都要亮到凌晨。   卡尔一面为源源不断的利润而开心,一面为工人们高强度的劳动而忧心。上一次的暴动之后,卡尔可不是什么都没有反省。其实老霍克利发家之后也一直没有停止过思考如何消弭工人暴动。结论是没有办法。   因为资本家们不愿意让出利润。   老霍克利白手起家,对贫穷的工人们有一定的同情,在霍克利家的工厂,工人们的工资是同行中最高的。   可是每一次工人暴动都少不了在霍克利家工厂工作的人。这一次更是专门针对霍克利家。   卡尔也在思考为什么?怎么做?   工厂的工作太辛苦?工资低?   卡尔知道工人们的不满基本上围绕着以上两点。   他不可能放着订单不接,也不可能贸贸然提高工资。那些都是钱!就算他不要这些钱,也不能随便提高工人的工资。行有行规,他提高了工资,别的工厂主该怎么看他?同行已经是敌人了,他绝不能给敌人攻击自己的借口。   那就只能寄希望于技术了!不管是新技术还是新机器,只要能提高生产速度和产品质量。   卡尔接连召集主管们开会,然后是实验室的专家们,然后是工头们。   任何时候速度和质量都是产品攻占市场的决胜因素。   还有一个让卡尔难以启齿的理由。   泰坦尼克事件虽然过去了,但是它带来的巨大影响丝毫没有减少。卡尔因为组织救援的举动赢得了巨大的声誉,除了名誉之外,还有种种实惠。卡尔表面上志得意满,实际上,他一直在受那次事件的影响。他亲自经历那幕残局,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也想过:假如船体的质量再好一点,再坚固一点……那么是不是能多撑一段时间,获救的人可能更多。和奈森商量之后,卡尔调拨了五千美金用于试验和奖励。   作为富二代的卡尔,对自己家工厂的运作和各种机器还算了解,但是要亲自实践在技术的第一阵线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了。真要他站在机器面前,他恐怕比不上任何一个熟练工人。   不过没关系,他是老板,他不是技工,他要做的是制定出大的方向,其余的交给下属职员实行就行了。   所以他召开了一场会议,宣布用两千美金作为奖金,奖励成功改进钢铁质量的职员,然后微笑聆听职员们的踊跃发言。   技术!技术!   一项新技术敌过几百个工人。   霍克利钢铁公司从创建以来飞速发展,离不开技术的支持。老霍克利白手起家,在匹兹堡各家钢铁厂混迹,深知技术的重要性,任何经过试验的新技术都可以在他的工厂里看见。到现在,霍克利钢铁公司牢牢占据美国钢铁产业的龙头地位,但是他们不能放松。钢铁行业的巨大利润不断吸引各个财阀加入,短短二十年来,斐德雷尔钢公司、国家钢管公司、国家钢公司、美国镀锡板公司、美国薄板公司、美国箍圈公司、美国钢及线材公司)等大型钢铁企业先后成立。尤其是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摩根财团建立的美国钢铁公司,去年,收购和重组了费德雷尔和镀锡板公司,气势汹汹的来瓜分市场。   在国外,还有英德等国,和美国产品抢占世界市场。   一刻都不能放松。   当时一个普通工人一天的薪水大约为2-3美元左右,他们需要工作9-12个小时而且没有损毁才能挣到这笔钱,一个月一个成年工人能挣到60-93美元,在假设没有任何惩罚的条件且没有休息日的情况下。   60-93美元需要支付家庭的日常吃穿住行。如果妻子有工作还好,要是只靠丈夫的薪水,再生上两三个孩子,这个家庭的日子当然十分拮据。至于教育、医疗,那就更别说了。   卡尔提供的奖金特别指明了对象是任何能够改进产品质量的职员、包括上至经理,下至普通车间工人,正式贴出通知时,卡尔又添了一句:如有提高生产效率者,将另行奖励。   两千美金,一笔巨款!   它起到的作用立竿见影,贴出通告的第二天,有一位工程师提出可以通过增加除铁次数减少钢铁的含硫量来增加钢铁的韧性。一个叫汉斯的分析师报告说可以用氧气代替转炉里的空气。过后几天,又陆续有工人提出几项提议。   卡尔将这些建议整理出来,交给工程师做实验。实验过程花了很长时间,从夏季到秋季,直到冬天的第一场雪拜访匹兹堡,实验才有了结果,   接着就是将研究成果投入使用,这又是另一项花费时间精力金钱的过程,不必赘述,总之,工厂采用了新的机器,圣诞节之前,新的机器安装进了厂房。那一天,卡尔邀请了记者、摄影师和许多新闻界的朋友以客户们,为新机器的开启准备了一个盛大的仪式,同时按照当初的约定将两千美金中的分成三等五分发给了五名职员。   这件盛事登上了好几家报纸的显著位置。   遗憾的是,虽然卡尔从纽约购买了新的机器,但是生产速度的提升远远没有达到卡尔的预期。   “这是我吗?”艾德趴在杰克膝头问。   “嗯,好看吗?”杰克用面包屑擦去多余的线条,把画纸取下来。   艾德大力点头:“好看,我什么时候能画这样好呢?”   杰克摸摸他的脑袋:“不能心急,你现在应该打好基础。”   艾德在绘画方面的天赋对杰克来说是一个惊喜。   杰克的托儿所开班后,第一天有二十一名孩童被母亲送来,最大的十二岁。第二天也来了二十一名孩童,第三天可喜可贺仍然是二十一名。可是到了第四天孩子的人数锐减到十八名,到了第五天,只剩下年龄在八岁以下的孩子。   原来母亲们开始让所有的孩子过来只是观察托儿所是不是真的帮她们照顾孩子。后来放心了,就把大点的孩子们叫回去做童工,她们的家庭无一不是糊口艰难,哪怕卡尔为她们换了轻松的工作,她们仍然认为□□岁的孩子就应该贴补家里了。不管是进工厂还是矿上,总比无所事事强。   她们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杰克和她们争辩,也只是把十岁左右的两个孩子弄了回来。   另一个令杰克遭受打击的则是他的课程。   孩子们都喜欢惟妙惟肖或者五颜六色的绘画,但是真正花时间跟着杰克学的竟然只有艾德一个。   女孩子们更喜欢跟着莉莉学做法、礼仪、编织、如何服侍雇主,她们希望自己长大了也能在一户体面人家做女仆,而不是在工厂里操劳。男孩子们则愿意向汉克学做男仆,或者木匠手艺(汉克的父亲是木匠)。   绘画虽然很美很吸引人,但是学一门能够糊口的手艺对他们来说更重要。   除了艾德。   杰克几乎把艾德当成自己的学生来教了。   之所以是几乎,因为艾德妈妈也强烈反对艾德学习绘画,理由如上。   杰克非常理解艾德妈妈的理由,他也是出身贫困家庭,一路走来知道艺术需要多少金钱来支撑。   他自己可以抛弃一切追求理想,不管睡大街还是饿肚子,可是不能强迫小小年纪的艾德跟着自己的路走。   尽管这样想,他仍然舍不得浪费艾德的天分,当对上艾德祈求的眼神,他便轻易的投降,违背艾德妈妈的意愿教给他绘画的知识。   ☆、39   “妈妈——”艾德抬起头,朝大门跑去。   艾德妈妈仍然瘦削,但是脸色添了些红润,嘴角不再紧抿下垂,令她看起来和气多了。“道森先生,我来接孩子们回去。”   杰克笑着点头,正巧巴特家的另一个男孩丹尼从屋子里出来,看见母亲,兴奋的跑过来,和艾德嬉闹。   “我听说巴特先生要出狱了?”   艾德妈妈的笑容一下子扩大:“是的,他明天就回家了。道森先生,明天孩子们不来了,我带他们去接爸爸。”   “那是应该的。”杰克说,他想了想:“巴特夫人,你等一下。”他飞快的跑回屋子,很快出来,带着一束娇艳的百合花。“送给你们,给家里添点生气。”   巴特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当年巴特先生追求她的时候送过一次花,这么多年了,杰克是第二个送她花的男士。她悄悄的向山姆道歉,因为比起自己的丈夫,她必须承认面前年轻英俊的道森先生的确讨人喜欢得多。   山姆·巴特是上次工人暴动中最后一个出狱的。之前,托儿所孩子们的父亲已经陆陆续续的回到了家里。作为工人领袖的山姆,相对于令两位同伴倒霉得多。他本来是三个人中最理智最厚道的一个,无奈另一个早早的就在内讧中昏迷,还有一个被卡尔打了一枪,完好无损一直到最后的山姆就显得那么的突兀,成了待在牢狱时间最长的一个。   山姆·巴特出狱的第二周,代替艾德妈妈送了孩子来托儿所。杰克见到他的时候相当意外。他还以为山姆·巴特一步也不会靠近这个地方呢,考虑到他们唯一一次打交道的情况和友好一点儿也沾不上边。   “我来感谢你对我妻子和孩子们的照顾。”山姆摸摸脑袋。   “噢……不用客气。”杰克竭力让自己的表情不要太惊讶。   “咳咳,我听说……”山姆难为情的说:“也许您愿意帮我想霍克利先生转达一声问候。”   歉意……杰克更意外了。   红色从山姆的额头蔓延至脖子。“没有霍克利先生的同意,那些警察是不会放我出来的。我想,霍克利先生也许愿意与我们讲和。”   山姆虽然从监狱里出来了,但是他休想再进工厂,更别说靠近卡尔了。他和威尔森几个的名字已经挂在了各大工厂主的黑名单上,他们很可能永远也找不到工作,除非他们愿意离开匹兹堡到别的地方讨生活。   按山姆自己的意愿当然是宁愿离开匹兹堡也不愿意向霍克利低头,可是架不住艾德妈妈的强烈反对。艾德妈妈现在有一份一个月可以挣50美元的工作,而且杰克的托儿所还可以免费替她看孩子,教孩子们读书拼写甚至手艺,别的地方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艾德妈妈逼着山姆来找杰克转达他的“歉意”。   杰克听出了山姆难以言齿的潜义。除了帮助艾德妈妈她们那次,杰克几乎不会过问卡尔的公事,所以他有些犹豫,但还是说:“我会的。”   山姆如释重负,生怕杰克反悔似的,丢下一句谢谢忙不迭的告辞。   “我不可能让他回工厂。”当杰克转告山姆的问候时,卡尔断然道。“他们是不稳定因素。”   “只是问候而已……”杰克底气不足的说。他决定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卡尔扬起笑容:“文森特邀请我们去他家的宴会,明天晚上。”   卡尔的朋友里,文森特算是对杰克最友好的。在知道杰克的出身之后也没有立即对他摆出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杰克很难拒绝,尽管他认为那些宴会既无聊又毫无意义。褪去最初的那份奢华精致之后,杰克对上流社会层出不穷的宴会敬谢不敏。   “这次宴会为的什么?”总会有个名目。   “莱文森的三个表妹到美国来做客,他们是格兰瑟姆伯爵的千金,哦,还有一个叫萨金特的画家。”   杰克眼睛一亮:“萨金特?那个萨金特吗?”   卡尔莫名其妙:“还有哪个萨金特?”   “肯定是了——哇哦——”杰克吹了个口哨,“我要把我的画带去!”   卡尔安静的看着杰克完全遗忘了自己,自顾自的冲进画室。他眼底的笑意再也隐藏不住了。刚才他故意轻描淡写,其实他当然知道萨金特的先生的分量比三位伯爵千金加起来都重。   难得看见杰克高兴忘我的模样。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度过了明媚的春天和炎热的夏季、缤纷的秋季,冬季的脚步踏入了匹兹堡。   1912年的圣诞节,卡尔必须去费城和父母待在一块儿。尽管他邀请了杰克同行,但是杰克思考过后坚定的拒绝了。   “圣诞节应该和家人一起度过,我出现在那里不合适。”   “我会想念你的。”卡尔说,火车站的人太多,他连亲吻杰克的机会都没有,而且分离足足一周,太难熬了。“噢,现在我就开始想你了!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   “你忘了杰会来匹兹堡和我一起过圣诞吗?他的信上说明天下午三点就到匹兹堡呢,和科迪先生一起。”杰克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语气轻松的说。“而且小艾德和孩子们也会来拜访我,天啊,那么多孩子我会忙死的!”   “好吧,那我上车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卡尔说,虽然不能亲吻,但是拥抱还是可以的。他用力的抱住杰克,嘴唇假装不经意的擦过杰克的脖子,吓得杰克猛的推开他。   “先生,火车要开了。”斯派塞提着箱子站在车门前。   “快上车吧。”杰克瞪着卡尔。   呜呜呜的汽笛鸣响,卡尔依依不舍的从窗户探出头。   杰克朝他挥手,目送火车渐渐驶离车站。   假装不在乎,不过是不想卡尔担心。从杰克向卡尔告白时就知道,他们的关系永远只能在阴影中滋生。他没有忘记来匹兹堡之前戴安娜特意警告过他一次,令他知道自己和卡尔的关系在霍克利夫妇眼中根本不是秘密,也让他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默认,彻底打破他的妄想。   在匹兹堡的这些日子里,卡尔不是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他常常去纽约、伯明翰、华盛顿、费城……每个月都要为了生意和应酬往返于各地,就像他的父亲奈森那样。   就当做卡尔又出差去了。   杰克对自己说。   街道地面上铺着薄薄一层雪,商店门前伫立一颗颗挂满彩带彩灯的圣诞树,圣诞快乐的标语随处可见。   杰克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寂寥的感觉。   当一对夫妻带着三个孩子从他旁边经过时,这感觉更深刻了。   在杰克的记忆中,他父母还在的时候每年圣诞,父母都会带他一起去街上采购过节的用品。丰富的圣诞大餐由母亲亲手烹制,父亲则带着他在屋子外装饰圣诞树,那颗圣诞树是他亲手在森立里砍下拖回来的。   尽管他们很穷,彩带和圣诞帽都买的二手货,火鸡也不大,但是快乐却不必任何人少。   别墅外面的草坪上也竖起了一颗圣诞树,莉莉和汉克正在用缎带装饰它。不知道费城霍克利宅的圣诞树是什么样的呢?   卡尔会和奈森一起打扮圣诞树吗?   多半不会,他们肯定举办了盛大的舞会,邀请政商两界的名流,有香槟,有鱼子酱,有飞扬的裙摆和高谈论阔。   没有杰克!   杰克鼻头一酸,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么软弱,即使待在即将沉没的泰坦尼克号上他也没有这么脆弱过。他厌弃自己的情绪,可是不知道怎么赶走他。画画也没用,拿起笔根本不知道画什么。   叮铃铃——   “道森先生,霍克利先生的电话!”莉莉敲开门告诉他。   “谢谢!”悲伤不见了,脆弱不见了,杰克大步大步的跑到客厅,深吸一口气,拿起话筒和听筒。“卡尔?”   “杰克,抱歉现在才给你打电话,父亲和母亲一直在和我说话,家里又不停的来客人,这会儿我才找到机会,你还好吗?圣诞树布置得怎么样了?晚餐吃的什么?不要一直待在画室,也不要散步太久,外面很冷,会生病的。”卡尔絮絮叨叨的说。   “不冷……”杰克的心温暖如春。   “怎么会不冷?难道你忘记上次感冒了?你不是讨厌吃药么,那就要注意保暖。对了,晚餐在哪里吃的?”   杰克心虚的降低音量:“我马上就去吃。”   “什么!”听筒传来的音量突然增大:“我说过,你要是再因为待在画室而耽误吃饭,我就把门锁上,再也不许你进去了。等我回去后,必须要这么做!”   “别,别!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只耽误了一点点时间……卡尔……”杰克哀求。   自从有了画室,杰克几乎把画室当做了第二间卧室,常常因为画画耽误吃饭,卡尔不是每天中午都会别墅吃饭,过了很久才发现杰克的毛病,从此命令莉莉和汉克监督杰克的用餐时间,卡尔在的时候亲自提醒杰克该吃饭了,卡尔不在的时候只要有时间就会打电话向莉莉或者汉克核实。杰克总是说“马上”“很快就来”“等一下”“给我五分钟”“过一会儿我就来”,结果常常食物凉了,硬了也不见他出现在餐桌上。   卡尔气呼呼的对着话筒说:“现在马上去吃饭,再过半个钟头我会打电话,不许再待在画室里,不然我真的要把画室锁上了!”   挂上电话,杰克一扫抑郁失落,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我食言了我会变大胖子   ☆、40   盖茨比这一年陪伴着科迪在世界各地旅游冒险,他充当科迪先生的听差、秘书、贴身男仆、保姆……他包办了科迪先生的一切事务,连科迪先生的情妇都由他联系。   杰克看见他的时候,清晰的感觉到了他的变化。他的目光变得沉稳,多了几分自信,进门的时候十分顺手的张开双臂让汉克替他脱下大衣。   “这座房子不错!”盖茨比打量房子里的摆设。   “谢谢,卡尔听见一定很高兴。”杰克说:“我真高兴能和你一起过圣诞节,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你这些日子的充实生活,虽然你信上写过,但是总不及你亲口讲的精彩。”   盖茨比在沙发上坐下,双臂搭在沙发背上。“其实没什么,日子总是那样过的,每一天都那样……”   “别这么说,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我待在匹兹堡足足8个月——中间仅仅去过几次纽约——就一直待在这儿,一直待在匹兹堡。”杰克的语气带出了几分失落。   “你喜欢的话可以离开,但是你待在这里这么久,证明你喜欢这个地方吧?”盖茨比说:“说实话,你别见怪,匹兹堡的风景和人文都不算出众,我也没听说这里有艺术的名家,你居然会喜欢这个地方,倒是令我惊讶。”   杰克抿抿嘴唇,眼帘下垂,他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独特之处,这里的工业发达——”   盖茨比噗嗤一声笑出来:“工业?!这个词从你嘴里讲出来真是稀奇。”   杰克闭嘴了,好吧,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和盖茨比通过的信件上他从来没来谈过工业这种东西。   “那你呢?最近有什么好事么?”杰克问。   “还真有一件好事。”盖茨比带着志得意满的笑:“科迪先生告诉我他把我的名字写进了他的遗嘱,也就是说,他的财产将来也有我的一部分。”   “真的?恭喜你!”杰克真心的为盖茨比高兴,他知道盖茨比一直希望自己能功成名就,能有一番作为。“那我必须为科迪先生安排最好的客房,鉴于他对你的照顾。啊,对了,还有他的酒,我想一瓶好酒对他来将就是最好的招待了。”   盖茨比轻笑,笑容却很快消失:“我有点担心科迪先生的亲戚们,他们讨厌我,一定会阻挠科迪先生的。”   针对这点,杰克就不知道怎么安慰盖茨比了,他想了想,才挤出一句:“遗嘱是科迪先生自己的事,别人应该没有权利改变。”   “别傻了,杰克,法律不是一切。”盖茨比嗤之以鼻。“就像你的好朋友霍克利先生,你难道会天真的相信他做的一切都是合乎法律的?他的工厂里难道没有一个童工?”   杰克沉默了。   “怎么了?”   “没什么,对了,汉克——汉克——”杰克叫来汉克,问他科迪先生醒了吗,得到否定的回答。   莉莉过来为他们添了一回茶,摆上新烤好的饼干。然后告诉他们晚餐在二十分钟后开始。   “我觉得他们的对待你的态度就像对另一个主人。”盖茨比冷眼旁观后意有所指的说。   杰克觉得他的话有别的意味。   盖茨比附身靠近他,压低声音说:“听着,我本来不想说的,这是你自己的事,我没有资格干涉也不应该指手画脚,你是个成年人了——但是,既然你把我当做表兄,而我又知道了,那么我冒昧的说两句——”   杰克微微睁大了眼睛,盖茨比语气郑重,让他有点不安。   “你知道,我随时随地都跟着科迪先生,现在连他去参加宴会我也会一直跟着,所以听见了那些参加宴会的人的话。他们说,卡尔·霍克利在匹兹堡养了一个男人!”   杰克身体一下子绷紧了。“谁说的?还说了什么?”   “很多人说,说了很多很难听的话,你不会想听我重复的。总之,我要说的是,哦,天啊,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也许,你应该搬出去住,当然,你应该和霍克利先生保持友好的关系,但是,最好不要太亲密了。我希望我这么说,你别生气。”   “不、不不,我不生气,我应该谢谢你。”杰克这么说,可是他的笑容特别勉强,脸上声音都在颤抖。“你告诉我这个消息,让我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我必须谢谢你!”杰克不断的重复谢谢两个字。   盖茨比的目光慢慢变了,他从杰克的反应中觉察出他听到的那些话可能不是谣言。、   Oh……my god!   叮铃铃的铃声突然在客厅里响起,吓人一跳。   杰克定了定神,走过去拿起听筒。   “宝贝,圣诞快乐!”卡尔的声音深情款款。“有没有好好吃饭?”   杰克按住心脏的位置,深吸一口气:“杰伊才刚刚到,过一会儿才吃晚饭呢。”   “嗯,代我向他问好。宝贝,我想你,今天我遇见了著名网球手贝尔先生和他的夫人,他们也是泰坦尼克号上的乘客,今天我才知道贝尔先生在救生艇上面向他的妻子求婚。他们让我想起了我们的回忆,我也是在海水里对你说我爱你的,杰克,我爱你。”   世界上唯有这句话最能打动杰克,他刚想像昨天那样回应卡尔,才想起盖茨比还坐在沙发上。   “卡尔·霍克利在匹兹堡养了个男人呢!”   这句话向子弹一样袭击他。   “……卡尔,你在费城听见什么谣言了吗?”   “谣言?太多了,你指的什么?总统的情妇?财政部长贪污?英德关系紧张?难道是画家罗比先生的死讯?”   “算了,你玩得开心点,我还要招待杰伊和科迪先生。”   又说了几句话,在卡尔强硬的要求下,杰克转过身,背对着盖茨比对着话筒亲了一声,才在卡尔的情话中挂上电话。   盖茨比注视他的目光十分怪异:“你和霍克利先生……不会是……请告诉我我想的是错的!”   杰克张了张嘴,还是颓然的闭上。   如果他现在开个玩笑,也许杰伊会贴心的忘记刚才的问题。可是杰克不想转移话题,世俗会如何看待他的感情,从他向卡尔表白时就很清楚了,事到临头难道他要撒谎掩饰吗?连自己都觉得见不得光的爱情,还有资格被称□□情吗?   尽管,他很在乎杰伊的看法!   盖茨比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从小就喜欢读那些富豪们白手起家的故事,奈森·霍克利就是他崇拜的偶像之一,他十七岁离家出走四处闯荡,用尽各种方式寻求机会,当他遇到科迪先生时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救了科迪先生、拒绝了科迪先生的钱、恳求科迪先生留下他,两年来,他时时刻刻跟着科迪先生身后,从跟班变成科迪先生离不开的重要人。   为了什么?   变成科迪先生那样的人!   可他从来没从杰克的信件、电话中看出他拥有和自己一样的野心。   不,应该这么说,杰克所有的野心都用在了他的画上面,十五岁就开始流浪的杰克性格里有一种近乎愚蠢的天真。他当然知道世界的险恶,也见识过世界的阴暗面,知道有钱人的嘴脸,也知道他要想出名多么难。但是,他竟然从来没想过让霍克利给他帮忙,比如办场画展,或者把自己的画送到拍卖会上再让霍克利高价买回来,让霍克利给他开家画廊之类。   太不可思议了。   倒不是说盖茨比希望自己的表弟为了金钱名望献身,而是要真的是那种情况下,他反而能够理解。或者是一男一女的话,他也能够理解,爱情嘛,总会让人头昏脑涨。   但是!两个男人!   “杰克先生,盖茨比先生,晚餐好了,请你们移步餐厅,汉克已经去请科迪先生了。”莉莉进来,提起裙子曲膝。   “好的,莉莉,我们马上就过去。”杰克对莉莉说,在莉莉离开后,他勉强在脸上挂上笑容,自嘲:“我想你不会厌恶得连晚餐也吃不下去吧?”   “当然不会!”盖茨比急忙站起来,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天啊,他简直比杰克这个当事人还紧张,他无比后悔将那个问题脱口而出,那关他什么事呢,杰克是成年人,不需要别人对他指手画脚,那是他的隐私,他应该贴心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更不应该问出来。天啊,他学的那些绅士守则都白学了吗!!!!   杰克如释重负,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谢谢。”   “呃,如果你现在把我赶出去的话,我肯定找不到任何一家还在营业的餐馆!”盖茨比干巴巴的说。   “杰伊……”   盖茨比轻咳,眼神漂移:“你知道,我们是亲人。”我不理解,但我愿意支持。   “是的,谢谢!”杰克喉咙哽咽。   杰克没有告诉盖茨比他刚进门时的作态让他不喜欢,但是他很愿意告诉盖茨比这一刻他有多么感激。   正像盖茨比说的那样,他们是亲人。比一千个一万个陌生人的态度重要得多。   晚餐的气氛很和谐,丝毫不受科迪先生醉言醉语的影响。他好像时时刻刻都保持着醉酒的状态,杰克深感佩服。   经过客厅里的对话,杰克觉得和盖茨比亲近了很多。他们话题从开始带着点拘谨,渐渐地变得轻松自在。   “那么,你平常做些什么呢?”盖茨比问。   “主要是画画,有时候也做做运动,骑马什么的,卡尔喜欢划艇、打马球,偶尔我们会去看比赛。”杰克回忆自己的日常活动。   “听起来你生活挺悠闲的。我记得你信上说你在创作一幅泰坦尼克号的油画,完成了吗?”   “还没有完成,所以不能请你看。不过,我有其他的作品想请你鉴赏鉴赏。”杰克歉意的说。   “没关系,艺术家的怪癖,我能理解。”盖茨比无所谓。   “咯——”科迪先生打了个酒嗝。   “你还好吗?”杰克和盖茨比的注意力转向科迪。“汉克,麻烦你倒杯茶给科迪先生。”   “不用,不用,我没醉。”科迪先生嚷嚷:“我还记得你们说的话呢,艺术家!咯——”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要搬家,要装修房子,要考驾照……所以,求大家诅咒的时候留点情TAT   ☆、41   在纽约,尤其是刚刚上岸那几天,杰克总是从噩梦里惊醒,每当他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心脏都像压了块几百磅的石头,沉甸甸的。   他知道卡尔也承受着同样的苦恼。   因为第一天晚上他惊醒后走出房门,看见卡尔的房间也亮着灯。他敲开了卡尔的门,卡尔给他倒了杯酒,他们靠在一起,聊刚才的梦,聊后怕,聊那些才说过话没多久就死去的人们。   后来杰克看了报纸,知道幸存者们和他们一样,都被沉船的阴影困扰着。   卡尔常常溜进杰克的房间,他们不止倾诉对彼此的爱,还会互相鼓励安慰,卡尔比杰克坚强,很快就收拾心情投入他的事业,而杰克比他脆弱许多,直到决定画一幅宣泄他心情的画之后才摆脱噩梦,他睡不着的时候不断的在脑海里构思画面的布局,一遍又一遍,然后,他的精神就渐渐好起来了。不过,那时候他身无分文,又不肯用卡尔的钱,所以这个想法始终没有付诸行动。   接着他们到了匹兹堡,杰克的冲动无法再压抑,尤其是见到卡尔为他布置的画室,里面有他需要的所有工具,他终于抛弃了无谓的坚持。   最早没有钱,杰克购买的工具首选便宜的,他的作品一素描为主,因为颜料画板太贵,他消耗不起。   杰克被称赞过许多次有灵气,也接收过许多惋惜。艺术需要大量的金钱支撑,就跟没有钱去专门的学校学习一样,杰克也没有足够的材料供他练习。   直到他有了一间画室。   这是杰克拒绝不了的诱惑。   他长时间的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将自己脑海中的内容变为现实的色彩。   画室大约是整座房子里最乱的一间房间,盖茨比吃惊的瞪着地上大大小小的纸团,墙壁上的各色颜料,以及凌乱的拜访在房间每一个角落的画板。   “仆人们不打扫吗?”盖茨比脱口而出。   杰克不好意思的顺顺头发:“是我不许他们进来打扫的,我怕他们把东西弄乱了。”所有的清洁卫生工作都由杰克亲手做。   最大的一张画板有比窗户还大,挂着白色的幕布。盖茨比知道这就是杰克正在创作的那副表现泰坦尼克号沉没的作品。   “我希望在泰坦尼克号沉没一周年之前能完成它。”   盖茨比发现杰克的作品大部分是人像,有活泼的孩子,垂暮的老人,酒馆出来的醉鬼,甚至穿着暴露的女支女。   最吸引盖茨比目光的有两幅,一幅画的是简陋的床板上躺着一个小孩,小孩的一只手握在母亲手里,母亲垂着头,双目既像在凝望她的孩子,又想在闭目祈祷。孩子脸颊通红——不知道怎么调出这种颜色的——看起来像在发烧。盖茨比就是从母亲半阖未阖的眼睛看见了心疼、担忧、祈求、悲伤……这两年来历,他学习的绅士行为中有艺术赏鉴,可是他从来没有从一幅油画中看出这么多情感。他想起了家乡的母亲,他生病的时候没有钱请医生,他的母亲也这么坐在他的床前,为他祈祷,拉着他的手安慰他。   另一幅的主人公只有一个,而且是盖茨比认识的——他从报纸上不止一次看见对方的照片,但是黑白色的模糊照片可没有这幅肖像逼真。不过,吸引目光的不是逼真,而是画中人躺在床上,身上不着寸缕。   不不不,不是□□,男人仰躺在床上,双眼闭着似在酣睡,蓬松的发丝几缕垂在额头,其余的凌乱得像杂草,仿佛刚经历过剧烈运动。绯红的脸颊,古铜色的肌肤,宽阔的肩膀,厚实的胸膛,劲瘦的肌肉不是虬结成块的那种,但绝不会让人忽视它蕴含的力量,顺着阳刚的线条往下,平坦的腰腹部,肚脐下惹人遐思的部位被被子遮住了,但是搭在被子上的一只手臂小臂中间的地方画了两条粉红色的浅痕,再仔细看看,□□的右肩处也有浅浅的牙印。   盖茨比可不是不懂事的纯情少年,那是什么痕迹他太清楚了。   所以他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眼睛花了,心里则像烧开了的水似的翻腾,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正当盖茨比尴尬的移开目光,一张幕布刷的覆上画板,盖茨比转头一看,杰克满面通红,眼神乱飘就是不敢对上自己的眼神,于是他知道杰克比自己更尴尬,顿时自在了。   “下去、喝、喝咖啡吧,莉莉为我们泡了咖啡!”杰克结结巴巴的说。   盖茨比严肃的点点头,杰克迫不及待的跑出了画室。   圣诞节过后,盖茨比和科迪先生登上了去纽约的火车。   过了三天,杰克在火车站接回了卡尔。   “这天可真冷。”卡尔从火车上下来,跺跺脚。“我不是说不用来接我吗?瞧这天气。”   “你不想早点见到我吗?”杰克眨眨眼,拉着卡尔钻进车里,他自己坐在了驾驶位。   轿车驶离车站,往住宅驶去。   “我才离开几天,你开车怎么开得这么顺利了?”卡尔稀奇的问。   这辆宝蓝色的福特车是卡尔送给杰克的生日礼物,杰克开车还是卡尔教的,只是他天天泡在画室里,自己很少开,偶尔开一次便叫卡尔嘲笑,后来就开得更少了。   买了半年的车,在汉克的精心保养下还跟新的差不多。   “杰伊来的时候都是我开车带他们出去的,哼,都是你总是笑我我才开得那么差的。”杰克专心致志的盯着前面,目不斜视的回答卡尔。   卡尔轻笑两声,不在意杰克的埋怨。“盖茨比他们玩得开心吗?”他随口问了问,不等杰克回答的继续说:“说起来福特的车越来越多了,价格也降得厉害。连工厂的经理都能买福特车了,也许我应该另外给你买一辆,你觉得美德赛斯怎么样?德国佬的东西安全性能不错,不过卡迪拉克更豪华舒适,你觉得呢?”   “福特真的能生产那么多车吗?我听说,他们用什么‘流水线’,那是什么?”杰克知道光说不用打消卡尔的念头太难了,索性换个话题。   “‘流水线’是一种生产方式,把制造汽车的工序分解开,每个车间只做一道工序。杰克你不知道,福特公司上个月生产了2万辆汽车,没有扩张厂房也没有大批招聘新的工人!他们之前一个月顶多能生产3000辆!”卡尔说起生意相关的事滔滔不绝:“昨天我才参观了福特的工厂,弄明白他们的奥秘,我觉得霍克利工厂也必须实行流水线生产,你知道这可以为我们节约多少人工吗?更重要的是能够不需要增加厂房机器工人就可以提高产量。”   托了他考察福特工厂的福,他提前了一天回匹兹堡,这一点就没必要说了。如果说到这一点,卡尔很容易说漏嘴,一不小心就会说出圣诞节前后有多少小姐和他跳舞喝茶。   这一次和父母一起过圣诞,比往年的任何一次都漫长。奈森和戴安娜在家里办了一场又一场的舞会宴会,邀请了费城所有未婚的小姐们,打什么主意卡尔能不知道吗?   所有的谣言,当事人总是最后知道的。   而卡尔被小姐们缠着,脑袋里又充满了对杰克的挂念,失去了一向的敏锐。他还不知道杰克已经从盖茨比口中知道了他不知道的谣言。卡尔偶尔会奇怪父母最近提起他婚事的次数越来越多,但是爱情和工作以及别的事情很快就让他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到家,卡尔匆匆亲了一下杰克:“亲爱的,我想早点写完计划书,我们都待会儿再说话。”然后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难得有一天是杰克在餐桌上等待卡尔。   被杰克拉出书房的卡尔也觉得自己从此教训杰克有点底气不足,但是面上还是理直气壮的说:“亲爱的今天真乖,不用我去画室叫你。对了,你一定带盖茨比参观过你的画室了吧,他要是没有用一百个单词赞美你的作品,那一定是他眼睛瞎了!”   不说还好,一说杰克就想起自己忘记收起来的那副卡尔的画像,当初玩闹似的趁卡尔清早没醒画下当时的景象,画室里又只有自己和卡尔进出,结果忘记了收起来让盖茨比看到,简直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了。现在想起来杰克都觉得脸颊烧呼呼的。   他忍不住瞪了卡尔一眼,卡尔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好啦好啦,我错了,大不了罚我没有酒喝。”   杰克忍不住笑道:“你又不是科迪先生,没了酒就过不了日子。”   卡尔嬉笑着和杰克开玩笑。   仆人们知情识趣的把餐厅留给两位主人。   以前杰克从来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不,应该说注意到了也不会在乎。可今天杰克难以忽略仆人们,这所别墅最开始只有斯派塞、莉莉和汉克,以及司机威廉,后来陆续添了厨师比利,园丁汤普森,厨房女工奥莉薇雅。   就像拉尔曾经说过的,一栋房子里很难有什么能瞒过仆人的眼睛,何况他们从来没做过遮掩。   他们睡在同一间卧室里,卡尔的那间卧室一直空置着。   杰克还记得最开始他非常在意仆人们的眼神,每当仆人们说话交谈的时候他都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在议论他。   杰克乐观,热情,开朗,不代表他能完全忽略外人的眼光。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适应着在某些时候将仆人们当做透明的。   现在,过去经历的心理历程又将要重来一遍么?   这感觉糟糕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蹭的隔壁的麻将馆的免费无线网,好卡……TAT   ☆、42   盖茨比和杰克的通信比以前频繁了,几乎每一周都有信件往来。盖茨比在信中讲诉他的旅途,他的工作,连他对科迪先生那些亲戚和情妇的抱怨都写在了信上。要知道以前这些东西他绝不会告诉杰克的。   显然他和杰克的关系经过圣诞节的拜访亲密了很多。   盖茨比还在信里告诉杰克关于卡尔圣诞节的艳遇,以及霍克利家继承人的男性情人的流言仍然不曾降温。   某封信中,盖茨比建议他让卡尔出资为他举办画展,将他的作品展示给大众欣赏,他在信里称赞杰克的画“充满了感情,细腻真实”。盖茨比说他太苛刻了,接受卡尔的资助并不代表侮辱他的尊严。他举例了许多画家未成名时受过多少资助并且强调都是他们自己去寻求的资助,以此证明杰克完全可以用卡尔的钱办画展。   杰克从文字中看出了盖茨比的好意和关心。   他不是滋味的将信折好放在一边,将笔沾满墨水,抽出一张空白的信纸,在开头写上:亲爱的杰伊。   然后顿住了。   过了很久他才继续写,写他这些日子的生活,写他的创作快要完成了。最后才写道“关于画展,要是我愿意请卡尔帮忙的话,我当然会很快出名,但是我的名字将永远摆不脱不名誉的阴影。我现在住在卡尔的房子里,穿着卡尔为我买的衣服,吃着卡尔购买的食物,使用着卡尔的钱买来的工具。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几乎都是卡尔给予的,除了我的画。尽管它们也是用卡尔的买的笔和颜料画出来的,但是它们完全由我创造。我是个男人,我已经接受了卡尔的经济援助,可我不能让自己的梦想也由卡尔去帮我实现,那样的话,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杰克写完信,看看时间,放弃了现在开车去寄信的打算。   他走出书房,看见莉莉和汉克在说话,莉莉眼眶通红,她看见杰克出来,慌忙的曲膝,手里的盘子差点摔到地上。   “对不起杰克先生。”盘子里是杰克要的茶,本来应该在十分钟前送进书房。   “没关系。”杰克说,他打量了一下莉莉和汉克的神态,发现两人都愁容满面。“发生了什么事吗?也许我可以帮忙。”   莉莉犹豫的看看杰克,又看看汉克,仿佛拿不定主意寻求汉克的意见。   汉克朝莉莉点头。“莉莉,告诉杰克先生吧,杰克先生是个和善的人,他会帮你的。”   “杰克先生,是这样的。我收到妈妈的电报,我妹妹,最小的妹妹,从楼梯上摔下去骨折了,医药费很贵,而且我母亲必须照看她不能出去工作,没有报酬。所以我想……我想借一个月的薪水……”莉莉越说越困窘,她之前已经借了半个月的薪水,现在又借,很怕雇主会厌烦。   杰克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个家的日常财物都由斯派塞管理,相当于管家,他宽慰莉莉:“没关系,我给斯派塞说一声,他会借给你的。”   这样的事,卡尔根本没时间理会,和斯派塞说一声就行了。杰克流浪的日子里,见过多少被一点钱逼得走投无路的家庭,只不过一句话的工夫,就能帮莉莉家走出困境,他为什么不说呢!   于是杰克带着莉莉找到斯派塞,说了这件事,莉莉顺利的借到了钱,对杰克感激不尽。   这是件小事,杰克很快就忘记了。   卡尔轰轰烈烈的改建流水线生产,到二月份,杰克把自己命名为“沉没时刻”的作品寄往纽约时报总部。之前,他在报纸上看到纽约时报将联合邮轮协会举办泰坦尼克号一周年纪念,他希望自己的画也能成为纪念物品之一。   三月份的时候,卡尔兴高采烈的告诉杰克工厂的生产效率提高了五倍,为此卡尔喝了整整两瓶香槟庆祝,醉醺醺的,把杰克按在床上折腾了半夜,然后被赶到自己的卧室睡了一个星期。   但是第三天晚上卡尔便重新溜进了杰克的卧室,杰克试图驱逐他,但是敌军火力太猛,他节节败退,最后溃不成军,只能任敌人为所欲为了。   过了没多久,杰克收到来自纽约的邀请函,邀请他参加泰坦尼克一周年纪念展览会。   “这张邀请函我也收到了,据说他们给所有泰坦尼克号生还者都寄了,你想去吗?”卡尔看了看邀请函。   杰克气馁:“我还以为他们会展出我的画,所以才邀请我。”   寄出作品的事卡尔当然知道。   “说起来,除了上次滑雪你已经很久没出去了吧?反正最近没什么事,就当去玩。”卡尔说。   杰克想了想,自己为了赶在纪念日之前完成画作,的确是天昏地暗的关在画室里好长时间,现在暂时没有灵感,出去走走找找灵感也不错。   可是,纽约……   “就这么定了,斯派塞,定明天去纽约的车票。”卡尔自行决定。“反正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候你再决定要不要出席纪念活动。”   说走就走。   当天晚上,汉克帮助杰克收拾好行李,当初他上岸时,身上只有一套卡帕西亚号上找来的两套衣服,搬到匹兹堡时,行李可以装一个小小的手提箱,现在,汉克收拾出来的光是衣服就足足三个箱子。   “什么时候我有了这么多衣服???”杰克看着衣帽间一排排衣服回不过神来。   “每季换装的时候服装店的经理都会当季新品来,卡尔先生有专门的顾问在各国替他买衣服然后寄回来,每一季卡尔先生都会给他和杰克先生你添置衣物,杰克先生平常很少留意这些,所以才不知道。这里只是秋冬季节的厚衣服,春夏季节的衣服都收起来了,新一季度的春装,听说巴黎和伦敦过几天就寄来了,不过洛夫乔伊先生应该回告诉他们寄到纽约吧,也许,两位先生会在纽约过春季社交呢。”汉克滔滔不绝的说。   杰克默默的回想自己当年永远也洗不干净的看起来是黄色实际上是白色的衬衫和灰扑扑的背带裤,再看看眼前挂满了衣帽间的高级服装,心情十分复杂。   卡尔穿着一身骑马装,踩着高筒马靴进来。“收拾好了吗?杰克,来试试我给你买的骑马装,不合身的话还可以改,到了纽约奥古斯特和凯斯拉夫一定会叫我们去骑马,总不能还穿去年那套,快来。”   他想起来了,虽然自己很少出去买画具之外的东西,但是确实每一季那几天都有人送新的衣服上门。   杰克比卡尔瘦一些,衣服要小一个码。剪裁合身,垫肩的设计和鹿皮的革带让他看起来英气勃勃。锃亮的高筒靴和贴身的细亚麻裤子让他的双腿看起来又细又长。   最近睡眠充足,饮食规律,他的精神头半点不差。他的白皙的脸庞,两边脸颊微微泛着浅粉色,金色的发丝,碧绿的双眸,挺翘的鼻梁,胜过画中的纳赛西斯。   “英俊的小伙子,姑娘们看到你恐怕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卡尔吹了个口哨,就像牛仔看到心爱的姑娘那样响亮。   杰克怔怔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那是我吗?”   他再一次想起一年前的自己,忍不住在心里同镜子里的这个自己做对比。在鞋子的衬托下他好像高了些,身上多了些肉,脸颊也圆润了一点,没有以前那种缺乏营养的瘦削,但是更白了。   仔细的观察,外貌的变化不算巨大,但是出了五官之外镜子里的那个人丝毫看不出一年前那个穷画家的影子,如果叫以前的朋友看见的话,肯定不敢相信自己是他们知道的那个杰克·道森,他们大约会猜是某位富家少爷。   “我的变化太大了。”杰克喃喃道。   卡尔勾起嘴角:“是啊,你变得越来越迷人了。”他从背后抱住杰克,轻轻的吻在他的面颊。“我为你神魂颠倒……”   剩下的话全部化为模糊的碎音。   知道霍克利夫妇现在都不在纽约,杰克承认他放松了很多。不管是奈森还是戴安娜,在纽约的时间都比他和卡尔多,他们绝对知道关于他们儿子的留言。   不过他们过几天还是会到纽约,他们迟早会把一切摊开和卡尔谈的。杰克几次想和卡尔说这件事,话冲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不能再拖了,杰克下定决定要在霍克利夫妇到纽约之前和卡尔谈谈。   让他想想该怎么时候呢,无论如何,他必须要知道,如果霍克利夫妇要卡尔和他分手,卡尔会怎么应对?   杰克的房间仍然是那一间,每次他到纽约来,都住的这间房间。他对曼哈顿这座房子也算熟悉了,反倒是仆人里多了两张新面孔。   这次他和卡尔带着斯派塞和汉克。   汉克从杰克第一次到霍克利宅就服侍杰克,如今差不多算是杰克的贴身仆人了,而斯派塞这一年中也充当着卡尔的保镖,贴身仆人和管家的角色。   他们俩在霍克利家工作的日子都不短,汉克比较健谈,整理好行李之后问过杰克就到楼下同旧朋友们打招呼去了。   杰克没有忘记卡尔的“仆人与秘密”观点,他叫汉克替他打听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不管是什么消息他都想知道。   既然到了纽约,卡尔的卧室就不能再做摆设了。   这天晚上,杰克躺在床上,身边空荡荡的,少了一个人的温度,觉得特别冷。   ☆、43   卡尔和奥古斯特的关系一直让杰克觉得很神奇。   他们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卡尔不止一次对着杰克说过奥古斯特的坏话,可是在别人面前,卡尔总是称赞奥古斯特,两人常常通信、电话,也喜欢凑在一块儿玩乐,马球、赛艇、骑马、赛车、舞会……说他们是朋友吧,该下手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手软。   到了纽约收到第一份邀请函就来自奥古斯特,邀请他们去打猎。   如果他不去,倒显得自己心虚似的。尽管知道关于卡尔和自己的流言闹了出来,在杰克没想好怎么和卡尔谈之前,他决定假装一切正常。   可是他不知道偏偏有人要戳破平静的假象。   杰克的骑术和车技一样都是卡尔手把手教的,自然不差。他穿着新做的骑马装,骑在雪白的马背上,简直就在诠释“白马王子”是什么样的。   尽管知道他既没钱,也不是王子,还牵扯着一段丑闻,但是淑女小姐们仍然忍不住悄悄的把目光飘到他身上。   卡尔带了□□,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猎狗汪汪汪的叫着穿梭在奔跑的马蹄之间,落后他半个马身的是奥古斯特。   “你的小情人很受欢迎,你不看着他行吗?”奥古斯特不怀好意的提醒卡尔。   卡尔像没听见似的,一个劲儿的往林子里冲,猎狗闻到了猎物的味道,加快速度往某个方向奔跑,卡尔一扯缰绳,马头调转跟上。   奥古斯特差点冲过了头,连忙调转方向跟上卡尔。“杰克的确是个美人儿,不过快一年了,你不腻吗?”   “如果你想靠这些话让我分心的话,我恐怕要好心提醒你,你的小把戏没用的!”卡尔边说边举起□□。   奥古斯特急忙也举起□□,对着卡尔瞄准的方向,一头幼鹿在灌木从中穿梭。   “砰——”卡尔扣动扳机,小鹿应声而倒。“我猎到了今天的第一件猎物。”卡尔得意洋洋的说。   落后于他们的大部队朝着枪声靠近,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幼鹿纷纷大声叫好,问出是卡尔打到的,又交口称赞卡尔的枪法和马术,听得奥古斯特牙齿都要酸掉了。   “一个季度没骑马了,我还以为自己在工厂和办公室里消磨光了呢,没想到还没生疏。”卡尔高高骑在马背上,一手持枪,一手扇了扇枪口冒出的青烟,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女士们摇摇晃晃的骑着马跟上来,对血腥的一幕不但不害怕,反而兴奋的窃窃私语,不是隔着扇子把娇羞的目光投到卡尔身上。   奥古斯特吐出一口气,双腿一夹马腹,奔到众人之前。   见到卡尔受女士们的青睐,男人们的好胜心完全调动出来,一个个甩着马鞭驾驭马儿往猎物多的地方冲。   其实人一多,动物们机警的躲回了巢穴。   杰克这样枪法和马术都一般的,只好空手而回。   卡尔今天大出风头,斯派塞一趟一趟的叫人从林子里抗猎物出来。   聚在一堆的狩猎者们很快分散开来,卡尔每打到猎物,就做个标记好让别人知道这是他的战果,不等斯派塞带人来拿,他就骑着马奔向下一个目标。   带的子弹用得差不多了,估摸着自己的战利品数量,卡尔看看天色,掉转马头准备从林子里出去。   快出林子的时候,他遇上了奥古斯特,对方的马鞍上挂着一串野鸡鹌鹑,显然也是满债而归。   “我本来想打个大家伙,唉,叫它跑了,只有这些东西。这回又是你赢了!”   卡尔假惺惺的说:“玩玩而已,又不是比赛。”   奥古斯特哼哼:“总有一样你赶不上我了,我妻子怀孕了,我要做爸爸了。”   卡尔斜眼看他:“恭喜。”   “我到现在也搞不懂,那个男人有什么好,都一年了你还不腻。除了长得还行——但是长得再好看也不像女人啊,又硬又平,你到底看上他哪点?难道他在床上特别厉害?”奥古斯特越说越猥琐。   对朋友的情妇评头论足是常事,奥古斯特对杰克的定位就是这个。   卡尔不高兴的说:“别那么说他。”   “好吧好吧,管他能迷你多久呢,不过,话说回来,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听说你父母已经在替你物色合适的人选了。”   卡尔的脸色顿时由多云转阴。   偏偏奥古斯特还要火上浇油:“瞧你上哪儿都带着他,看来就算结婚了你也不打算换吧?那你们谈过条件吗?”   “我认为我们最好换一个话题!”卡尔瞪着奥古斯特。   奥古斯特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脸色不怎么好,他觉得卡尔说什么他做什么很没面子,撇撇嘴,继续说:“对情人不能光宠爱,适当的也要让他知道厉害,不然会整天缠着你,我说,该不会是他不让你结婚吧?啊哈哈,小姐们该多失望,肯定恨他恨得咬牙切齿……”   “今天天气不错。”   杰克看看自己周围,然后用一根手指指着自己:“你在跟我说话?”   搭讪的是位年轻小姐,大大的眼睛仿佛能滴出水来,穿着低胸的火红色裙子,露出大半个胸部,肩上搭着貂皮披肩,她没戴帽子,蓬松微卷的浅金色长发披散在肩上。   是一位美人儿呢,就是她的打扮不像是受邀的客人。   美人儿娇媚的朝杰克笑:“当然,杰克·道森先生,我叫凯瑟琳·梅森。”她伸出一只手,手背向上。   杰克犹豫了下,快速的在她手背上点了一下。“认识您很高兴。”   梅森按捺住心里的不悦收回手,脸上依然笑着说:“看来您不知道我,真叫人伤心,我对您可久仰了呢!”   这一年中,杰克到纽约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数清,除了去百老汇就是跟着卡尔参加各类社交活动,他非常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位性感妩媚的梅森小姐。   他疑惑的看着梅森。   梅森娇笑着说:“本来我还以为卡尔会提过我呢,毕竟我们曾经是好~朋友!”   说到“好朋友”这两个单词,她笑得别有意味。   杰克心一沉,他又不是傻子,对方的打扮言行,很难不让他往那个方向想。   卡尔是个成年人,年轻英俊有钱,有几段风流韵事不足为奇,杰克虽然不高兴,但还没到计较他们认识之前的旧账,不过,梅森为什么要来和自己搭讪?   眼角的余光瞟到周围的人都有意无意的把目光投向这边,尤其是女士,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兴趣。   “真是抱歉,我从来没听卡尔提过梅森小姐。”杰克干脆的下逐客令。“没事的话,我想一个人待着。”   不管梅森为什么接近自己,杰克不打算配合她,既因为他不想翻卡尔的旧账,更因为他不想为在场的人多添一段八卦。   梅森认为杰克吃醋了,所以连起码的风度都没有,心情顿时好起来,手袋里揣着一张五百美金的支票鼓励着她再接再厉。“别这样,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好奇来看看让卡尔沉迷了一年的美男子到底有多么迷人。现在看到了,说实话和我想的不一样。”   杰克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就走。   梅森追上去:“嘿,你可真没风度,难道你不想我和卡尔的关系吗?我可以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一些忠告。”   见杰克头也不回,梅森掀开了底牌:“你知道卡尔要结婚了吗?”   杰克脚步停顿。   “看来你还不知道呢……唉,那你肯定也不知道新娘是谁了。”梅森故意叹气。“银行家米歇尔先生的次女,你知道米歇尔家族吧?金融巨头,银行世家,他们家的长女嫁给了铁路大亨,听说这位小姐是哈佛毕业,和卡尔是校友,精通五种语言,最擅长的乐器是钢琴,长相美丽,就是性格不太好。听说得罪过她的人统统都在上流社会消失了。叫我说,你还跟着卡尔可不划算,不知道那位小姐会怎么对付你呢……”   “为什么你好像很关心我似的?”杰克皱眉,“你要和我说的就是这些?”   “呃……”梅森哽了一下,重新挂上笑容:“我说过了我只是来看看传说中迷住了卡尔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另外,认识一下,如果你想换个主顾的话,也许我可以给介绍几位大方的先生或者夫人!”   杰克怒极反笑:“也许你可以介绍米歇尔小姐给我认识!”   “什、什么?”梅森装傻。   “你说了一大通米歇尔小姐的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了不起,又告诉我她的脾气很不好,好说要介绍……”杰克把那几个字咽了下去,强忍着厌恶说:“我越听越觉得我是那位梅森小姐请来的说客。另外,我的确不知道卡尔结婚的消息,我很怀疑这个这个消息是从哪儿来的以及它的真实度,因为卡尔无论什么都会告诉我,我们的关系超乎你想象的亲密!”   梅森目瞪口呆。   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来意被杰克一口道出,而且杰克还一副很自然的表情说出他和一个男人亲密。   伴随着嘚哒的马蹄声和哨笛声,打猎的先生们陆续从林子里出来了。   梅森继续目瞪口呆的注视着杰克大步大步的走过去,挽住卡尔胳膊,在卡尔脸上亲了一记,并朝她挑衅的笑了一下。   刚下马的卡尔“受宠若惊”到差点站不稳。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杰克,半响说不出话来。   “这是宣示主权!”杰克昂着头,明亮的目光毫不退缩的对上周围异样的视线。   “什么、什么主权?”卡尔结结巴巴的问。要知道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两人都默契的在公共场合保持距离,从来没有过正大光明的亲密举动。   就算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只要在台面上抓不住把柄,那就等于不存在。至于私底下,谁会在乎呢!   卡尔做梦也想不到他的父母还没开始施压,已经有一位“未婚妻”准备清除障碍了!   对米歇尔小姐来说,杰克称不上障碍,而是垃圾。   就跟苍鹰蚊子一样,影响不了自己的生活,但是够恶心人的。偏巧,她特别爱干净。未来的丈夫有几个情妇她都不在乎,只要不弄出私生子在人前给她面子就行了。   男人?!   那太恶心了!   那是犯罪,应该绑在火柱上烧死,就像中世纪蛊惑人心的女巫一样。   米歇尔和卡尔是大学校友,彼此之间还算熟悉,知道他之前的情人都是女性,签一个未婚妻更是个大美人,可见他本身应该是喜欢女性的。   哼,一定是那个穷小子勾引卡尔。   听说卡尔前一个未婚妻和男仆私奔了,说不定因为这个原因卡尔受了刺激才转而找男人。   没关系,她会治愈他的伤口。   总之,在正式订婚前,恶心的垃圾要先清除掉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好卡的网络……   ☆、44   “未婚妻?”卡尔一头雾水。   杰克面无表情的把猎场发生的事告诉卡尔。   卡尔听了一半就紧张兮兮的发誓自己绝对不知道什么未婚妻。   杰克相信,但是不代表他不生气。   除了生气,还有止不住的委屈。这次是前情妇做说客,下一次等待他的又是什么?   “凯瑟琳以前是跟过我,不过我和萝丝订婚时就已经分手了,我现在和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卡尔紧张的观察杰克的脸色,发现杰克的表情一点儿变化也没有,顿时忐忑不安。   “亲爱的,你放心,凯瑟……梅森或者米歇尔我都不会看一眼的,我保证!”卡尔的甜言蜜语也失去了水准。   说了半天都没说到重点!杰克冰着脸问卡尔:“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卡尔一时没反应过来,傻乎乎的注视着杰克。   顿时杰克耐心告磬,气恼的说:“为什么梅森会找上我?为什么你会多了一个未婚妻?而且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别装傻!”   卡尔收起了迷茫的表情,苦笑着说:“对不起杰克,你知道,我很为难。”   为难!   那我呢?   杰克心头冰凉:“你的意思是,你打算什么也不做,就任自己多一个未婚妻,然后结婚,让我做你见不得光的情人,圣诞节的时候隔着窗户偷偷瞧你们一家三口相亲相爱!”   “不!”卡尔立刻反驳:“我怎么可能那样伤害你!”   “那你打算做什么?”   “我……我不会结婚!”卡尔咬牙:“我发誓,我绝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我们经历过生死的考验,你相信我,相信我们的爱情,求你,杰克!”   不,还不够。   “那孩子呢?”杰克终于问出了他回避了一年的问题。“如果你的父母要求你有继承人,你打算怎么办?”   卡尔像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徒劳的瞪着眼,长大嘴。   心一点点的沉入黑暗。   他们在一起的一年时间里,孩子一直是被回避的话题,他们小心翼翼的不碰触这个雷点,好似不提就不会爆炸似的。   存在的始终存在。   “你打算怎么和父母交待?”既然提出来了,就不用再逃避了,现在不说清楚,杰克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问。难道真的要等到他们的感情消失,分手的那一天吗?   “杰克……”卡尔声音里的无奈难过再没有掩藏。“我……必须有继承人,你应该明白。   他艰难的往下说,他和杰克想的异样,既然已经说到了,就趁此机会说清楚,否则以后恐怕很难开口。   卡尔的打算肯定不会是杰克期望的,他错开了杰克的目光,视线落在杰克身侧。   杰克握紧拳头,努力不让自己的手发抖,勉强维持平静的神态。   “我会和父亲母亲谈谈,过几年生一个男孩。我绝对不会和孩子的母亲有牵扯,仅仅是花钱找一个愿意给我生男孩的女人。只有金钱上的关系,仅此而已。我们什么都不会变,和现在一样,将来也一样!”   杰克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   他应该为卡尔的付出感动,为了和他在一起违抗父母终生不婚,让自己孩子成为金钱的赠品,甚至冒着可能失去继承权的风险……   可是为什么这么难过。   他想起了再泰坦尼克号上,他怀着绝望而期待的心情去向卡尔告白。那时候,他完全没想过会和卡尔在一起。他爱上了一个人,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情,仅仅是这样罢了。   谁能料到号称永不沉没的巨轮会葬身海底,抱着死之前要把遗憾填平的心理,他们在茫茫夜色和海水中许下约定……如果没有那场空前的海难,下了船,他仍然只是个填饱肚子都困难的穷画家,和卡尔必定再无交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忘记曾经遇上这么一个人,曾经对一个富家少爷动过心。可能七老八十了,窝在壁炉前的躺椅里,被某种情绪触动而勾起一丝久远的回忆。   那不是杰克想要的爱情。   那么现在的生活就称心如意了吗?   让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因为金钱而出生,那无异于亵渎生命。   孩子应该为爱情而出生,在父母温情的呵护下长大。   一个家庭因为有爱情结晶才算完整,杰克遇见卡尔之前也幻想过自己未来会娶的妻子是什么样子,他们的孩子有多么可爱。   一个孩子,两段血缘,牵起一男一女之间斩不断的关系。   如果卡尔不爱他的孩子,那孩子该多无辜多可怜;如果卡尔爱他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完全无视孩子的母亲。   纷纷乱乱的思绪在杰克脑海里交错,如同解不开的乱麻。   卡尔想不到这些吗?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呢!   杰克心如刀割。   他再也说不出话来,而卡尔以为杰克默认了,又生怕说错什么话打破“平静”,于是两人沉默着坐到天黑。   陷入爱情中的人都是蠢货,杰克明明知道和卡尔在一起要面对怎样的困境,选择了忽视,现在不得不面对甜蜜背后的苦涩。卡尔明明知道相爱的两个人之间容不下一粒沙子,却自欺欺人的认为他和杰克之间可以存在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必须面对最惨痛的局面。   悼念泰坦尼克海难一周年纪念活动在1913年4月10日开始,将持续三天。由纽约日报和欧洲邮轮协会共同举办,第一天展出了海底打捞出的泰坦尼克号的各种物品:印有白星航运标志的杯子、碟子、刀叉,乘客的首饰,吊灯的一截铜片,船体某个部位的残骸,最多的当然是漂浮在海面上的桌椅木板。   各大报刊时隔一年再次将过去的新闻稿翻出来润色重新登上去。   那些耳熟能详的事迹重新出现在人们的交谈中。   最触动人柔软心肠的当属海难幸存者的出现在活动现场,亲口讲述自己的亲身经历。他们语言不如专业的撰稿人那么精彩扣人心弦,但是亲身经历用质朴的语言表达出来,反而令在场的观众们感到亲切从而感同身受。   以卡尔的身份当然不会出席活动,报社也出不起请他的钱,同理,头等舱幸存者几乎没有出席的,顶多接受采访,谈谈当年的经过,讲讲这一年的经历。   碍于最近的风言风语,杰克也没有出席活动.   来纽约的原因是这场纪念活动,杰克没有上台,私底下还是悄悄混在人群中参观了一次。   杰克原本以为自己的画石沉大海,没想到,第三天,杰克的那副“沉没时刻”挂在展厅的最中央。   大片大片深色,代表黑夜,深蓝色的是海水,黑夜和海水中间,是一条大船,浅黄色和白色代表灯光。   杰克没有描绘出船的整体模样,而是调出一种浅黄和纯白之间的颜色代表的沉没之时灯火通明的大船。夜空、船体、海水之间的界限并不规则,线条也不够清晰,典型的印象派风格。   乘客们拥挤在船尾,倾斜的身体表示船体一端坠在海水中。   拥挤的乘客们面目模糊,甚至人与人之间的颜色都粘连在一起,咋一看一片一片的,专业的人则可以看出画家用了多少种红色,多少种蓝色,多少种黄色。   仔细一看,原来模糊的乘客们竟然动作都不一样,有的抓住栏杆瑟瑟发抖,有的伏在牧师身前祈祷,有的趴在船舷往下探头,有的顺着绳梯往下爬,有的跳在半空中……还有抱着婴儿的母亲,相拥的情侣,牵着儿子的父亲,主人和仆人……   再仔细看看,明明连五官都看不清楚的人物,今晚能看出这个绝望,那个麻木,这个平静,那个疯狂,这个悲伤,那个……   观看者不由自主陷入画中人的情绪中,尤其是幸存者们,本来展厅中就有大量的泰坦尼克遗物,再加上这幅巨大的油画,顿时把他们重新带入那悲惨的时刻。   即刻就有幸存者想起失去的亲人朋友,顿时饱含热泪,脆弱一点的当场嚎啕大哭。   聚在画前面的人越来越多,很快有人认出画中这个白色络腮胡的是史密斯船长,那个戴高顶礼帽的是古根海姆先生。   杰克万万想不到这场悼念活动竟然将他和卡尔推到了风口浪尖。   展览结束了,杰克的画也出名了。专业评论家在纽约日报上评论他的作品,报纸上腾出了狭窄的方块介绍这位年轻的传奇画家(海难幸存者),杰克的朋友纷纷写信或打电话祝贺他。   尚未退热的留言如同干柴遇上了烈火,熊熊燃烧。   总有许多人喜欢挖掘名人的隐私。   卡尔和杰克的关系又算不上隐秘。很多人还记得他们在船上认识,之后就一直住在一起。当记者查到杰克这一年中一直和卡尔住在一起并报道出来时,事情就往一个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最先是斯派塞发现霍克利宅外面有些生面孔,经过观察原来是小报记者,他们的照相机鼓鼓囊囊的揣在衣服里,上衣口袋里还别着钢笔呢。   报纸上的报道也开始质疑杰克所受的称赞是否属实。毕竟他有一位“体面的朋友”,金钱、贿赂、黑幕等词语出现。   接着只在上流社会流传的留言开始外传。   知道厉害的记者自然当做没听到,心里有数就行了,但是某些小报却以哗众取宠为目的,要的就是刺激眼球新闻。   卡尔不得不找了人才制止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累,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45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卡尔安慰杰克。   到了纽约之后似乎一切都不顺利了,本来杰克的画出名是件好事,谁知道偏偏遇上他和卡尔的关系正是雾里看花扑朔迷离的时候,勾起了多少无聊人士的兴趣,结果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还记得王尔德吗?他是著名的文学家,广受民众喜爱崇拜。他与阿尔弗雷德·道格拉斯勋爵的关系就是毫不避讳人,结果勋爵的父亲昆斯伯里侯爵将王尔德告上法庭,最后,王尔德因为□□罪及严重猥亵罪入狱,身败名裂,他的妻子连两个儿子的姓氏都改了,最终本人也穷困潦倒。   杰克倒没有哪个亲人会出面告卡尔,他们在公共场合也一向注意,没有留下把柄。   反过来说,奈森和戴安娜都是爱面子的人,卡尔肯定他们不会把自己的儿子告上法庭。   但他们一定做了什么。   比如他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妻米歇尔小姐。   卡尔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奈森和纽约州的新闻部长是老相识了,现在肯定知道风声了。   卡尔已经三十岁了,可是长期的积威,让他在面对父母。尤其是父亲时仍然免不了紧张。   “他们会说什么?我指的是你的父母。”杰克语无伦次的说:“也许我现在搬出比较好。”   卡尔迟疑了一下,杰克脸色一暗。   他反应过来,急忙补救:“不不,我会和他们谈谈的。我说过的,我会和他们讲好的。”他想了想,“你放心,我会解决一切的。”   杰克当然放不下心,但是他不想给卡尔增加负担了,乖乖的说好。   卡尔给奈森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乔伊,给戴安娜打电话,接电话的是贝芬。不过,他得到了一样的消息,奈森和戴安娜将于两天后抵达纽约。   连自己的电话都不肯接,看来情况比他想象要严峻得多。   戴安娜性格刚硬,不高兴了也不会掩饰。奈森不一样,不熟悉的人眼中他是个粗声粗气的商人,喜欢炫耀,品位低俗,但赚钱上有一手。   阴差阳错的,这对夫妻表现出来的性格都是直来直去,不绕弯子。他们同样个性强硬,偏偏爱好价值观天差地别,谁也不肯退步,天长日久下来,夫妻关系十分糟糕。   但是卡尔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奈森很少发表意见,他喜欢默默的观察别人,不动声色,如同狡猾的猎人,以自己粗豪的外表的伪装,将周围的一切都收入眼底,等待抓住猎物的疏忽,一颗子弹穿透猎物的心脏。   教育自己的儿子,他要求极为严苛,让卡尔做某件事,他会在一开始把他认为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提点,然后完全放手,在卡尔做事的过程中不干涉丝毫,然后在卡尔交上结果时一一指出卡尔犯的错,然后给予惩罚。   这个过程中,不管卡尔的错误会不会导致损失或者到来坏结果,他都保持沉默。只不过,卡尔犯的错越多越严重,他的惩罚也就越重。   奈森的强硬还表现在他决定的事不允许任何反对。   他不许戴安娜插手卡尔的教育,戴安娜悄悄的把卡尔的财务课改成了礼仪课,奈森立刻就发现了,第一时间辞退卡尔的家庭教师,然后直接将卡尔带到另一座城市,足足一年的时间,只允许他们每个月见一面。   卡尔一想起父亲的种种做法就心情沉重。   奈森和戴安娜选择了同一天到纽约,但是他们一个在费城,一个在迈阿密,不可能坐同一班车,也不可能同一时间到达纽约。   幸好乔伊和贝芬告诉了卡尔奈森和戴安娜的车次,从而知道他们到达的具体时间。戴安娜在早上十点二十到,奈森晚上七点到。   司机九点半就到车站去接,卡尔在公司里待到十点钟,实在没办法继续办公,于是和秘书说了一声,开车回家。   路上脑海里演设了无数次见到戴安娜说什么,见到奈森说什么,比任何一次商业谈判都严谨。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他设想的场景一个也没用上。   火车提前二十分钟抵达,卡尔从挡风玻璃看见一堆衣物从大门扔出来,衬衣、裤子、外套……扔在门口,女仆战战兢兢的贴着墙壁,男仆正在驱赶看热闹的几个闲人。   贝芬正在将一个没关好的箱子往外扔,箱子砰一声砸在地上,里面的画笔颜料滚落一地。   金发的青年孤伶伶的站在大门前。   卡尔冲出汽车,挡在杰克前面。“你们在干什么?!贝芬,停手,我命令你停手!你们,把道森先生的东西收拾好,立刻!”   贝芬朝卡尔曲膝:“对不起先生,这是夫人的命令,我必须把这位先生的东西仍在门口,让他自己捡,任何仆人都不许帮忙!”   “你们要违背我的命令!我现在就可以辞退你们!”   两个女仆动摇了,朝前走了两步。   “辞退谁我可以立刻请回来。”戴安娜出现在门口,她连大衣都没脱,明显才到没多久,而且一道就忙于驱逐杰克,甚至衣服都没换。   “母亲……你不应该这么做。”卡尔对自己的母亲总不能疾言厉色,语气不由得弱了下来。   “夫人,卡尔先生,我认为我们应该进去说。”管家布雷恩尽责的提醒。   戴安娜冷笑,转身进门。   仆人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做什么。   卡尔这会儿才有空看看杰克苍白的面孔,遭受这么大屈辱,偏偏来自他的母亲,卡尔连安慰都没有立场。   他握住杰克的手,想把杰克抱在怀里,亲吻他苍白的脸颊和嘴唇,可是这里是大门口,不是卧室,握住杰克的手已经够出格了。   杰克扯扯嘴角,是个笑的模样。   卡尔心里更难受了,他宁愿杰克大吵大闹,也不想看见他强颜欢笑。怎么会这样呢,母亲不是一向注意她的教养,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现在一千个一万个后悔,后悔没有同意杰克搬出去的提议,以致让杰克遭受巨大的屈辱。   天啊,所有的仆人都看着呢,以后他们还会尊敬杰克吗?   卡尔眼光一扫,指着莉莉:“替道森先生把东西装好。”   贝芬警告的盯着莉莉。   其余仆人们隐隐朝莉莉投向同情的目光。   “我……”莉莉手足无措的捏着裙摆,随即在大家的目光中鼓起勇气站了出来,曲膝:“我会的,先生。”   卡尔点点头,牵着杰克进门,面对他母亲的苛责。   不出他所料,戴安娜的目光落在他和杰克交握的双手。   “母亲,我希望你能冷静听我说。”   “让这个肮脏的人从我眼前离开!”戴安娜打断他的话:“否则我不会听你说一个字!”   “母亲!”卡尔感觉到杰克的手指缩紧。“请不要这样说。”   “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戴安娜嚯的站起来。“布雷恩,把他赶走!”   卡尔挡在杰克面前:“布雷恩,所有人回自己房间!”   布雷恩权衡片刻,夹在主人之间情况可不多见,估计主人们平静下来之后,可定会懊恼在仆人们面前失去体面,所以他还是带着仆人们离开更好。   但是被怒火主宰的戴安娜把这视作又一项挑衅。   继儿子违背她的意愿之后,连仆人都无视她的命令了!简直不能忍受!她愤怒的瞪着卡尔,目光如同利刃,几乎要透过卡尔射到他身后的杰克身上。   卡尔深吸一口气:“母亲,如论你多么生气,我必须要请求您,对杰克宽容些。”   他知道和牵着杰克的手面对她的母亲会让她更愤怒,让杰克离开可能会好一点。可是这样能表达出他的决心,让母亲知道他对杰克的态度。   戴安娜的声音近乎尖叫:“闭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这个蠢货,魔鬼换掉你的灵魂了吗?”   “没有,母亲。我完全清醒且十分郑重的告诉您我的意愿,我知道这十分令你难以接受,我也并不指望您会祝福我,我只是希望您能尊重我的选择,即使不支持,也不要反对。求你母亲,不要让您的儿子痛苦,不要让我们难堪。”   “所以就要让你的父母痛苦,让我们难堪?”   “对不起母亲,我没办法离开杰克。我爱杰克!”   杰克一震,鼻头泛酸。   卡尔对他说过无数甜言蜜语,全部比不上今天这一句。卡尔在父母面前表明了他们的关系,哪怕他被愤怒的霍克利夫人杀死也值了。   如果戴安娜手中有刀的话,她说不定真的会一刀戳进杰克的心脏,即使让自己的手沾上血污。   幸好她手上没有刀,没有任何东西,她只能呼哧呼哧的瞪着两人,用看疯子的目光看着他们:“爱?!我的耳朵一定出毛病了。”她捂着胸口,看起来好像终于不能承受般歪倒在沙发里。“你说爱!”   “是的。”   “你疯了,你肯定疯了,不然绝不会说这种话。我以为你只是玩玩所以没干涉你,看来我大错特错,我居然还想在你父亲回来之前替你解决这桩麻烦,可你呢?你以为丢掉的仅仅是你的名誉吗?!”   “你母亲说得对。”   三人转过身,吃惊的看着奈森站在门廊处。   “我大了提前一班车,实在等不及见见我亲爱的妻子和儿子。”奈森将帽子和大衣递给乔伊。   “哦,别这么惊讶的看着我,提前赶到总能看见一些出人意料的事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证明这文没坑   ☆、46   书房的灯光是除了大客厅之外最明亮的,以免主人们晚上看书伤害了眼睛。   明亮的灯光下,仿佛一切阴暗都无所遁形,其实人们忽视了因为光明的存在,背后才有阴影。   卡尔站在书房当中,奈森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被靠着绵软的椅背,不动声色的打量自己的儿子,仿佛在评估他的力量。   书房的门紧紧关着,只有父子俩在这里面。   卡尔手心因为紧张而汗涔涔的,他没有回避父亲的目光,勇敢的和他对视,期望父亲能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他的决定。   也许奈森真的看到了,但是没有看到全部。   “我不像你母亲那样不近人情,我也年轻过,知道有些时候年轻人总会做些糊涂事并且坚持他们是对的。”奈森评估够了,开口说话。   他挥挥手制止卡尔张嘴。“不要和争辩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十年后二十年后你就会知道了。我现在要说的是,杰克·道森是吧,给他找一栋房子,你喜欢他多久就让他住多久,你要送他宝石,资助他办画展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不会管你。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疼爱孩子的父亲,我愿意尽我一切所能包容我的孩子那些出格的爱好。”   卡尔脸上没有喜色,他知道父亲的话没有说完。   果然——   “西维亚·米歇尔是大通银行董事主席米歇尔先生的次女,凯特琳娜·汤普森是毛贸易联合会会长的幼女,两位小姐都端庄贤淑,美丽大方,我想还是需要你自己来决定哪一位更适合做你的妻子。”   “父亲,我不想结婚。”到了现在,拐弯抹角都没有用了。   “哈哈哈……”奈森一阵大笑。“我认为米歇尔小姐更合适,她的父亲非常疼爱她,凭借你们关系,我们在银行不管是贷款还是其他都容易很多。”   “父亲!”   “米歇尔小姐不太懂事,不过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教她,作为妻子,她只要全心全意的关心丈夫,生下继承人就足够了。”   “父亲!我不会结婚的。”卡尔再一次重复。   “别说傻话啦,只要你娶以为合适的妻子,生下儿子,保持霍克利家的命运,别的我都不会管。”这是奈森的原则,他从妻子娘家学来的,只要维持明面上的体面,私底下的事没人会管。事实上,奈森对于别人的议论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在意。   过得不好的喜欢嫉妒过得好的,还有一种人就喜欢看别人的笑话,尤其是闲得无聊的夫人们,在她们华丽的羽毛扇子遮掩后的红唇,吐出的不止是甜言蜜语。   戴安娜非常讨厌别的对自己家的不好评论,可是她娘家人不像她那么重视道德伦理。奈森常常惊奇自己的妻子对名誉和道德的看重。   那些人说说闲话,难道他们的生意会破产吗?   只要不闹大,他根本不在意。   如果卡尔的私事没有惊动记者,他根本不会管,他会假装不知道,就跟过去一年一样。光是生意就忙不过来了,难道连儿子的情人都要管吗?   不过,既然管了,就应当把一切处理好,不要留下任何尾巴,   “不,父亲,我不能……”   “你必须!”   “不!”卡尔摇头,从慌张到坚决。“我不喜欢米歇尔小姐,我不可能和我不爱的女人结婚,更不能让杰克做不名誉的情人。我可以有一个孩子,但是我不会娶妻子。”   奈森眼光闪烁。“你的意思是让自己的儿子成为私生子。”   “总会想到办法的……”   奈森哈哈笑了两声,突然站起来,走到卡尔身旁,举起手杖,狠狠的敲向卡尔的背部。“这是为你未来的孩子打的,他们的父亲要为了一个野男人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不命运的私生子!”   卡尔将闷哼咽回喉咙。   “我告诉你,休想!看来我低估你的糊涂程度了,你母亲做得对,应该把那个男人远远的赶走,叫你一辈子也见不到他!”   奈森没有咆哮,反而语气平静沉稳,卡尔知道这是他愤怒到极点的表现。   不管怎么样,他今天不能退步,一旦退步,就可能失去杰克。   “你听着,我还是刚才的要求,和米歇尔小姐结婚,在外人面前做一个好丈夫,其他的,我懒得管。否则,那位杰克·道森先生就要倒大霉了!”   “做一个好丈夫?连父亲你都做不到的事,我怎么能做到!”卡尔忍不住讽刺。“娶米歇尔小姐,完成任务一样生一个男孩,然后把孩子的母亲扔到一边,除了圣诞节和结婚纪念日,一家人一人住一所房子,在房子里摆满照片画像证明这是一个充满爱的家庭吗?父亲,你有亲手给母亲挑选过礼物吗?你知道母亲喜欢什么颜色吗?你知道我喜欢做什么不喜欢做什么吗?你要我的孩子也像我一样,在父母的争吵和怨恨中长大吗?”   奈森脸色阴沉。   卡尔却像打开某个闸门,话语如洪水滔滔不绝的涌出。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在我两岁的时候,把管家叫做爸爸,你还记得吗?我叫了管家一个月的爸爸,你们才知道这件事吧?还有你的那个情妇,叫什么来着,收买了保姆,把我带到公园差点叫人拐走。对了,还有妈妈的那位‘好朋友’,我记得他是个歌剧演员,妈妈有段时间天天和他厮混在一块,一个月花了一万块,结果那个歌剧演员被流氓打瞎了一只眼睛,还毁了容……”   “够了!”奈森平静的面容终于毁掉了,握着手杖的那只手颤抖不已,手杖不停的敲击着地板。   奈森以为卡尔根本不记得那些事了,几岁大的孩子记得什么呢?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从卡尔嘴里听到这些,那些词语里面充斥着卡尔的怨气,竟然叫他有些心慌意乱。他不得不出声喝止卡尔,让他继续说下去,他一定会方寸大乱,这场谈话可就失败了。   卡尔看着他父亲的眼睛,他还想继续说下去,把他积压了三十年的怨气一口气吐出来,可是他还记得今天的谈话目的是什么,激怒了父亲,对谈话的结果一点好处也没有。   父子俩出于相同的目的保持了沉默。   不过并没有沉默太久。   奈森首先打破僵局:“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人脉,翅膀硬了。我刚才在想,如果你非要坚持你那愚蠢的爱情,置家庭、名誉、道德于不顾,那么你可怜的老父亲能做什么来阻止你呢?你可不是孩子啦。”   是的,这就是我今天敢站在你面前说我爱杰克的资本。卡尔默默的想,他不在是柔弱的只能任父母摆布的小孩,他是成年人了。   “你肯定在想,我做不了你的主了。这些年我手把手教你做生意,你也有自己的产业,就算我想从经济上制约你也做不到。如果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儿子,我最终只能妥协对吗?”   卡尔一点儿也不为奈森的示弱而放送,他印象中的奈森绝不是会妥协认输的人。   “你从小在工厂长大,从会认字起就背钢铁的一百种名称,工厂就是你的游乐园、你的城堡、你的领地。你的人生三分之二的时光都耗在霍克利企业的生意上,可以说,你人生的价值就在于家族生意的兴隆……”   卡尔心脏缩成一团。   “你大概从来没想过,失去霍克利企业是什么滋味吧?”   卡尔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生锈的铁片。“我是你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你的私生子根本不能继承霍克利家。”   私生子是家族的耻辱,没有继承权。卡尔所知道的,奈森至少有一个私生子,一个私生女。养在北边某个州或者国外。   只要自己这个婚生子在,他的私生子就根本不可能有继承权。   自己未来的孩子不一样,没有婚生子女情况下,想办法运作一番,私生子也可以继承自己的一切。卡尔必定会好好教导自己的孩子,尽一切努力让他成长为一个有能力的人。   “不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奈森摇摇头:“我不是要把产业交给别人。他们不比你,从小就接受继承人教育,怎么可能打理好我的商业帝国。我要说的是,你肯定还不知道摩根财团收购了伯利恒钢铁公司吧?一亿美金!JP摩根还探过我的口风,问我对十亿这个数字的看法。”   卡尔不可置信的看着奈森。   “太可笑了,我有能干的继承人呢,怎么会卖掉公司呢!不过,要是继承人不听话,那就不一定了。”奈森眼睛里闪烁着恶意的光芒:“十亿,就算你躺在不动,一辈子也花不完。我不会改遗嘱的,我死后,这些钱全都是你的。”   不止!十亿仅仅是一个可能的数字,真要卖的话,肯定要讨价还价,钢铁工业正是上升期,最后成交价绝不止十亿,再加上奈森名下的各处房产、珠宝、古董名画、游艇,还有股票、债券等等加起来,奈森的遗产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你在开玩笑!”卡尔失态了:“你在恐吓我,你不会卖掉公司的。那是你一手建立的,你一辈子的心血!”   奈森笑了:“没办法,连一个合心意的继承人都没有。我年纪大了,要不了多久就要退休,晒晒太阳、溜溜宠物才是我过的日子,何必还劳心劳力的管理公司呢。”   儿子啊,没有比我这个父亲更了解你心思的。   公司是我白手起家建立起来的,可是最近十年几乎是你在管理,尤其是工厂,你耗费了多少心血在里面啊,一点一点的经营,扩大厂房、收购矿洞、建立产业链、还有最近的流水化生产。   你自己有钱也有挣钱的能力,我怎么会用钱来威胁你呢?可是你舍得把自己的心血拱手让人吗?   儿子,按照我给你安排好的路,乖乖的走下去吧!   卡尔惨白的脸色充分取悦了奈森。   年纪越大,他对权威和胜利越敏感。年轻力壮的儿子越来越有威望,还没完全老去的父亲除了骄傲之外难道一点嫉妒也没有吗?   奈森耳边已经吹响了胜利的号角。   “既然父亲已经做了决定,那么我只能支持。”   奈森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什么?”   卡尔疲惫而麻木的说:“至于那十亿,你愿意给我也好,给别人也好,随便你吧。”   “你可以用三十年的时间建立一个钢铁王国,我为什么不可以?父亲,我现在可比你当年强多了,我有人脉,有资本,有成熟的商业头脑,有丰富的经验,没有理由不成功。”   “你……你你……”手杖指着卡尔,似乎下一刻就会挥下,握着手杖的那只手剧烈的颤抖,让这根木棍在空气中以某种可笑的频率抖动着。   “父亲,我到现在才知道,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舍弃什么。正如你所说,霍克利家的钢铁王国凝聚了我们父子两代的心血,它的意义已经不仅仅只是产业、财产或者生意了,如果你连它都能舍弃的话,那么舍弃我想必也不会比我想象的更艰难。”   “闭嘴!闭嘴!!”奈森咆哮。   卡尔不为所动,他挺直了身板,直视父亲的眼睛,再没有一直存在的紧张和敬畏。“我总想着你会难过会伤心,我绞尽脑汁的想在你们和杰克之间取得平衡,结果我发现,其实你们根本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重视亲情,你们会难过,但绝没有我预想的那么深切。既然如此,想必无论将来怎么样,你们都会让自己的日子安逸快乐,我又何必勉强呢!”   明亮的灯光照得书房如同白昼,卡尔的声音在墙壁和书架间回荡。明明他的脸色青白,表情惨淡,声音嘶哑,可是奈森却觉得自己面对的是狮王——终于成长起来的,打败旧头领的新的狮王。 作者有话要说:  新建了个书友群,有兴趣的可以加进来 群号:169106378 ,验证信息:岁月如刀   ☆、47   莉莉和汉克将杰克的物品重新搬上楼。   “衣服都脏了,我马上拿去洗,还有您的笔,摔坏了,恐怕只能扔掉……”莉莉惋惜的说,一件的一件的把东西摆回原处。   “不用了,反正待会儿要带走。”   莉莉疑惑的看向他。   “莉莉,谢谢你。”杰克郑重的向莉莉道谢,谢谢她刚才的友好,也谢谢她这段时间的照顾。   “这是我应该做的,杰克先生。”莉莉羞涩一笑。   霍克利父子没有向仆人道谢的习惯,戴安娜倒是有这个习惯,有一年的圣诞,戴安娜把所有的仆人集中到一起向他们说谢谢,感谢他们一年的辛苦。那个时候莉莉和其他仆人一样感动,虽然那个感动维持了不到一周。   莉莉可以感觉到杰克的感谢和别人的不同,他既不是为了获得自己的衷心,也不是为了表明自己的礼貌教养,只是因为自己在那个时候没有推诿而表示他的感激之情,纯粹的感谢。   她不知道杰克是否忘记了他对自己的帮助。   不过,没关系,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很乐意帮助好心又亲切的杰克先生。   “道森先生,霍克利先生请您去书房。”乔伊推开门。   杰克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书房?不是让我搬出?你确定?”   莉莉悄悄的瞪了一样乔伊:不敲门就进来太没礼貌了!   “我确定,请您过去。”   杰克咬着下唇,双手无意识的抓着裤子,将布料都揉皱了。乔伊正要催促,只见杰克目光猛的坚定起来,对他说:“我现在就去。”   乔伊把杰克领到了书房门口,敲门请示:“杰克·道森先生到了。”   “进来。”奈森的声音穿过门板。   乔伊拧了拧门把手,推开门,杰克深吸一口气,踏入书房。   映入杰克眼帘的是完好无损的卡尔,既没有被打得鼻青脸肿,也没有哭泣求饶的痕迹。看起来情况比杰克预想的好太多了。而且——   卡尔迎上来握住杰克的手。“杰克,你还好吗?”   “我很好。”杰克如实回答。但是卡尔看起来不太相信,他上上下下打量杰克,就和杰克刚才打量他时一模一样。   桌子背后坐着的奈森冷哼。   卡尔看了一眼他的父亲,然后转过头温和的凝视着杰克:“杰克,我已经向父亲表明了我的心意,我告诉他我爱你,所以我不会结婚。父亲想问问你,要是我一无所有,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杰克震惊的看着卡尔:“不结婚?一无所有?因为我吗?”   奈森不屑道:“废话。我怎么能有一个道德败坏的儿子。既然他执意和你在一起,那我只能收回给他的一切,从现在开始,我一毛钱也不会给他。”   出于某些原因,杰克刻意让自己对卡尔的、霍克利家的生意知道的非常少。他不清楚独立于卡尔名下的产业,更不清楚卡尔的财物状况。此刻,听见奈森的话,他根本不知道其中的破绽,他只知道,卡尔违背了父亲的意愿,所以奈森连一毛钱都不肯给他的事实。   所以卡尔宁愿失去所有财产也要和他在一起!?   杰克感动极了。   既然他不说,那奈森就说了。“我已经摆明了态度,要是卡尔非要和你在一起,那么他将一分钱也得不到,你也休想得到任何好处!”   卡尔不为所动,专注的望着杰克,眼中的温柔能溺毙一头大象。“父亲太小看我们的爱了,从在泰坦尼克上找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认定你了,杰克,任何时候,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可能停止爱你,何况只是金钱呢!”   “如果你真的那么爱我的儿子,你就不应该缠着他,将他陷入不堪的境地。你应当知道他和你在一起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他会被整个社会抛弃,现在被我抛弃只不过是第一步。”奈森阴森森的说。“爱一个人,难到不是希望他好吗?”   “是的……”杰克缓缓的说:“爱你一个人当然希望他好。您又怎么知道您的儿子过得不好呢?他爱我,和我在一起他会开心快乐,怎么算不好呢?您说被整个社会抛弃,我承认的确很多人不接受我们的爱情,但是他们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为什么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让自己难过呢?至于以后的日子,卡尔有才华,有本事,就算没了您的钱,他也不会穷困潦倒。再说,我也是凭自己的本事才长到这么大的,我想,我们会过得很好!”   越说,奈森的脸色越难看,杰克的心情越轻松。   金钱在奈森的眼中十分重要,可是在杰克的眼里钱只要够用就可以了,吃一块钱一打的面包还是一百块一克的面包对杰克的区别不大。当然,卡尔肯定需要时间适应,但是杰克充满信心,就像他说得,卡尔有能力,总会出人头地的。而且,他的画也能挣钱了,那副《沉没时刻》,有人联系他想买呢。   卡尔唇边荡漾出迷人的笑容,他当着奈森的面将杰克揽入怀中。他真想大声欢呼来表达自己的喜悦。   奈森要考验杰克的时候,他就知道会这样,他再笃定不过了。   不过当杰克真的这么回答,还是激动得无法自已。杰克的爱情如他预料的纯粹坚定,更令他惊喜的是,杰克如此信任他的能力,有什么比爱人既爱你又信任你更值得庆祝的呢?   卡尔没忘记父亲还在这么,抱了一会儿终于松开了双臂,只有两只手十指交扣,两人相视一笑。   “父亲,您听到了。我们不会分开的。”   杰克说:“霍克利先生,无论怎么样,卡尔永远是您的儿子。造成现在的情况我很难过,我也不想说抱歉或者对不起,因为我的存在确确实实给您的家庭带来了麻烦,给你们父子之间制造了不愉快,而且我也不打算改正。”他看着卡尔,继续说:“我……只是想说,卡尔对您一直很尊敬,他爱我,也爱他的父母,您和霍克利夫人,我希望有天我们可以在卡尔身边共存!”   奈森冷笑。“可笑。年轻人,总是以为爱情比什么都重要,总有一天你们会摔跟斗!”   “那我们也会开心,因为摔了跟头有人搀扶着站起来我们毫无畏惧。”杰克毫不胆怯的说:“另外,我还应该谢谢您,您没有拿一张支票来打发我,这证明您对我们的爱情还有尊重。”   奈森手一抖,支票从手指缝里飘落回抽屉。   卡尔笑容扩大。“父亲,您答应过的,母亲那边由您去说。”   杰克怔愣。   奈森铁青着脸,一语不发。   “杰克,父亲坚持要试探你,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事实上,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好。”   原来是试探啊……   杰克愣愣的想。这峰回路转的变化让他有点儿跟不上。   “父亲,难道您想反悔吗?我答应过只要杰克通过您的考验,您就负责说服母亲接受杰克。”卡尔见奈森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忍不住出声催促。   有父亲在,他想和杰克做亲密一点儿的动作都不行!父亲,您快点儿出去行吗?   “啊!”卡尔灵光一现:“我知道了,我和杰克现在就请母亲过来。”说完,不待奈森反应,拉着杰克出门。   乔伊就站在书房门外,卡尔吩咐乔伊去请夫人到书房,然后迫不及待的和杰克回了房间。   莉莉还待在杰克的房间收拾东西,见到他们手牵手进来慌张的站起行礼。   卡尔一瞟凌乱的房间,拉着杰克转身就走,丢下一句:“继续收拾。”   他习惯性的选择杰克的房间,差点忘了自己也是有房间的。   好了,门一关,终于他们两人独处了。   卡尔一手甩上门,一转身朝杰克压下,双唇相抵。   “唔……”   暧昧的水声在空气中飘散。   亲吻够了,双唇分开,牵出一条透明的细丝。杰克脸颊绯红,绿眸水润,唇瓣艳红。卡尔拽开衣领的扣子,挥散开身上的几分燥热。   相贴的身体,任何反应都隐藏不了。   这个时候杰克觉得很别扭,幸好卡尔也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   他稍微后退,让自己的身体和杰克分开,总算暂时抑制住自己扑倒杰克的冲动。带着喘息的声音表示他并没有完全冷静:“我答应父亲,继续保持之前的状态,那么他可以负责平息一切□□,并且不会干涉我们的关系。他说到做到!”   杰克花了一点时间才消化这句话中的含义。“之前的状态……”维持表面上的朋友关系,公共场合不能有亲密举动,牵手,拥抱,亲吻都不允许。   理智上,杰克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会世俗认可,尽管他们没有伤害任何人。但是经过刚刚的事,他还以为所谓接受就是承认自己和卡尔的关系,从此不用避讳了。   原来他理解的接受和别人的接受不一样啊……   杰克唇角下垂。   他脸上的落寞掩都掩饰不了,卡尔歉意的亲吻他的额头:“抱歉,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   杰克捂住他的嘴,听见卡尔说抱歉他更难受了。“我明白。你别说了。”   卡尔和自己不一样,他有家人,他有身份地位,注定不可能像了无牵挂的自己那样洒脱。唉……既然这样,刚才干嘛要给自己“从此光明正大”的错觉。   “……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现在父亲已经答应不干涉我们的关系,过几年,也许人们的观念也会变,咱们忍一段时间,等到将来有了孩子,父亲的注意转移到孙子身上,我们就自由了。”卡尔为杰克描绘美好的未来。   “孙子?”杰克重复这个单词。   卡尔尴尬不已,孙子总不能他一个制造出来。“是的,还记得上次我说过的吗?过几年,找个女人为我生个男孩,我刚刚才想出来,我可以把这个孩子记在我的远方堂叔名下,然后办个收养手续,做我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样可以免除他私生子的名声。有了继承人,我也对家族有了交代。对了,杰克,到时候你也可以生个孩子,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不喜欢。”杰克闷闷的说。   卡尔知道这个话题不那么令人愉快,识趣的转移话题:“那是几年之后的事了,对了,我母亲的脾气不好,虽然对我父亲的决定她反对不了,但是短时间内肯定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这几天我们还是搬出去住,也免得母亲看见我们生气。”   “嗯……”杰克点点头。   说完了正事,卡尔又开始心猿意马,手掌贴上了杰克的后背,慢慢下滑——   “卡尔,我……不,你……”杰克语无伦次。   “什么?”手掌伸入衬衫下,杰克竟然没有感觉似的。   “我不想要孩子。”杰克表情像扔出了个炸弹。   卡尔惊讶的看着他。   杰克手在颤抖,肩膀在颤抖,嘴唇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可是声音却坚定沉稳如同坚石。“我也不想看见你的孩子。”   卡尔手一紧,掐红了杰克臀部的软肉。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误,杰克也没有感觉到疼痛。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更新,因为作者还在更另一篇现言,所以这篇只能不定期更新了。好消息,这篇文快完结了,所以大家不会纠结太久哈哈   ☆、48   “那是你的孩子,继承了你的血脉,你也许认为我应该像爱你一样爱他,他可能有和你一样颜色的头发眼睛,会软软的趴在你身上叫你爸爸……可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杰克的声音尖锐得似乎要刺破耳膜。   卡尔从来没想过……杰克会是这样的反应。   “我一直在撒谎,我不想看见一个和我无关的孩子夹在我们中间,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善良大度。我骗了你,也骗了我自己,只要一想到你亲吻一个女人,抚摸她,进入她,将种子留在她的身体里——我——我感觉自己要疯了,甚至想杀人!”   卡尔震惊的注视着杰克,说不出话来,或者,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杰克苦涩的的扯扯嘴唇,似乎想强行绷出一个笑。没有镜子,他不知道这一刻自己的笑比哭还悲伤。   他期望得到卡尔的安慰,希望卡尔回答“没关系”,可是他失望了,卡尔仿佛失去了言语能力,怔怔的看着他,从卡尔的脸上、眼睛里,他看见任何期待的东西。   绝望笼罩在杰克的心头。   长期以来的不安和忐忑、迷茫、恐惧,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哦……我真是傻瓜,竟然把最不该说的话说出来了,可是我能怎么办呢?假装一辈子么?我做不到!该结束了吧,这一切本来就是不应该发生的,我早就应该知道了……”杰克木然的想。   “还有,你父亲的试探其实令我很愤怒,卡尔,我其实很讨厌他,也很讨厌你的家,有时候我甚至连你都很讨厌……”都说出来吧,既然要结束了,就全部说出来。“你那副‘我通过考验真值得高兴的面孔’叫我厌恶,我讨厌现在的一切!”   无形的重击敲在卡尔心脏之上,他的面色终于有所变化,一瞬间变得惨白。   扣扣。   “卡尔先生,先生和夫人请您去二楼书房。”乔伊的声音穿过门板。   房间内死寂般的沉默。   乔伊接连敲了两次。   “去吧……”杰克说,他的情绪平静了许多“去吧!”   “不,杰克,听我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我、我忽略——”   “去!”杰克大声说。   卡尔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   门打开又合上,剩下杰克一个,他将半身倚靠于雕花的床柱,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已用尽,失去了卡尔教导的那种‘贵族’仪态,浮雕的百合花冰凉咯人,可是杰克没有力气让自己寻找另一个舒适的倦巢,哪怕柔软的沙发就在三步之外。   卡尔刚刚踏上走廊,就听见戴安娜尖细的声音:“不!绝对不行!我就是死也不会同意!”他加快步伐,乔伊还没来得及敲门,卡尔已经一把握住镀金的铜把手,推开门:“父亲,母亲,我要离开纽约,我要回匹兹堡!”   戴安娜怒气冲冲:“卡尔,我命令你,结束和那个下贱人的肮脏关系!”   卡尔根本不理会她,直视奈森:“父亲,我马上就走,短时间内不会来纽约。”对,离开这里,回到他和杰克的家,那里充满他们的甜蜜和幸福,回到家,杰克会改变他的想法。对,父亲给的压力太大,杰克承受不了所以才会反弹,肯定是这样,回到家里一切都会好的。   奈森隐隐感觉到和自己计划不符的隐兆。“为什么?”   卡尔的心已经飞回自己的房间,飞到杰克的身上。他对不厌其烦的谈话感到厌倦,听不进去任何一个字,也不想解释什么,他的父亲有霍克利家的钢铁王国,他的母亲有娘家的荣耀和夫家的财富安慰,可杰克只有自己——   卡尔在霍克利夫妇看疯子的眼神中转身,他大步大步的走,然后跑起来,不顾摔断胳膊的危险跳下楼梯,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嫌弃过房子太大,恨不得一步就可以走到杰克身边,他要告诉他——告诉他——   白色的门打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谢谢你,汉克,我自己可以了。”杰克停下了脚步,回身望向来时的方向。   “可是,道森先生,你要去哪儿?会离开纽约吗?可以把你的目的地告诉我吗?我可以去看你,离开纽约的话……也许之后我可以给您写信。”汉克说。   杰克带着几分恍惚说道:“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我会坐上一艘船,回到大西洋那片天空下……”   汉克注视着俊美的道森先生,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悲凉。   看吧,跨越阶级的爱情总是以悲剧收场,可怜的道森先生,他年轻俊美,富有才华,心地善良,宽容大度,可仍然逃不过被玩弄过后无情遗弃的命运。还是别对钟表店商人的女儿心存妄想了,自己就应该回老家,找一个农夫的女儿订婚,剩下几个孩子,那才是自己应该过的日子。   汉克心里塞满乱七八糟的念头,目送着杰克的背影消失在纽约街头。   离别的伤感让汉克突然升起对命运和阶级的不满,微妙的情绪是他暂时忘记了管家的严厉手段和扣除薪水的惶恐,昏黄的路灯下,他迈着缓慢的步伐,品尝着自己难得的细腻温情的伤感情绪,直到——发动机的轰鸣声打破深夜街道的宁静。   一辆金红色的汽车呼啸而过,后面紧跟着几个拿着警棍,吹着口哨拼命追赶的警察。   汉克认出那辆车,它属于霍克利家车库其中之一。   汽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随即后退,开车的人似乎完全不在意它的速度可能带来交通事故,以惊人的速度和动作停在汉克旁边。   车上的人粗暴的推开车门,跳下车,一把拎起汉克的衣领:“杰克呢?他去哪儿?”   汉克吃惊的睁大眼睛瞪着他的主人,卡尔·霍克利,结结巴巴的说:“道森先生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在卡尔仿佛要吃人的目光中,汉克不争气的双腿发软。   “撒谎!你怎么不知道,不是你送他离开霍克利宅的吗?你敢骗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你好看!”卡尔的眼神中透着疯狂。   汉克觉得卡尔不是在看玩笑:“先生……道森先生拿了你的东西吗?是什么贵重物品?不、不可能,道森先生没有提箱子,除了身上穿的,他什么都没拿,先生,他告诉我您和他分手了,我以为让他走是您的意思,我不知道……先生,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想送送他……先生……”汉克无语伦次。   卡尔痛苦的大叫,将汉克推到在地:“你凭什么自作主张,你怎么敢这么做!我现在就要辞退你,你别想再从我这儿拿到一毛钱,不,我要让你去坐牢,让你被鞭打,让你尝尽监狱里最痛苦刑法!!”他踩住汉克的手掌,弯下腰,如同即将执行死刑的刽子手:“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杰克去哪儿了?”   “我、我……不知道……”汉克死命的想抽出自己的手掌,他知道卡尔不是在开玩笑。刚刚还在感叹别人的命运,怎么料到下一刻自己的命运也面临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混乱不堪的脑海终于在卡尔危险的刺激下挤出了有用的东西:“对了,道森先生说他可能坐船离开纽约,去、去、去——去大西洋!”   大西洋……   “哪艘船?什么时间?哪个码头?”卡尔的心脏缩成一小团。   “我不知道,先生,我真的不知道,道森先生没有说,他——往那个方向走的!”汉克带着哭腔支出杰克离开的方向。   卡尔松开他,重新跳上汽车,阻拦的警察在车头撞来时退散,眼睁睁的看着违章的车辆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纽约大大小小的码头上百个,有的出货,有的载人,有的二者兼有。卡尔无数次乘坐豪华邮轮出海,往返于大西洋两岸,可他不知道除了自己常通过的两个码头外,别的码头在什么地方。   这个夜晚,他开着车,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问,掏出一叠又一叠的超片,斯派塞找来了,乔伊找来了,他们带着男仆们帮卡尔询问,可比卡尔自己一个人没头苍蝇乱撞有效率多了。   “今天晚上没有船走纽芬兰那条航线。”十七号码头的船员说。   “没有,今天晚上没有船出海。”麦格理码头的船员说。   “没有,我们这儿的船都是走内河航道的,不出海。”伊丽莎白港的船员说。   “没有……”   “没有……”   “没有……”   难道杰克还在纽约。卡尔心中升起微弱的希望。   “沿爱尔兰海岸线那条道?泰坦尼克号出事那条道,确实有这么一趟船,凌晨2点钟出发。”十一号码头船员的话打破了卡尔的期望。   “乘客里有没有一个叫杰克·道森的年轻男人?他是个画家,金色头发,长得很好看,穿着黑色西装,没有行李,有没有?有没有?”   乔伊安抚道:“卡尔先生,您别着急,慢慢说。”   斯派塞摸出一张十美元的钞票,安抚了船员受到的惊吓。“我不知道,那又不是什么高级邮轮,只是普通的货轮,兼做载客用,没有记乘客姓名。”   没有记名?那他怎么知道杰克有没有上船?他怎么找杰克?   斯派塞见自己的雇主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自作主张,再摸出两张十美元的钞票在船运面前晃晃:“听着,我知道你有办法,我们要知道有没有一个金发的年轻男人上船,只要确定了结果,这就是你的了。”   船员的眼珠子随着钞票左右摆动:“是的,你们找对人了。负责检票的人没上船,现在在宿舍睡觉,我想他不会介意我打扰他的美梦。”   杰克茫然在纽约的大街小巷穿梭,这座繁华的城市到处都彰显着它的财富和兴旺,和匹兹堡冷硬粗犷的线条不同,纽约就像个百变的妩媚女郎,既端庄又性感,既矜持又诱惑。凌晨最黑暗的时刻,仍然华灯璀璨,笑语辉煌。   杰克带着厌恶和留恋,踩着失魂落魄的步伐踏过一块块石板铺成的道路。他没有目的地,他已经走了几个钟头,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是第几次经过那家面包店。他糊里糊涂的走着,直到东方的天空现出一抹鱼肚白,直到双腿疲惫得快要迈不动步子,他才机械的停在海边。   原来他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港口。   ‘我可能会坐船出海……’   杰克抬起脚,往渡口走去。   “我会烧锅炉,也做过男招待,我还会画画,划桨也可以,让我上船,我可以偿还船票的钱。要是你们觉得不值,随时可以把我扔下去。”杰克机械的陈述自己的技能,他没有穿大衣,黑色的贴身西装勾勒出他纤长的身材,却没有设计衣袋,他身上一毛钱的现金都没有。   大副的目光估量着杰克身上明显不便宜的衣服,确定足以支付船票的价钱。“房间满了,你只能待在船员舱房。”   杰克点头。   “我们的目的地是西班牙。”   杰克点头,其实他什么也没听进去。   大副挥手放行。   一个船员领着杰克去了船员的舱房。过了一会儿,汽笛鸣响,这艘普通客轮缓缓驶离港口。   于此同时,相隔两条街的地方,金红色的汽车在晨曦中飞驰,卡尔紧紧的握着方向盘,一次又一次的踩下加速踏板,无视斯派塞铁青的面色。   杰克,我绝不允许你离开,我们曾经同生共死,没有什么能打击我们的感情。等我,我很快就会和你会合,我会反省——不,我现在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是个该死的自大狂,自以为是!愚蠢!混蛋!   杰克,我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了。   杰克,等我,我马上就会赶上你……   杰克,不要离开我……   杰克,对不起……   杰克,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杰克不负责任的不辞而别了   ☆、49   “我没穿外套,单凭里面的夹克和衬衫抵御纽约街头的寒风——显然不够——等我糊里糊涂上了一艘开往西班牙的船后晕倒才被人发现我发烧了。那真是痛苦的回忆,船员们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为了避免传染应该把我赶下船自生自灭,另一派认为见死不救有违基督的教义,会被神明处罚。谢天谢地,后一派占了上风,我才在他们施舍的少量药物下保住了小命,但是病痛依然折磨了我整个冬天。下船后,我根本没有力气谋生,头几个星期,我只能靠变卖身边的东西来购买食物和租一小块容身之地,后来渐渐有了力气,我便在餐厅里当服务生、画画和赌博挣钱。很快,我便在西班牙呆腻了,恰好有趟船去英国,我便买了一张船票,来到了这里。”杰克轻描淡写的讲诉自己的故事,他的语气轻松活泼,很难听出语句中代表的苦难和艰辛。   “你真是太不幸了……”浅棕色头发的贵族小姐用檀香木扇子掩住嘴唇的叹息。“不过,我更佩服你在如此艰难的境地也能生存,换做是我,恐怕连一天也过不下去,要么饿死,要么病死。”   杰克忍不住笑了:“西比尔小姐,您是伯爵千金,怎么可能需要自己干活呢。”   西比尔露出明媚阳光的笑容:“你说的对,我是伯爵千金,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衣食无忧。但是,那太无趣了……我不知道你明白不明白,有时候伯爵千金也想尝尝用自己双手换来食物的感觉。”   “西比尔小姐。”面试杰克的男管家不赞同的提醒她。   杰克看着西比尔年轻美丽的脸庞,想起了很久没见的萝丝,她们两个一样年轻貌美,一样出身高贵,一样具有与众不同的品格。   “好啦好啦,卡森。”西比尔捏着扇子俏皮的点着自己的下巴。“我上去了,道森先生,祝你工作愉快。”   西比尔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仆人餐厅,丢下杰克面对面试者卡森管家的质疑。她忘记了自己还没有被正式录取呢。   管家卡森是个身材壮硕的严肃男人,不苟言笑,杰克觉得他是典型的古板英国人。老天,他肯定会质疑自己身份。   “西比尔小姐说你在庄园里教孩子们画画?”出乎意料,卡森只不过一板一眼的询问他的履历。   “是的。”杰克简洁的回答。   “为什么你没有继续做这项工作?”   “呃,因为它带来的报酬不足以支付我的生活。”杰克实话实说。   “那你会做什么?”男管家的语气一直硬邦邦的。   杰克心里有点忐忑。“我会给壁炉电火。”   “那有厨房女仆干。”   “我会铺叠餐巾,也知道怎么给贵客上菜。”   “高级男仆的职位已经满了。”   杰克挫败:“不如您告诉我我可以在庄园里干什么吧,我学东西很快,做什么都可以。”   卡森的目光从杰克的头发扫到杰克的脚趾,就好像在唾弃:啊,美国人!什么都不会的美国人。   杰克厚着脸皮假装完全看不出卡森的嫌弃。要知道支付了旅馆的账单后他身上只剩下七便士,离开英格兰岛到欧洲大陆最便宜的船票也需要10先令。   杰克需要一份临时的工作养活自己。   但是这里不是纽约、伦敦那样的大城市,当然坐火车去伦敦只需要两个钟头,可是他来到这里是为了描绘英格兰乡村风景的,说实话,要看大城市的话,充满雾霾的伦敦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纽约比伦敦更现代、更繁华、更多姿多彩。   想起纽约,就忍不住想起在纽约的那个人。   他现在怎么样了呢?   一张被怒气破坏了英俊的面孔浮现在眼前。他是不是已经结婚了?很快就会有继承人了吧?然后慢慢忘记自己,将一切当做一场荒唐大梦。   管家卡森最终看在西比尔小姐的面子上通过杰克的面试,让杰克成为唐顿庄园的低级男仆,他的工作内容是照顾庄园犬舍的十七条猎狗和马厩里的八匹纯血马。   西比尔有些抱歉,她觉得这份工作侮辱了杰克的才华。“我本来希望你能在庄园里叫我们姐妹画画,但是卡森不知道怎么跟父亲说的,父亲一口就拒绝了。道森先生……我可以再去问问,给你换一份工作。”   杰克理解格兰瑟姆伯爵的做法,让一个身无分文作风轻浮的流浪画家教授自己三个未嫁的年轻女儿,尤其那个画家是长得不错的男性,肯定不会是个好主意。虽然这么想有点自作多情,但是在英国人眼中,美国人的确作风轻浮,仅次于法国人。   “不用了,西比尔小姐,这份工作不错。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已经足够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道你呢。”杰克诚恳的说。   西比尔的脸颊微微泛红,杰克的凝视杀伤力太大,偏偏他自己不知道。“没……没什么,呃,我的意思是,嗯,希望你在唐顿过得开心,这里的人都很好。对了,我带你去认识你未来的同事吧?”   杰克不好意思的说:“卡森安排了人来带我,啊……难道是这位。”   一个穿着白衬衣黑外套制服的男人从小径走来,左手贴在右腹弯腰:“西比尔小姐。”   西比尔微笑:“威廉,你是来找道森先生的吗?”   年轻男仆威廉恭敬的回答:“是的,小姐。卡森管家让我带杰克·道森去了解他的工作。”   西比尔只能遗憾的跟杰克道别,目送杰克跟着威廉通过仆人的通道去庄园背后的马厩和犬舍。   “伯爵大人和他的长女克劳利小姐都喜欢打猎,这匹马叫朱蒂,是克劳利小姐的……”威廉滔滔不绝的介绍。   “除了你之外,还有另一个男仆约翰在马厩和犬舍工作,专门照顾它们,他会告诉你具体怎么做,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约翰,问我也可以。”威廉十分友好。“对了,早饭在早上六点,仆人餐厅。午饭一般在中午1点半,如果主人们用餐花的时间长可能会延迟。还有你和托马斯住一间,走吧,我带你去仆人房间。真不知道你是运气好还是坏……”   杰克疑惑的看着威廉。   “托马斯是男仆领班,他的房间是男仆里最好的,不过……他人有点、不太友好。”因为在背后说人闲话而有些难为情。   杰克带着简薄的行李从旅馆搬进了唐顿庄园的仆人房间,见到了威廉口中不太友好的托马斯,他是个身材高大的英国男人,大约二十多岁,脸色冷峻,头总是高昂着,唇角下撇,一看就不好相处,和给人感觉和气腼腆的威廉恰好相反。   “新来的?”托马斯打量杰克。   “是的,你好,我叫杰克道森,你可以叫我杰克。”杰克朝他伸出右手。   托马斯的目光从杰克脸上落到他的右手,却没有握手的意思。   威廉果然没说错,杰克心想。   他尴尬的把手缩回去,缩到一半却被托马斯握住。杰克惊讶的看着他。   “托马斯,男仆领班。”托马斯板着脸说:“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杰克意外。“谢谢。”   他松开手,却没没能把手缩回来。轻咳一声,重复道:“谢谢。”   托马斯惊醒,放开杰克的手,深深的看了杰克一眼,什么也没说,匆匆的出了房间仿佛有鬼撵着似的。   遥远的美国纽约,曼哈顿的高级住宅区,钢铁大王霍克利父子在书房对峙。   奈森·霍克利脸色铁青,他看向卡尔的眼神不像是看儿子,而是看仇人。“你考虑清楚了?”   “是的,父亲。”卡尔神情平静。“再也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了。”   奈森冷哼。“但愿你是真的头脑清醒而不是中了什么邪术——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到时候即使你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卡尔毫不在乎的耸耸肩:“不会有那么一天的。父亲,虽然我离开了,但是希望你知道,我并没有把你当做仇人,也从来没有怪你为我做的一切。等我找到杰克后,我会回来,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仍然会作为你的儿子而出现。你保重!”   卡尔说完,大步走出书房。   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书房内却阴暗寂静。奈森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背后,握着他的手杖,仿佛雕塑一般僵硬。   斯派塞迎上来:“先生,您行李都捆在车后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卡尔点点头,回身仰首望向二楼女主人卧室的方向。父亲至少还啃见他最后一面,可是戴安娜摆出了不认这个儿子的姿态,卡尔连告别都隔着门板,且得不到半个字的回应。看起来她根本不能原谅卡尔宁愿放弃继承权也要和一个出身底下的男人在一起。   最后再看一眼他的家,卡尔迈着大步离开了豪华的宅邸。   “杰克,你在哪里?”他在心底呼唤朝思暮想的名字。   被他思念的人正在辛勤的劳动,用自己的双手换取食宿。   总的来说,杰克在唐顿的日子还算顺利。工作虽然腌臜,但劳动强度比起做水手或者码头工人都轻松得多,甚至他可以抽出时间在森林和花园中作画,清晨在林间漫步,傍晚在湖边吹风,还有平易近人的西比尔小姐。   这个女孩常常令他想起萝丝。   某些方面她们太像了,都对底层人民充满同情和幻想,也毫不吝啬她们的善心愿意对遇到困难的人伸出援助之手。不过萝丝更大胆,西比尔更淑女一些,但是杰克感觉她们骨子里都有想冲破某种束缚的冲动。   这点从西比尔不顾身份和别人异样的眼光和自己频频接触就可以看出来。   杰克不明白为什么西比尔的父母没有阻止,西比尔的行为很明显不符合她的身份,想当初罗丝丝的母亲布克特夫人可是把他当贼一样防备。 作者有话要说:  卡尔:为神马大家都喜闻乐见的虐我呢?呜呜呜,杰克,快到我的碗里来!   ☆、50   男女两位管家都是面冷心热的人,杰克知道他们对自己心存疑虑,可是从来没有刻意刁难过自己,更不要说其他人了,威廉、黛西、艾薇,活泼善良;安娜、贝茨稳重严肃,就是在大家口中颇有瑕疵的奥布莱恩和托马斯,对自己也相当友善。   杰克心知肚明,并非自己的人格上完美无趣让众人待自己如同圣人,也不是自己非凡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他们,实际上,大约是自己这张脸的缘故。   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占便宜,不管是在自由开放的美国还是在严肃古板的英国。   每天晚餐前,杰克祈祷时都默默的感谢上帝和父母赐予他这张漂亮的面孔。呃,如果能去除某些微笑的瑕疵就更好了。   比如……   “我给你带来的巧克力饼干,晚餐的时候看你没吃什么。”托马斯把手中的托盘递到杰克跟前。   是的,这就是杰克的小小烦恼。   “呃,谢谢,其实你不必如此,帕特莫太太没意见吗?”杰克委婉的表示他的拒绝,毕竟他要在唐顿待好一阵,如果不是必要,还是别和这里的人把关系弄僵。托马斯在唐顿服务了好些年,如果他们出现了矛盾,杰克未必讨得了好。   “不,帕特莫夫人知道是给你的非常乐意呢。”托马斯唇角上扬:“对了,那些马儿和猎狗你应付得来吗?有任何需要可以向我开口,我愿意为你效劳。”最后半句话他故意把声音拖长,眼睛微微眯起,眼神在杰克身体上下流连。   不是杰克自作多情,单独生活了许多年,他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对托马斯打量他的眼神不算陌生。虽然和卡尔发展出了不伦的关系,实际上对别的男人包涵兴趣的目光仍然感到别扭。幸好这里是伯爵府邸,托马斯的言行举止都在恰当的范围内,顶多背了人用言语和眼神挑逗杰克,当着别人的面他仍然是不苟言笑的首席男仆。   不过,杰克还在想换个住的地方。   如果不知道托马斯喜欢男人就算了,现在知道了,他们两个再合住一间就不合适了。卧室是多么私密的地方,同住的两个人几乎不会有任何秘密。在卧室里都必须衣着完整、言行谨慎的太累了。   斯派塞穿过拥挤的人流,来到码头边的一座寒酸的咖啡馆,推开门,找到坐在窗边的主人卡尔·霍克利。“先生,找到一个见过道森先生的船员。”   卡尔匆匆付过钱,跟着斯派塞去见那个船员。   “是的,就是这位先生,不过他可没画上那么体面,发着烧,连身上唯一值钱的衣服都卖了也凑不出船票,还说要坐经过大西洋的船……”   卡尔捏紧了拳头,心疼得无以复加。   斯派塞注意到他的脸色,朝船员警告:“闭嘴,你只要说道森先生去了哪里就行了。”   “是是是……”   “不,让他仔细说,所有和杰克有关的都要清清楚楚的告诉我。”卡尔坚持,他要知道杰克的一切,杰克所受的苦都是他害的,哪怕心痛而死,他也不想错过杰克的任何消息。   船员非常明白谁才是给他赏钱的人,听卡尔这么说,不等斯派塞说话,就乖乖的继续说:“道森,他说自己叫杰克·道森,要坐经过大西洋的船,我们船长看他穿着体面,就同意他上船了,谁知道他身上一个便士也没有,而且上船第二天就发烧,船上没有医生,船长给他吃了退烧的药,他烧得迷迷糊糊的,把衣服抵了船票和药费。病好后在我们船上干杂活,后来船在西班牙靠岸,他就上岸离开了。”   卡尔的脑海里浮现出杰克病容憔悴还要蹲着擦地板的模样……杰克……“他……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仪态,脸上浮现出悲伤和自责。   船员露出思索的神色。有点费劲,杰克只在船上待了半个月,而且上船第二天就生病了,要不是看他穿的那身衣服,说不准就被扔在那儿等死了,后来吃了药痊愈成了船上的杂工,他可是二副,怎么会跟个杂工打交道,他还怀疑那身衣服是偷的呢。   “先生,还有几个见过道森先生的船员,你要挨个见他们吗?”斯派塞低声问卡尔。   卡尔点头。   斯派塞把这个说不出更多信息的船员领了出去,带进来另一个男人。   卡尔从家里出来,带着斯派塞在纽约的各个码头寻找杰克的蛛丝马迹。杰克离开的时间是深夜,而纽约的码头和船只又那么多,使得他们的寻找十分吃力。十多天后,才等到打听出的杰克上的那艘船返航。   接下来,卡尔从一个个船员的描述中拼凑出了杰克在船上的生活。   他知道了杰克病得很重,昏迷了好几天,奄奄一息。知道了船上的人一开始打算不管杰克的病任他等死。知道了杰克被他精心保养的双手除了拿画笔之外还必须那肮脏的抹布。还知道了杰克在病中叫着他的名字……   斯派塞将杰克卖掉的衣服找了回来。那套法国设计师设计的高级西装花了卡尔四百美金,却被不识货的船员们用几片感冒药就骗了。衣服熨烫过,袖子上的宝石袖口不见了,不知道是船长不识货弄丢了还是识货卖了。   卡尔紧紧的抱着那套衣服,他多么希望能从衣服身上汲取到杰克的余温。   只要一想到杰克昏迷不醒却得不到治疗,孤伶伶的被抛在肮脏的船舱最底处……卡尔的心脏就像被最冰凉的风吹过,寒风似刀,一刀一刀的切割着他的心脏。   “为什么我没有立刻去找他,为什么那天晚上不上船追上去?”卡尔自责的喃喃自语。   杰克走的那天晚上,卡尔本来可以等一天上另一班同航线的船追上去。在他上船之前他意识到了他的寻找太过草率。于是他调转方向,回到曼哈顿的豪宅,和奈森和戴安娜谈话,坚决的表明了自己的不结婚不生孩子的态度,毫无婉转。然后他回了一趟匹兹堡,将杰克的两幅自画像装进行李箱,接着再一次赶回纽约,在码头之间辗转,寻觅船只的踪迹。   杰克趁卡森去马厩巡查的机会向他申请换房间。   “唐顿不是旅馆,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卡森管家拒绝。巡查完毕,确定没有没问题。他眼角的余光扫到杰克沮丧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离开了马厩。托马斯的不好相处庄园的人几乎都知道,不过规矩就是规矩,如果这一次帮杰克调了房间,再有别的人找来他同意不同意?唐顿可不是旅馆。   杰克的打算落空,他后悔应该先同威廉敲敲边鼓,然后再提出更换房间,说不定会有周转的余地。卡尔曾经教过他,公务上的人际交往和日常生活中不同,越是关键的事越要迂回,给双方留下回转的余地,一面一次不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总是记不住。   哦……又想起卡尔了。   离开纽约之后,沉浸在心中的那么怨气、沉郁、悲愤、自抑似乎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无踪,剩下的全是那些热恋时的美好。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卡尔温柔和他说话的样子,卡尔甜蜜的微笑的样子,卡尔亲吻时双唇柔软滚烫的温度,甚至两人拥抱缠绵的画面。白天他还可以借着工作和别的事暂时将卡尔的脸从脑海里赶走,可是一到了晚上,脑袋就仿佛失去防御的囚牢,那些被他强行压制在囚牢里的记忆如同筹划了数年的囚犯亟不可待的冲出囚牢,自由放肆的占据他脑海和心灵的每个角落。   杰克从马厩里出来,浑身臭烘烘的。经过的每一个人都捂着鼻子避开他。这种时候他的脸蛋再看好也没有用。   “哦,杰克,快去洗个澡吧,厨房里有热水,我可以给你送过去。”一个对杰克特别热情的厨房女仆格雷琴热情的说。   大部分英国人都含蓄古板,很少有像格雷琴一样肆无忌惮的追逐英俊男人而毫不掩饰毫不羞涩。   正在擦洗平底锅的黛西悄悄的撇嘴。大嗓门惯了的帕特莫太太却哈哈笑道:“你还可以给杰克擦澡是吗哈哈。”   厨房里外的其他仆人听见都闷笑。   “我想我可以帮忙。”托马斯把托盘连着上面的高脚杯放在桌子上,另有仆人清洗。“男人的力气才适合干这种活。”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经常奴役低级仆人替自己做事的人不是他似的。   杰克连忙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帕特莫太太,热水在哪?”   帕特莫太太指给他,却捂着鼻子说:“不不不,你不准进厨房,赶紧离开。”拒绝杰克加脚上沾着污秽的鞋子踩在厨房的地板上。   托马斯微笑:“你可以先上去,我马上就帮你把热水提上来。”   杰克尴尬的道谢,在大家意味不明的目光下离开了厨房的范围。   只有刚刚进来的威廉捂着鼻子莫名其妙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51   托马斯带来的小小困扰暂时不至于让杰克吓得落荒而逃。当然,杰克非常清晰的认识到他对自己的兴趣。   坦白说,杰克一直生活在最下层,他见过许多□□裸的肮脏事。他漂亮的脸蛋给他来带过便利,相对的,麻烦也不少。   比起他曾经经历过、见识过的,托马斯的殷勤倒不算十分令人烦恼。英国人比美国人更保守,如果托马斯暴露出自己的性取向,那将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因此杰克毫无负担的拒绝托马斯的示好。他完全不认为托马斯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让他烦恼的反而是另一个人。   玛丽·克劳利!   伯爵大人的长女,庄园人人称赞的大小姐,未来的庄园女主人。   老天在上,他只是一个连替冷艳高贵的大小姐牵马的资格都没有的低级男仆。   “杰克……我不得不说你和伊迪丝小姐、西比尔小姐的关系太……亲近了,那不太好,难怪克劳利小姐有意见。”威廉吞吞吐吐的说。   他一片好心的告诫杰克。为了不让杰克感到难堪,他特意选在午餐后,大家伙儿都不在厨房,帕特莫太太打盹的时候说。   威廉是个和气善良的好青年,可惜他的劝告不在点子上。   玛丽·克劳利小姐昨晚通过管家斥责了杰克没有照顾好她的爱马辛蒂。今天中午,这件事全庄园都知道了。   无论在哪里,想要保留隐私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杰克默默的想。   他感激威廉的好意,可是他知道原因不是那个,克劳利小姐对他的不满另有原因。   这一天,杰克收到了除男女管家外,包括奥布莱恩在内的所有仆人的安慰。   然后,杰克在仆人群中获得一项“万人迷先生”的称呼。   “看啊,我们的‘万人迷’先生。”连黛西都能强颜欢笑的打趣他。   杰克耸耸肩,对自己的新绰号并不发表看法。   黛西说完,陷入沉默。她双手绞着裙摆,不安极了。   杰克安慰道:“黛西,你不用担心,你应该学会忘记。好女孩,把那天晚上的事忘记,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黛西摇头,眼下深深的青灰色痕迹。“我做不到,杰克,我目睹了……我不知道,一场不名誉的事故?可我却因为自己的胆怯将一切隐瞒下来,连向神父忏悔度不敢,杰克……我很内疚!一个人死了……而玛丽小姐——”   杰克捂住她的嘴,严厉告诫:“黛西,你答应过我不提这件事。”   眼泪夺眶而出,黛西哽咽出声。   杰克松开手,压下心里的烦躁,柔声安抚黛西,过了好一会儿黛西才渐渐平静下来,向他道谢,然后离开。   杰克有些后悔掺合进这件破事。   那天晚上他给马儿洗完澡已经很晚了,经常走的楼梯上了锁,他不得不绕到另一道楼梯,装上了脸色惨白不住发抖的黛西,他抱着对女孩要迁就的心理问了两句,没想到情绪在崩溃边缘的黛西一股脑儿的把看见玛丽小姐和安娜把那位英俊的土耳其大使的尸体从自己闺房运回男客房的经过告诉了杰克。   第二天传出来的消息是警察确定土耳其大使死于突发疾病。既然不是谋杀,杰克便告诫黛西装作没看到——如果她不想惹麻烦的话。   可是没过几天,黛西这个傻女孩就被伊迪丝小姐——玛丽小姐的妹妹套出话,而且连自己的存在也说了。鉴于两位小姐水火不容的关系,杰克毫不怀疑唐顿庄园将迎来一场大风波。   如果他自己没有掺合其中的话,他不介意作为一名围观者看看热闹。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伊迪丝小姐得知姐姐的丑闻,肯定已经憋不住向姐姐挑衅去了,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瞒下了黛西,却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导致自己成了玛丽小姐的眼中钉。   唉……贵族小姐。   像萝丝、西比尔那样的终究极为少见。   杰克一边数自己的财产一边感叹。   他在唐顿只干了三个月,路费倒是够了,但他要吃饭,还需要钱买画笔、颜料、画布……而他的全部财产只有六先令而已。   算了,就算只能吃黑面包也要先辞去庄园的工作。否则,谁知道恐惧丑闻外泄的伯爵千金能干出什么事来?在匹兹堡和曼哈顿、纽约,他见过不止一个被贵族诬陷的可怜人。   玛丽小姐只需要随便找个借口,比如说他弄伤了马、她在马身上划条口子,或者让女仆随便将自己的耳环、戒指什么的丢进马厩然后再报警……她有太多手段收拾自己,随便哪个都能让自己进牢房。   作出决定后,杰克找到机会向男管家卡森提出辞职,理所当然的得到卡森的不满。“道森先生,你才来庄园三个月!”   “是的,抱歉,卡森先生,因为我个人的原因,我必须离开。”杰克说。   杰克觉得卡森脸上几乎刻着“果然是不可靠的美国人”。他因为西比尔小姐美言才得到这份喂马喂狗的工作,但却干了三个月就走人,换做任何管家都会不高兴。   不过,卡森似乎忘记了,他的女主人也是美国人。   卡森不屑于挽留杰克,同意杰克的辞职,但是需要杰克再工作一段时间以便他找到另一个仆人。   庄园的工作对唐顿的农夫有很大的吸引力,但是卡森对仆人要求甚严,杰克有点担心自己短时间走不了。   尽管辞职时只有杰克和卡森,但杰克要离开唐顿庄园的消息仍然不胫而走。有些人松了一口气,有些人依依不舍。   玛丽小姐刚对杰克表示了不满,她的爱马辛蒂就生病了。辛蒂从昨天起就不肯吃草料,不管是嫩草还是香喷喷的黑豆。今天更严重了,辛蒂趴在马厩的地上,精神萎靡。   真糟糕!   本来就有严重危机感的杰克更担心自己的前途了。男仆中对马最有经验的当属威廉,可他看过之后也不能肯定,建议杰克去村里找兽医老亨利。   “杰克,下这么大的雨,等雨停了再去吧!”托马斯说。   的确,早晨天就阴沉沉的,这样的天气在英国乡村并不稀奇。没过多久,下起瓢泼大雨,水雾弥漫,一眼望去连两步之外的景物都看不清楚。白天也要点起蜡烛才能看清。   威廉也对天气表示了疑虑,但他却不敢保证辛蒂的病接下来不会恶化。   “威廉,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会儿辛蒂,我去找老亨利。”杰克做了决定。   托马斯非常不赞成:“雨太大了,杰克,而且天快黑了。”   “没关系。”杰克说着就要冲出马厩,被托马斯一把拉住。   “嘿!你就打算这么出去?”托马斯皱眉:“带上伞!”   “还有这个。”威廉把自己的大衣给杰克披上。   “谢谢!”杰克系上大衣,撑开伞,心中温暖。他朝两人抛了个飞吻,冲进雨幕。   托马斯和威廉相看两厌,对视一眼,各自撇开头。   威廉答应杰克帮忙照顾辛蒂,轻柔的抚摸辛蒂的身躯,希望能帮它减轻痛苦。   托马斯百无聊赖的踱步,马厩里又臭又脏,杰克一走,他也不用装模作样,捂着鼻子来回走了几步,估摸杰克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决定先回去,待会儿再来。   哗啦啦的雨声掩盖了所有的别的声音,杰克一脚浅一脚深,艰难的行走在雨中。鞋底越来越沉,走一段路后,他不得不暂停刮掉鞋底的泥。   尽管有托马斯借给他的伞,但雨太大,肩部往下很快被雨水打湿。杰克后悔穿上威廉的大衣,他是穷光蛋,大衣钱赔不起。干脆脱下来,叠进怀里。   道路泥泞,且看不清楚。   杰克冻得瑟瑟发抖。   这一刻下雨成了杰克最讨厌的事情。   第二讨厌的是唐顿怎么这么大!   晚餐时,雨势渐渐变小。   “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西比尔说:“有好的景色也许我能画一副好画。”   玛丽说:“我认为世界上有许多事比画画更有趣。你应该多运动,不如明天我们一块儿骑马?”   西比尔犹豫:“可是……”   伊迪丝轻哼:“画画有什么不好,真正的淑女可不会每天骑着马疯跑。”   玛丽恼火,可自己的把柄捏在伊迪丝手里,她只能忍气吞声。   伯爵夫人不动声色的把女儿们的暗涌收入眼中,她心中起了疑虑。也许,她应该和姑娘们谈谈,尤其是玛丽和伊迪丝,她们俩的关系一直不太好,但最近是前所未有的糟糕,突然间,玛丽莫名其妙的对伊迪丝诸多忍让,太奇怪了。   还有西比尔,和家里的男仆关系太近万一传出有损名誉的留言,对一位未婚千金可不美妙。   晚饭过后,下了几乎一天的雨终于停了。   杰克郁闷极了,过了前面的桥就是老亨利的家,他心里想着在老亨利家避避雨,顺便烤烤火,最好能喝一杯热茶。没想到就要到老亨利家,雨却停了。   然后,他敲开门烤了火,也喝到了茶,而且烘干了威廉的大衣,但仍然郁闷。   ☆、52   再一脚浅一脚深的走回庄园,杰克那双从船工手中买来的廉价二手鞋光荣牺牲——左脚鞋底掉了大半,只剩脚后跟那块勉强连着。   他上船时除了身上一套衣服没带任何财务。衣服鞋子换来的钱大部分用在医药费上了,然后在英国乡村间流浪了一段时间,打零工赚的几个便士只够吃黑面包和土豆。   他和托马斯、威廉匆匆打个招呼,把烘干的大衣还给威廉。脱下自己的鞋研究是否还有挽救的可能。毕竟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穷光蛋,而且是个即将失业的穷光蛋,买新鞋子的钱虽然比大衣钱便宜,但不能消除他的心痛。   老亨利诊断后给辛蒂喂了药,叮嘱杰克今晚需要辛蒂的情况,然后走了。   威廉如今暂时充当伯爵堂侄、庄园法定继承人,马修·克劳利的贴身男仆,事儿比托马斯多,老亨利来后就回大屋去了。老亨利一走,马厩里只剩下托马斯和杰克。   杰克就着昏黄的烛光擦拭自己的破皮鞋。   托马斯凑近看了看,说:“扔了吧,我有一双旧的,可以先借给你。”   雨虽然停了,风仍然呼呼的吹。   树枝树叶互相拍打,马厩的门被狂风吹得左扇一下右扇一下,把墙壁拍得哐啷直响。杰克没听清楚,一边问:“什么?”一边走到门边,伸手拉住门。他往外看了一眼,乌漆抹黑,什么都是深深浅浅狂乱的一团,看不清楚。而且配合着狂风制造的各种杂乱声音,让他想起小时候听过的那些诡异故事。   虽然把门关上仍然有缝隙,风透过缝隙灌进来,猎狗和马儿们都不甘寂寞的发出声音。   他栓上门,转身差点撞上托马斯。   托马斯不知不觉靠近他,几乎和他贴在一起。   杰克吓了一跳,猛的后退,背撞上门板,发出砰一声闷响,疼痛的感觉在背部蔓延。他脸色微变:“托马斯,你吓——唔……”   狂风大作,掩盖了一切动静。   庄园的蜡烛一只一只熄灭,黑暗中马厩缝隙透出的微弱光芒仿佛天地间唯一的光明。   突然,马厩的门狠狠的打开,撒开一片明亮。托马斯一手捂脸一手捂肚子走出马厩,消失在夜色中。   接着杰克走出来,呸呸呸的朝地上吐口水,用力擦拭嘴唇。他走到水管前,蹲下拧开,嘴对着出水口灌了一大口水,然后吐出来。   漱口能去掉气味,却去不掉那股粘腻的恶心感觉。   原来被卡尔以外的男人亲吻是这么的恶心!   可为什么与卡尔热吻、交换唾液不但不恶心,反而回忆时全身火热发烫,充满甜蜜的渴望?   杰克靠着墙壁,颓然坐下,脑袋埋臂弯。   “你要离开唐顿?”   杰克抬头,伊迪丝·克劳利披着暗色的斗篷,浅金色的头发藏在斗篷中,只露出白皙的面庞。   庄园里藏不住秘密,连砖头都会讲话。这么快他辞职的消息就从仆人圈传入主人的耳朵了。   “是的,伊迪丝小姐。”杰克干巴巴的说。他站起来,觉得有点冷。   伊迪丝穿着昂贵精致的丝绸长裙,披着温暖的丝绒斗篷。而杰克身上只有薄薄的湿了干,干了湿的破衬衫。   伊迪丝的目光落在杰克的脚上——右脚的鞋子沾满泥土,几乎看不出鞋子本来的颜色。左脚干脆就没有鞋子,一只同样看不出什么颜色的袜子挂在脚上,同样沾满了泥土,最不能忍受的是袜子前端破了个洞,露出大脚趾。   伊迪丝皱眉,将视线移开,落在杰克的脸上,双眉不由自主的舒展。   暗淡的光线下,杰克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他精致的五官正符合贵族流行的审美——斯文俊秀的美男子。他的脸颊微微泛着红晕,他的绿眸散发莹润的宝石光泽,他的金发灿烂胜过阳光。而刘海被水打湿,凌乱的贴在额头,一滴水顺着发丝滑过眉梢,从脸颊蜿蜒而过。不但不给人狼狈的感觉,反而有一种慵懒混和着清丽的美感。   伊迪丝的心砰砰砰的跳动。   难怪西比尔对他另眼相看……   “伊迪丝小姐?”这位小姐避人耳目纡尊降贵的来马厩找他就是为了盯着他发呆?!   伊迪丝懊恼的第二次移开视线,却不期然的扫过杰克的胸膛和手臂——衬衫扣子崩开两颗,掩不住白皙却绝不孱弱的肌肉;小臂鼓起,肤色比胸膛处深些,那是干活时被太阳晒的,可见那双手臂有力量……“咳咳。”伊迪丝第三次转移视线,这次落在杰克旁边的草地上。她终于想起自己的目的。“是否玛丽威胁你离开唐顿?”   “没有,因为私人原因。”杰克说。   “什么私人原因?”伊迪丝咄咄逼人,仿佛为了掩饰自己先前的事态——尽管只有她自己知道。   杰克拉下衬衫袖子,笑笑:“我可不是您的奴隶,我是拥有人身自由权利的美国人,没有必要向您报告我的私事。”   从来没有人对伊迪丝这么说话,尽管杰克带着笑容,可话的内容在伊迪丝看来既无礼又蛮横,她的尊严受到冒犯,第一反应就是严厉的斥责:“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   “为什么不敢?如果我现在大声叫人,会不会有人看到我们?他们会怎么想?伯爵的女儿伊迪丝小姐和一个低下的男仆深夜站在马厩前谈话,他们会不会认为我们在幽会?”杰克无赖的摊手。   伊迪丝气得口不择言:“你这个肮脏下流的家伙,你敢!”   杰克上前,伊迪丝步步后退。   “为什么我不敢?”他挤出一个邪恶的笑容,朝伊迪丝伸出手,伊迪丝吓得打开他的手,落荒而逃。   杰克目送伊迪丝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轻笑出生。随即又觉得自己太恶质,把自己在托马斯那里受到的惊吓转移到另一个女孩身上。虽然那个女孩不怎么讨人喜欢,还想威胁他,把他当做攻击自己姐姐的武器。但毕竟刚才自己的所为不够光明正大。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转身回到马厩,重新关上门。   伊迪丝惊险的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捂着胸口背靠在门板上喘气。心砰砰砰的跳动,过了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她胡乱的解开斗篷和裙子准备洗澡睡觉,经过镜子时发现镜子里的女人脸颊泛红,双眼明亮得叫她吃惊。   她无助的捂着脸庞,脑海里不断闪现一些叫人羞涩的画面。   该死!该死的杰克·道森!   伊迪丝把自己埋进被褥中,羞恼的□□。   杰克把自己埋进稻草堆中。   他的旁边是辛蒂。   “嘿,美女,能与你共眠,我感到十分荣幸,你呢?”杰克认真的对辛蒂说。   老亨利的药已经起了作用,辛蒂的精神看起来比白天好许多,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注视着杰克。老亨利叮嘱过杰克晚上注意辛蒂的状况,再加上杰克刚把托马斯揍了,想想揍托马斯的原因,杰克干脆决定今晚睡在马厩。马厩虽然没有床,但睡在干草堆里的感觉也不赖。他以前又不是没睡过。   就是味儿有点大。   嗯,还有点冷。   杰克翻来覆去,蜡烛熄灭后只有微弱的星光透过窗户和门的缝隙射进来,勉强能看清屋顶屋顶的轮廓。   他的工作并不轻松,每天都要给猎狗和马儿们喂食、擦澡,清理狗屎和马粪,打扫马厩。每天干完活后都精疲力竭,但再累他也要匀出时间画画,至少练习一遍基本笔法。   他的工具放在仆人房间,于是他伸出手指对着黑色虚空比划。在别人眼中不过是漆黑一片,但在他眼里,手指划过的地方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光点组成炫目的线条,线条凝聚成完整的画面。   挺拔的鼻梁,硬朗的轮廓,熟悉的眉眼。   “先生,需要我去敲门吗?”两人在黑暗中伫立良久,斯派塞左脚换右脚,右脚换左脚,两只脚都麻了,虽然看不见主人的脸,但光凭想象他也知道主人的脸色比黑夜的颜色更深沉。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仆人,他本应该明哲保身,最好不要开口。   可是不开口的话他真怕自己的主人能在这里站到天亮,而作为仆人,他只能陪着。   倒霉的是他们临时租的马车在风雨中罢工了,他们一路跋涉询问,情况不怎么好。   斯派塞的主人开口,好似咽喉连接的不是人的身体,而是一座火山,以至于连他的声音中都带着无法忽视的熊熊烈火。“看来他的日子过得非常不错,我们可以走了,还敲什么门!拜托我对他来说一定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哼!让他去和小伙子漂亮姑娘调情去吧!他以为我离开他就活不了吗?!”他无法忍受的狠踹了一下旁边的小树,转身离去。   门外传来奇怪的声音,杰克犹豫片刻,叹气起身开门——他几乎要以为这里不是又脏又臭的马厩而是女王的宫殿,要不怎么摆放的人络绎不绝。   然而他打开门,除了漆黑的模糊的各种影子,并没有预期的访客。   杰克放松下来,经过一天的劳动他十分疲惫,又冒雨去请兽医,身体已经在抗议,可不想再接待目的不明的访客。   发了一通牢骚的卡尔如斯派塞所预料的并没有回到美国。他所谓的“走”,就是在伦敦住了一晚,然后去摆放伊利斯男爵夫人。   “亲爱的卡尔,上次见你还是在你的毕业舞会上!”伊利斯男爵夫人矜持的向卡尔伸出手。   卡尔将手杖递给仆人,然后弯腰亲吻她的手背。“很久没见了亲爱的姨妈,母亲很挂念您,常常提起以前你们一起发生的趣事。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毕业舞会上您高贵美丽的模样倾倒了无数男士。”   英国人可很少这么直白的夸赞别人。男爵夫人觉得这大约是美国人最大的优点了——真诚、坦白!   她笑眯眯的说:“你难得来一次伦敦,我必须好好招待你。”转头吩咐管家给卡尔安排最好的客房。“我必须举办盛大的舞会欢迎你,对了,你未婚妻的事我也听说了,那是她的损失。伦敦有许许多多的好姑娘,总有一个是你喜欢的。”她拿扇子掩着嘴,吃吃的笑声从扇面后传出。   卡尔微笑,略带歉意:“多谢姨妈,但我恐怕没有时间,事实上,我这次来是请求您的帮助。”   男爵夫人惊讶:“卡尔亲爱的,我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她虽然一直不屑于表姐嫁给一个没有头衔的美国人,但在家族日益窘迫的今天,她不得不承认霍克利家巨大的财富带来的权利绝不亚于任何一个侯爵。而自己的夫家不过是伦敦一个普通的男爵,而且财富也远远不及霍克利。   “我听说您和格兰瑟姆伯爵夫人关系很好,也许您愿意带我前去伯爵的庄园拜访?”   男爵夫人愣了愣,随后意味深长的笑道:“唐顿庄园的确是个好去处,格兰瑟姆伯爵的三位千金正当妙龄,尤其是最年长的那位,美貌聪明。不过,我倒不知道你远在美国,是从哪里听到伯爵小姐们的名声呢?”   没有等卡尔回答,男爵夫人轻笑:“对了,格兰瑟姆伯爵夫人来自美国,她的母亲和弟弟应该同你打过交道。”   卡尔微笑,仿佛默认了男爵夫人的话。   当然实际情况和男爵夫人以为的相差甚远。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不是“晕”亲孜孜不倦的崔更,这篇文大约到年底才会复更…… 必须感谢“晕”的鞭策! 然后,作者必须再声明,虽然恢复更新,但不是日更,大约和康敏那篇更新的频率差不多吧,上班狗已经尽力了。   ☆、53   杰克拖着感冒的身体去向卡森请辞。前晚他被雨水浇昏了头,竟然戏弄伊迪丝小姐,又给自己增加一名敌人,他觉得唐顿一刻也不能多待了。   卡森生气的回绝他的要求,在卡森看来他的要求十分无理。辞去工作本就应该给雇主留下充分时间寻找接任者,何况卡森将为唐顿庄园工作看作天大的荣幸,对杰克这个走后门还不识好歹的家伙相当不满。   但看在杰克生病的份上,同意杰克请假一天。   楼上,玛丽·克劳利嫌弃的将男爵夫人的信笺丢在妆台上,对母亲伯爵夫人说:“难道我的身价已经下降到需要讨好一个没有爵位的商人了吗?”   伯爵夫人异常严肃:“你要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还有,我也出生于没有任何头衔的商人家庭。”   玛丽沉默片刻,向母亲服软:“妈妈,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爱你,但是……”   伯爵夫人叹气,眼神柔和:“玛丽,我不是非要你和霍克利先生亲近,但作为主人,我们应当礼貌的招待客人,让客人开心满意不是么?”   “是的。”玛丽回答。   伯爵夫人补充道:“我和你父亲也不会舍得把你远远的嫁到美国去。”   玛丽这才放心,彻底将信笺上充满暗示性的语言抛诸脑后。   母女俩谈话完毕后,当天晚上伯爵夫人宣布庄园将迎来客人,她的朋友伊利斯男爵夫人将携外甥在两天后拜访唐顿——男爵夫人的外甥卡尔·霍克利是美国钢铁大王的独子,亿万富翁的继承人。   当她宣布卡尔·霍克利的身份时,本来众人暗含期待的眼神纷纷恢复如常。   有钱的暴发户!配不上大小姐玛丽·克劳利。   伯爵夫人的眼神在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二女儿身上,心想玛丽是长女,一向不乏追求者,虽然出了那件事,但马修并不知道,对她的心意瞎子都能看出,并不需要她操心。反而是伊迪丝,相貌不如两个姐妹,性格又不讨人喜欢,才艺也平平,也许卡尔·霍克利对她来说是个不错的对象。   伯爵夫人决定睡前和伊迪丝谈谈。   杰克看病归来,被卡森残忍的告知,由于庄园将有客人,主人们安排了骑马打猎的活动,杰克需要在两天内把马厩和狗舍打扫干净,给所有的猎狗和马都洗个澡,鞍具什么的也要擦到发亮的程度——哦,对了,他还必须抽时间给□□保养,准备好子弹。   最后,因为不确定伊利斯男爵夫人一行人究竟会停留多久,所以杰克的辞职批复将无限期延长。   噩耗!   杰克差点眼前发黑一头栽倒——虽然没栽倒,但确实因为感冒发烧的缘故头晕脑胀,没听清楚卡森说的客人姓名。   之前有托马斯三不五时的献殷勤,帮忙干点不累的小活。不过昨晚之事,他和托马斯算是撕破脸,托马斯当然不会再来帮忙,就算来杰克恐怕也不会接受。黛西倒是想帮忙,在知道杰克生病时,可惜她自己也被帕特莫太太使唤得团团转,累得不轻。而威廉,上次正好放假才能抽出空帮忙照顾辛蒂,现在他要服侍马修·克劳利先生,也抽不出多少时间。   活儿虽然够呛,还不至于让杰克趴下。   那段养尊处优的日子在杰克身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在船上,他不也是带病工作么,在唐顿有黛西偷偷给他留的热呼呼的汤和白面包,有柔软干净的床铺,什么疲劳都可以治愈。   而且医院的药效果不错,吃了三次,他就不再鼻塞,咳嗽也好了,喉咙也不痛了,只不过时不时头还有点晕。给他配药的克劳利夫人说因为他上次生病没有彻底治愈才会这样,建议他最好住院或者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年轻的时候不重视自己的身体健康,将来老了会非常糟糕。”   杰克乖乖的答应,转身忘到九霄云外。   客人如期到来,驾驶着一辆火红色的敞篷跑车。跑车后面是两辆四轮马车,穿着制服的仆人从车后跳下来,抢在唐顿庄园的人前面给主人拉开车门。   车门拉开,高大健壮的男人迈出,男仆适时的将手杖递给他。一位绅士此时理应为女伴打开车门并主动送上自己的胳膊。但西装革履的男人毫无此念,矜持的与格兰瑟姆伯爵点头致意。   被仆人搀下车的伊利斯男爵夫人揉揉额头,与伯爵夫人拥抱过后喋喋不休的抱怨:“我总是不习惯坐汽车,要不是卡尔说这是最新款最舒适的,我才不会坐,太快了,头晕。”   伯爵夫人微笑着赞同:“我也更习惯马车,不过骑车有骑车的好处,让司机开慢点还是不错的。”   伊利斯男爵夫人抽出香扇扇了扇:“也是——让我来猜猜看……这是玛丽!伊迪丝!西比尔!”   三位小姐依次向男爵夫人屈膝行礼。   伊利斯男爵夫人笑着冲卡尔招手:“卡尔,亲爱的,你瞧什么呢?快过来。”她回头对伯爵夫人说:“我的外甥卡尔——信上说过的——他来伦敦看望我,听说伯爵收藏了许多古董,特意跟着我前来拜访。”   伯爵夫人笑吟吟的注视着卡尔。   卡尔收回目光,朝女士们走来,挨个问好。   客气的寒暄了几句,男主人邀请大家进客厅说话。   三姐妹落在后面悄悄谈论客人。   “真没礼貌,爸爸同他说话他都爱搭不理的。”   “的确,东张西望的行为太不礼貌了。”玛丽难得在背后说人。   伊迪丝也与姐妹们持同样的态度,但她向来以和玛丽做对为乐:“在背后议论别人的行为难道就很有礼貌吗!”   西比尔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摇晃二姐的胳膊。   玛丽脸一沉,昂着头加快脚步。   只要玛丽不高兴,伊迪丝就高兴,本来昨晚与母亲谈过后还有些讨厌这个被玛丽否决掉的次品,但现在她决定务必要好好招待霍克利先生。   霍克利不愧是亿万富翁继承人,他给格兰瑟姆伯爵一家带来了昂贵的礼物,送给伯爵的来自东方的绘着精美仕女图的白瓷鼻烟壶,给女士们的绸缎和珠宝首饰,统统价格不菲。   甚至连仆人都有礼物。   不管心里如何想,至少面上大家对霍克利先生都是热情周到。   而且聊天中知道霍克利先生也是泰坦尼克号的乘客,曾经和派翠克·克劳利一起打牌、聊天,尽快派翠克父子已经葬生大海,但霍克利和克劳利两个姓氏不免亲近了些。   也许因为谈论到海难令人心情沉重,霍克利先生谈兴欠佳,说得最多的是“嗯”“是的”“就是这样”之类。   伊利斯男爵夫人倒是谈兴浓厚,不停的夸赞自己的外甥——霍克利家在美国的产业,庄园等等。然后又夸赞三位伯爵千金聪明可爱。   任何人都明白她没有说出口的意图。   当伊利斯男爵夫人提出“不如请玛丽小姐带卡尔参观参观庄园”时,玛丽不假思索的说:“恐怕我有些不舒服,无法陪同。”   伯爵夫人打圆场:“玛丽今天一大早出去骑马,可能吹了风。”   一直不苟言笑的卡尔·霍克利先生并没有表现出自己被冒犯了的不满,反而说:“没关系,其实我更希望伊迪丝小姐能带领我参观美丽的唐顿庄园。”   所有姓克劳利的包括他们的仆人都受到了小小的惊吓,毕竟伊迪丝小姐和玛丽小姐比起来样样都要逊色些。就算被玛丽小姐拒绝了,他也应该邀请俏丽可爱的西比尔小姐才对。   可是卡尔·霍克利起身,面对伊迪丝高大的身材微躬,贴身的西装勾勒出壮硕的躯干线条,脸上露出下车后最亲切的笑容:“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伊迪丝受宠若惊:“当……当然。”   伯爵夫人乐见其成,微笑道:“那你们去吧,用餐时卡森会叫仆人去通知你们。”   格兰瑟姆伯爵点点头。   卡尔·霍克利弯了弯腰,向伊迪丝伸出胳膊。   伊迪丝在姐妹们吃惊的眼神中尽量保持优美的站起来,挽住卡尔的胳膊,两人向长辈们告别,走出客厅。   只要想到玛丽难以置信的表情,伊迪丝就异常兴奋。她现在觉得卡尔真是太可爱了,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可爱的人了。   “霍克利先生,不如我先带你去大厅,那里有几幅——”   “伊迪丝小姐,我听说您的父亲为我们安排了打猎的活动?”霍克利打断她的话。   伊迪丝沉浸在击败姐姐的快感中,倒不觉得被冒犯了,点头说:“是的,明天。唐顿的森林里有许多有意思的猎物——”   卡尔再次抢过她的话:“我没有带马和猎犬,为了明天能猎到更好的猎物,能请伊迪丝小姐带我去马厩让我亲自挑选一匹合适的坐骑吗?”   询问的句子,不容质疑的语气。   伊迪丝不解:“可是明天出发前仆人会把马牵出来让我们挑选。”伊迪丝从来没有遇见过客人要求参观马厩的情况,又脏又臭的马厩!!   卡尔抚摸着自己的手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我现在就迫不及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让他们见面,然后赶紧和好过上没羞没臊的小日子   ☆、第 54 章   伊迪丝惊疑不定,她觉得客人的要求太过离奇,也许其中蕴藏着不可说的秘密,可是……能有什么秘密呢?总不会客人喜欢脏臭的环境吧?   伊迪丝摇摇头,把茫然荒谬的念头甩开,领着卡尔往马厩走去。   杰克正在给一匹棕色的马刷澡。   外套搭在拴马柱上,身上一件灰色衬衫,一条咖啡色的背带裤。背带垂在大腿两侧,衬衣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经过体力劳动锻炼出的结实肌肉,扣子仅仅系了中间两颗,遮挡的面积大大减少,   随着杰克身体摇晃,背带一下一下的拍打杰克的大腿。   像一幅充满诱惑力的油画。   调皮的马儿不住摇头晃脑,将水溅到杰克身上。   “伙计!听话!”杰克学着威廉的样子抚摸它的背脊。   “我父亲很喜欢骑马和打猎,在我们刚开始学骑马的时候就花了很多钱购买纯血马送给我们,当然,我们的骑术都是由父亲亲手教的。”伊迪丝尽职尽责的给卡尔介绍。“现在唐顿的马厩里有十匹纯血马,都是父亲的宝贝……可惜我不太擅长骑术,这点玛丽就常常得到父亲的夸奖……”最后两句不无嫉妒。   “我从来不知道对淑女的要求竟然也包括擅长骑术!”卡尔说。   伊迪丝立刻高兴的笑了,看卡尔更顺眼了几分。   欢声笑语传入杰克耳中。   他偏过头望去。   一切都那么猝不及防,本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的人竟然毫无预兆的出现他的眼前。他依然英俊挺拔,眉眼间无法掩饰的傲慢那么熟悉。明明隔着不短的距离,杰克眼中的卡尔却连一根头发丝都清晰无比。是他眼神太好还是因为日日夜夜都在心中描摹从未忘记?   答案清楚简单。   伊迪丝挽着卡尔的胳膊,卡尔扬起的唇角。   杰克瞪大了眼睛,抚摸大马背脊的手蓦地收拢,揪住马儿的鬃毛。一直不肯配合乖乖洗澡的棕色大马吃痛,咴儿咴儿叫着高高跃起上半身,杰克心神不属,被马儿的冲力带动扑倒在侧边地上。   地面上马儿们的洗澡水淤积成浅浅的水坑,泥水四溅。棕马欢快的叫着,马蹄调皮的踢踏,不断的溅出泥水点。   地面泥泞而柔软,倒没有受伤,也不怎么痛。但整个人却十分狼狈。头发、脸、脖子……全身上下都是大片的泥水,好似在里面打了滚,滴答滴答的泥水从衣角、裤脚滴落,重回大地。   这样的见面真够糟糕的!   杰克心想。   他眯着眼——因为泥浆快要流进眼睛里了——四下摸索,抓到水管,连忙对准脸颊冲掉泥浆,甩甩头将多余的水珠甩开,随便用手抹抹,然后终于能睁开眼睛看向卡尔的方向。   那对男女只剩下背影。   杰克呆站了一会儿,直到背影消失不见,棕马不耐烦的用鼻子拱他,他才受到惊吓般的回神,狠狠的打了个冷战。   杰克索性把又脏又湿的衬衫脱掉,先给自己冲了个澡然后继续伺候金贵的马儿们。   直到庄园亮起灯火,杰克才拖着疲乏的脚步回到仆人房。   庄园的大厅举办了欢迎客人的舞会,灯火辉煌、衣香鬓影,庄园的仆人除了杰克这样的低等仆役没有资格出现在主人面前,其余的高级仆人统统在大厅里服侍。   杰克得以独占房间。   他没有去厨房吃晚饭,但肚子一点儿也不饿,只是有些头昏。他累得不行,一进门就脱去衣服往被窝里钻。   一声响亮的口哨毫无预兆的在狭窄的房间里响起。   杰克吓了一跳,回头瞧见门后阴影处站在一个魁梧的男人。   仆人的寝室十分狭窄,两张单人床正对着门并排摆放,床与床之间仅留容一人通过的空处,靠墙的两侧恰好各嵌进一只床头柜。高级仆人的房间比普通仆人除了更干净外,多了一个衣柜,一个斗柜。斗柜当然很小,勉强安置在门后墙边,与衣柜紧紧挨着,再往前一点儿就连门都不能开了。   现在门也无法全部打开,门打开后,门板抵住斗柜,与墙壁成夹角,留下一小块空地,正好可以让人躲在门后。   杰克没有开灯,房间里黑漆漆的,仆人房间比人脑袋大不了多少的窗户透进的月光便是房间里唯一的光线来源。   杰克的手已经摸到床头柜上的画板。   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来,杰克心脏猛的一跳,不是因为恐惧。尽管视野模糊,他仍然立刻认出这位不速之客。   “啧啧,瞧瞧这间屋子,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房间,真的是给人住的吗?你确定不是给宠物住的?”卡尔刻薄的点评。“床真窄!床单都发黄了!这是什么?算了算了,反正是穷人的东西……”   果然是这个该死的混蛋!杰克咬牙切齿:“霍克利先生不是应该正在大厅参加舞会吗?请别告诉我阁下迷路了,还从来没有客人从大厅迷路到仆人房间!”   虽然讽刺了一句,但杰克没期盼卡尔会为此感到羞愧。这个混蛋的脸皮比唐顿庄园的墙壁还厚。   如他所料,卡尔嗤笑:“你的房间里藏了什么秘密吗?有漂亮小妞所以不敢让我看见?”他一步一步朝杰克走来。“只要我想来我就可以来。”他昂着头,仿佛自己是巡视领土的国王。   杰克捏着画板,努力抑制一板拍到他脸上的冲动。   卡尔居高临下,俯视他,好似在问“我现在进来了,你能怎么样”?或者“我想做什么都可以,你能反抗吗”?   杰克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手里的画板带着心里憋着的气一块儿砸向卡尔。哐啷砸在柜子上,被反冲力弹到地上,摔掉一角。   只是杰克没有空心疼自己的画板。   卡尔偏身躲过了飞来的画板,但他的脸色已经变了,眉毛高高竖起,眼神充斥怒火,嘴唇紧抿——那些都是他发怒的征兆。   杰克浑身一激灵,还没来得动作,就见卡尔朝他扑来。   他反射性的抬脚去踢——没踢到!翻身——没翻动!一条腿被另一条腿压着,一条胳膊被另一条胳膊抓着,杰克左手攥成拳状,用力挥向卡尔的右脸——卡尔头往后仰,避开了他的拳头。   “游戏该结束了!”卡尔狞笑。   杰克不可置信。   说起打架的功夫,他和卡尔不相上下。卡尔接受过系统的学习,杰克从小在实战中千锤百炼,两人动起手,基本胜负各半。但从没有像今天,杰克轻易的被卡尔制服——俯趴在床上,右臂反剪于背部,被卡尔死死的压着,左手用力挣扎想撑起上半身。   卡尔的膝盖屈起抵着杰克的裸背,高级面料一点儿也不会磨到皮肤。   扭动半响,杰克终于放放弃挣扎,安静下来,房间里只剩下两道呼吸声。   杰克的脑袋搁在白色的枕头上,金色的发丝自由的洒落。他头晕,脑袋越来越重,但又好像越来越轻。他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这是生病的信号。严格说,他一直在生病,没想到今天刚好些,晚上又加重了。   他大口大口的喘气,放弃般趴在床上。   卡尔把这当做杰克服软认输的信号。   就算杰克的体温升高、面颊发红,他也不奇怪,只当做是刚才“运动”的效果。事实上他很难分心注意杰克的异样,他自己的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爱恋的人赤身裸体躺在自己身下,摆出臣服的姿态,如果还能冷静思考简直禽兽不如。卡尔虽然没听过那个笑话,但到嘴的美食他可不打算放过。   杰克脱掉衣服钻进被窝正要穿上充当睡衣的旧衬衫就被卡尔吓了一跳,所以他此刻简直就像被掰开的蚌壳,露出鲜嫩的肉等待品尝。   卡尔向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   从北美洲一直憋到大不列颠的欲\火如来势汹涌的洪水,上帝也拦不住。他甚至没有耐心抚摸杰克,别扭而迅速的解开皮带,拉下裤子,对准入口挺身。   “嘶……”杰克倒抽一口凉气,脸色发白。   酿成血案之前卡尔及时抽身。他四处张望,没有看到可以充当润滑的东西。   “别找了,没有。”杰克嘟嚷。他晕乎乎的,提不起对抗的意志。   卡尔瞪着他,眼眶有些发红——火气憋的!   他顶着一张欲\求不满的脸,半跪在床上,裤子褪到了膝盖处,上衣也凌乱不堪。进门时衣冠楚楚的精英模样找不到一点儿痕迹,这造型让杰克呵呵笑出声来。   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不见。不知不觉卡尔放开了对杰克的压制,杰克却没有趁机扳回一城的念头。也许病症变严重了,他觉得身上越来越热,燥热,还有别的……他舔舔发干的嘴唇,在卡尔越发幽深的眼神中慵懒的翻个身,肆意舒展四肢。“笨蛋,难道没有别的东西代替吗?”   ☆、55   咚咚咚——敲门声急促而慌张。   庄园的仆人都在为宴会而忙碌,不然此时大家应该纷纷探出头张望了。斯派塞打开门,他的主人——卡尔·霍克利惊慌失措的面孔映入眼帘。   “斯派塞,快去请医生!快!快!”   发生什么事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霍克利先生应该正在和道森先生亲热,难道两个人没谈拢打起来,霍克利先生把道森先生打伤了?   上帝!可别出人命啊!   斯派塞跳起来。“我马上去。”   受到主人卡尔的影响,他短暂的失去了自己的谨慎,竟然直接从楼梯下去,穿过半个庄园——即使大部分仆人都在服侍享受舞会的宾客,但总有“不够体面”出现在主人面前的低等仆人目睹他如何开着卡尔来时乘坐的豪华汽车请来医生。   对了,医生大家都认识。   他经常出入唐顿,为伯爵一家看病。   斯派塞当时心慌随便抓了个仆人询问唐顿最好的医生是谁然后让人带路把医生请来,总算他理智回笼,先打发带路的仆人,然后领着医生绕了个圈子进入杰克的房间,看完病,不用卡尔吩咐便先自己掏腰包给医生封口费。   完全无视医生便秘一般的脸色。   他想,反正霍克利先生已经搞定道森先生,他们很快就会离开唐顿甚至离开英国,这群古板的英国人用什么眼光看待他们他也不用在意了!!   事与愿违。   带病“运动”,且状况太过激烈,杰克不但中途被迫退场几乎把卡尔吓萎了,接下来数天都高热反复,体温退了又升,升了又退,医生又来过两次,可是也没有什么见效快的方法。   这种情况下,干活什么的当然不可能。   即使杰克坚持自己没问题,这点小病不会影响他干活,但被卡尔一口否决。   “你没有权利禁止我工作。”杰克生气的说,“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人,我有人身自由的权利,你无权干涉。”   卡尔哼了哼,黑着脸将药片按照遗嘱分好,塞到杰克嘴里,然后递上一杯温水。   咕咚一声,杰克就着卡尔的手灌了一口水将药片咽下。   “喂,卡尔·霍克利,你不能假装没有听见我的话。我要去工作,我要出去,你这是囚禁,犯法的!”   卡尔依旧充耳不闻。   斯派塞站在半掩的门前,手举起来又放下,又举起来,重重的敲了敲门。如果不是情况有些不妙,他很不愿意进这扇门。   “你来的正好伙计,告诉他!”卡尔踢了踢脚边的凳子,哐啷一声凳子倒在地上,显示主人心情的暴躁。“我为他看病花了多少钱,他一点情也不领,谁能比他更冷血?”   杰克把枕头扔到地上:“我就是冷血怎么了!我出去工作,就是累死也要把钱还给你!”   “我再说一次,你现在的不适合工作。”卡尔提高声音。   杰克讥讽:“我现在这样谁害的!”   话音一落,两个人同时愣住,然后尴尬的撇开头,分别顶着东西两面墙壁。   卡尔心中反省——自己怎么就那么猴急,活似几辈子没开过荤。不不不,不是没开过荤,而是……像妓院里最没品最下流的嫖呸呸呸呸!!!   斯派塞艰难的将自己的脸皮维持在自然的状态,仿佛一点儿也察觉不到屋子里奇异的气氛。   “道森先生,恐怕现在这个时候您不适合出去工作——战争开始了,咱们最好快点回美国!”斯派塞心说,就算没有战争您也不适合出去工作。   唐顿庄园铲马粪的下等男仆和庄园贵客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已经在唐顿流传。倒不是医生嘴巴大,他为伯爵一家服务多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分得很清楚。   医生脑子再清楚也架不住卡尔我行我素惯了,直接将杰克从仆人房移到了客房——没有征求杰克的意见。   倒是征得了主人的同意。   伯爵大人听见卡尔宣称杰克是他的好友时,不动声色的吩咐管家卡森给杰克收拾客房,解除他的劳动——仿佛真的信了这个理由似地。而卡森也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之前曾经见过——那会儿两人的表现可一点儿也不像“好朋友”。作为卡尔亲戚的男爵夫人呢,   只有三位小姐修炼不够,脸上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接着种种异常之处更不用说了。   总之,传言很精彩。   不过,那不需要让主人知道。虽然斯派塞觉得和敢和家族断绝关系的卡尔根本不在乎。   “先生,您看。”斯派塞将一封信递给卡尔。“这是我一个在军队服役的亲戚给我的信,他是英国人,知道我现在在英国,所以提醒我。”   战争其实从未停止。   为了争夺殖民地,世界各国都在明争暗斗。英、法、俄、意、德、奥,结盟、对抗,排列组合令人眼花缭乱。德法在摩洛哥对峙,意大利和土耳其摩擦不断。英法之间甚至摒弃七年战争带来的仇恨,结成联盟,共同对抗德国。巴尔干半岛枪炮轰鸣的声音更是没有停过。凡是有实力的国家都不停的扩充军备,稍微关心时事的人都知道更大的战争在酝酿。   卡尔略过开头的寒暄,直接找到关键的信息。   ‘亲爱的斯派塞,昨天我接到调令,你看到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调防,抱歉,因为保密条令我不能告诉你地点……大不列颠和欧洲大陆之间隔着海峡,还算安全。但是,亲爱的表兄,如果你有回美国的打算,那么尽快,或者等一切尘埃落定……局势一触即发,谁也说不准……’   “先生,我这个表弟不是喜欢夸张的人,我认为我们尽快应该动身回美国去。”斯派塞说。   如果可以,卡尔也想尽快回美国,不是因为战争,唐顿在大不列颠内陆,以英国的实力不可能成为前线,安全无虞。他想回美国,除了生活习惯和气候外,最主要的是为了自己的生意。   在父亲面前他掷地有声的发表了爱情宣言,与家族划清界限,意味着他无法再插手庞大的霍克利帝国,也休想再从奈森·霍克利手中拿到一毛钱。那么,卡尔自己的生意就变得非常重要了。   在他离开美国的日子,有经理人操心加上他通过电报遥控,也十分勉强。他的雇员可都不是什么老实人——老实人可吃不了买卖这碗饭——再不回去,被贪污些钱不算什么,就怕自己的生意改姓了!   可是,杰克愿意跟他回美国么?   他看向杰克。   杰克板着脸,面无表情。      ☆、第 56 章   杰克还不知道卡尔和父亲闹翻了。   他甚至不敢肯定卡尔来英国是为了他。他这样想很正常,卡尔来英国后先是装作不认识他,每次出现必与庄园某位小姐一起,还有摸进他房间春风一度,他生病后又强硬的禁锢他的人生自由……   在杰克看来,卡尔的行为可以这么解释——寻找联姻对象的途中遇见旧情人干脆就乐一乐。   那天晚上头脑发热从了卡尔导致自己陷入尴尬境地,现在杰克悔得肠子都青了,只能无数次唾弃自己被下半身主宰了思想。现在想补救都撇不干净了。   他苦恼的想,自己都半推半就了,难怪卡尔不相信自己是真的要跟他撇清干系。唉,怪谁呢?   在唐顿的日子,他除了学会怎么伺候马儿和狗,还听了许多英国贵族之间乱七八糟的传言。譬如某某公爵夫妇二人表面上恩爱实际上各有各的情人之类的。   他可不打算做卡尔的情夫。   像女人一样对男人温柔顺从的日子他过够了!   卡尔则又气又恼,气杰克“招蜂引蝶”,恼杰克不听话——他都为杰克付出那么多了!而且明明是为了他好。   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不说,出去听到那些流言蜚语还不是自己一个人偷偷难过。   在匹兹堡的时候常常这样。   “斯派塞,定三张回美国的船票。”卡尔下了决定。   杰克嚷道:“嘿!我没有说过要去美国!”   但斯派塞没从杰克手里拿工资,得到卡尔的回复,躬身行礼便出去了。   杰克怒视卡尔:“我不会跟你走。”   卡尔脸上也隐隐现出怒色:“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到底是什么吸引你停留?那位平庸乏味的伊迪丝小姐?还是活泼可爱的西比尔小姐?或者是那个可怜兮兮的下等女仆?哦,对了,我差点忘记,还有多次关照你帮助你的男仆!”   “胡说八道……你太可笑了。”杰克不可思议的说。   卡尔冷笑:“是啊,你说得对,我太可笑了。我远渡重洋来找你,却发现你的生活如此多姿多彩,还有比一片真心却被人抛弃更可笑的事吗?你知道我——”卡尔重重的哼了一声,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和父亲闹翻,无法继承家业,从此只能过“贫穷”日子。向来骄傲于自己财富家世的卡尔突然有些自卑。他倒不是认为杰克会就此嫌弃他贫穷,杰克身上艺术家的清高和他的脸蛋一样令人瞩目。只是别人或许无法理解,他原来引以为傲的资本突然间失去了,纵然他的恋人看重的并不是他的资本,可那毕竟是他骄傲的来源,底气的来源,优势的来源,现在失去了,难免气短。此时他就像被拔去斑斓羽毛的孔雀,剩下光秃秃的肉身,尽管羽毛还能长出来。但长出来前,他必然是难以示人的。   即使对着陌生人他都无法坦然展示,何况面对的是恋人……   动物世界里,雄性靠绚丽的皮毛吸引配偶;人类世界里,男人也希望永远在恋人心中保持完美形象,比如无所不能、有钱有势。   而且,在寻找杰克的过程中,他不断的反省,思索,发现自己除了金钱外,在杰克面前竟然毫无优势!   此时,杰克眼中卡尔的恶劣行径,其实是心虚气短,色厉内荏。   只不过杰克并不知道。   两人大吵一架,以卡尔摔门而出宣告中止。   一个将楼梯踏得咚咚作响,一个把枕头被子扔得满地凌乱。   有人在敲门。   “走开!”杰克说了之后,敲门声没有停,反而传来一个女声。   “是我,开门好吗?”   听起来耳熟,谁?   杰克看了看现场,到处都是他发火的痕迹,在地毯上咕噜噜滚动的杯子,还滴着水;床脚扔着被子;毛毯一头耷拉在沙发扶手,一头逶迤于地;枕头里的羽毛在空中漂浮……   “在里面吗?”门外的女声急促催问。   “在!在!”杰克一边回答一边苦恼的抓了抓头发,算了,乱就乱吧。   打开门,不速之客局促不安的看着他。“嗨!”   杰克意外:“伊迪丝小姐?”他还以为是黛西。   “我看见他们都出去了,所以……”伊迪丝低下头,盯着鞋子。“我听说了一些传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你……和卡尔·霍克利……”   “他们走了?你确定?”杰克的关注点完全和伊迪丝背道而驰。   伊迪丝抬起头,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杰克没注意到伊迪丝闪烁的眼光,他探出头朝楼梯方向看了看,确实没有瞧见第三个人。“太好了!”他吹了个口哨,回身跑回房间,将抽屉一个个抽开,翻得哗哗作响。   “你做什么?”伊迪丝跟了进去。   “找钱!”杰克随口回答。床头柜拉开,杰克伸手进去扒拉两下,眼睛一亮——找到了!   一把抓起那一卷钞票,然后打开衣柜,随便扯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伊迪丝小姐,我能借你一匹马吗?”   伊迪丝注视着他一系列动作,有些明白他的意图:“你想走?去哪儿?”   杰克摇头:“我不知道,随便去哪。可以把马借给我吗?”   “走了还回来吗?”   “不知道。”杰克有些急,担心卡尔和斯派塞随时会回来。   伊迪丝垂下眼眸,睫毛微微颤动,沉默不语。   “伊迪丝小姐?”杰克催促她。“如果您能把马借给我,我将感激不尽。”匆忙间,杰克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劝对方帮忙。哎,算起来,他要走的话,岂不是成了唐顿庄园的逃奴?!啊呸,他又不是奴隶!他已经辞职了!   伊迪丝幽怨的说:“我听说,你与霍克利的关系不正常,你是想逃离他吗?还是你已经逃过一次,又被他抓住了,你是被迫的吗?”   杰克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以卡尔肆无忌惮的作风,难道指望仆人们假装什么都看不见么?传到小姐们的耳朵里早晚的事。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杰克反问。   伊迪丝直视他的目光。“我想知道。”   杰克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他的头发快成一团鸡窝了。他已经从伊迪丝的目光中看出了些什么,在他成长的日子里,少不了女人用或隐晦或直接的爱慕的眼光看着他。伊迪丝的掩饰实在不算高明,或者她并没有掩饰,甚至期待杰克能给她回应。   可惜她注定只能失望。   杰克在心中叹了声气,张开嘴——   “我和他的关系当然不一般!”声音从背后传来。   杰克和伊迪丝双双回头,只见卡尔站在门口,他瞪着面前这对青年男女,双目充斥着怒火。   杰克心脏猛的一跳,生出几分莫名的心虚。不期然想起卡尔斥责他的那句“招蜂引蝶”。   卡尔的右手紧紧捏着手杖,一步一步朝两人走来,走得近了,杰克几乎能看见他手背暴涨的青筋。   他不会想用手杖打我吧?   杰克胡思乱想。   伊迪丝面颊通红。“抱歉霍克利先生,我并不是故意闯入客房……我只是……我只是……”她并不是个聪明、擅长言辞的小姐,被人现场抓了包,慌乱之下她根本想不到合理的借口。   卡尔没有理会她,越过她,走到杰克身边,和杰克并肩站立。   手杖从右手换到左手,空下的右手一伸,揽住杰克的腰,往自己身边一拉——杰克猝不及防,站立不稳倒向卡尔。   手杖拄在地上,咔哒一声脆响,仿佛敲在在场三人的心上。   卡尔缓慢的说,仿佛怕快了别人听不清楚似的,却又奇异的带着沉稳的力量。“我们就是这种关系。”   什么?   伊迪丝疑惑。   卡尔已经俯首,贴上了杰克的嘴唇——用他自己的。   伊迪丝下意识的捂住嘴,否则无法抑制冲到喉咙的尖叫。   尽管如此,她依然觉得自己快要昏倒——她一定是在做梦!   可杰克知道不是梦。   温热柔软的触感,不由分说探进的舌头,熟悉的气味,勾起了埋藏得并不深的记忆。曾经的甜蜜柔情悉数涌上心头。以至于两人分开他依然恍惚迷茫。   “你们——太恶心了!!”伊迪丝夺门而出。   卡尔目送她消失在门外,走到门边,脚尖轻轻一推,白漆雕花的门板慢悠悠的合上。   “你没有话说?”   什么?杰克还没回过神。指尖抚过莹润殷红的唇瓣。   卡尔突然狠狠的将手杖往地上摔,吓了杰克一跳。   “说说你是如何勾引女人的!”他暴喝。   “我没有!”杰克反驳。说完这句,他就闭上嘴,不发一言,任卡尔发泄怒气,将家具摆设砸得乱七八糟。   房间里如同经历了一场十二级的龙卷风。   地面上到处是瓷器和玻璃碎片,玫瑰花散落的花瓣被踩在脚下,墙壁上的油画被泼了好大一片墨水……卡尔终于精疲力竭,窝在划破缎面露出内里的沙发上,喘着气恶狠狠的盯着杰克。他的手背被迸溅的玻璃碎片划破,好大一条口子,他却好像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痛。   杰克从没有见过卡尔这么暴力的一面。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里掂量着待会儿打起来该怎么还手才不会吃亏。   又有些难过。   卡尔似乎恢复力气了,从沙发上站起来。   杰克身体紧绷。   卡尔说:“当我决定离开美国,我无数次的幻想见到你的时候应该如何道歉如何取得你的原谅。”他的表情既哀伤又愤懑。“我想无论你多么生气,只要我真诚的道歉,改掉我的毛病,那么你一定会原谅我。因为……我们相爱!”   杰克离开卡尔并不是不再爱他了,只不过他不愿意为了爱情彻底湮灭自己。他不愿意继续不断的退让,迁就,改变自己适应他的生活。他不能接受自己委屈求全换来的甚至不是一份纯粹的爱情!   “我已经做好卑躬屈膝的准备,不管你怎么斥骂我怎么喝责我都愿意承受。可我没想过我们会处于这样的境地。”卡尔的语气中竟带着几分委屈。“也许我不应该来,我不来的话,你肯定会和一个适合的女人组成家庭……可是我以为你一定会原谅我。”   杰克心情复杂。   当卡尔问“你不爱我了吗?”杰克的心彻底柔软。   “我爱你!我当然爱你!”从来没有停止,从冰冷的大西洋到烟雾弥漫的匹兹堡,从奢靡的曼哈顿到矜持的唐顿,爱情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一直伴随心脏跳动!   杰克眼眶湿润,嗓音带着哽咽。“……从开始到现在。”   卡尔的脸色变了。   他低声呢喃。“杰克……杰克……”他激动得无法自持,太多话语堵在喉间,千言万语最终化作杰克的名字从他嘴唇中吐露。   他双臂展开,将杰克搂入怀中。脸庞埋入杰克的颈窝。   肩颈处湿润温热。 作者有话要说:  杰克心情复杂:说好的卑躬屈膝忍辱负重呢?作者粗来!!! 不管过程怎么样,总算和好可喜可贺哈哈!   ☆、57   “第一,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相互平等,相互尊重,不得强求对方做任何违背心意的事!”杰克抖了抖手里的纸张,念道。“如果对某件事的看法产生分歧,应当友好的商量解决。”   卡尔点点头,严肃的说:“这是必须的。”   杰克对卡尔的态度非常满意,接着念:“第二,爱情是纯粹的、是神圣的,相爱的两个人必须忠诚于彼此,不得与女人或者其他男人产生感情和身体上的纠葛。”   卡尔无比赞同:“说得太正确啦。”   杰克勉强控制住嘴角上扬的趋势。“第三,当我们意见不一致时,应该友好沟通 ,你不能强硬的要求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也不能轻率的出走。”   斜睨。“你认为怎么样?”   卡尔诚恳的说:“我认为还应该再加一条。”   “什么?”杰克困惑。   卡尔:“必须加上这点——以后你心里难过,不管因为什么都要告诉我。不准藏在心里!”   杰克发愣,然后心里酸酸涩涩的,又有些难为情。   现在想想,自己有些时候真是挺……矫情的。   卡尔把玩着杰克的手指,送到唇边细细亲吻,亲到杰克脸泛潮红。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我希望从今往后每一天你都能幸福快乐……”   柔情和感动在杰克眸中荡漾,满的几乎快溢出来了。   既然两人已经和好,回美国毋庸置疑。   “其实我很想念匹兹堡,想念贝芬,想念汉克,想念小艾德……连奥古斯特的脸都让我觉得亲切呢。”杰克情绪高昂的说,手里不停的收拾行礼。他来的时候一无所有,走的时候东西装满了两个大皮箱。有他视如珍宝的画稿,也有最后这段时间卡尔给他添置的衣物。   卡尔也在收拾自己的行礼。   他悠闲的靠在沙发上,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水晶杯,嘴上指挥:“那双鞋不要了颜色都花了……什么?花瓶?不要不要,便宜货占地方……拿件大衣袖子上次磨破了你没看到吗?怎么还装进去。那对蓝宝石袖扣要给我装好……”   斯派塞任劳任怨的按照卡尔的指示将东西拿出来、放进去。   和卡尔比起来,杰克的行礼寒酸得可怜。   斯派塞光是装他的衬衫都专门用了一个大皮箱,容量足可以装进两个五岁小孩。   这样的皮箱地毯上足足摆了七个。   谁让他每天都要换好几套衣服呢,内衣、衬衫、夹克、外套、裤子……然后每套衣服要有相配的领结或领带、袜子、鞋子、袖扣、帽子、皮带……,还有其它的诸如手杖、鼻烟壶、书本(杰克也觉得书的出现非常神奇)、钢笔……   斯派塞报告箱子不够用,杰克一点儿也不奇怪。   但卡尔无所谓的吩咐这个不要了,那个不要了,杰克便忍不住插手。“斯派塞不如再去买两个箱子吧,我可以腾一个,三个箱子装剩下的东西应该够了。”   然后瞪着卡尔:“你已经不是亿万富翁的继承人了,怎么可以还像以前那么浪费。你不是说从今以后要靠自己努力挣钱不能乱花钱了么?昨天还说要适应简朴的生活!!”   斯派塞目光在卡尔和杰克之间来回扫视,有了决定:“先生,我去买箱子。”买箱子完全可以用小费打发唐顿的人跑腿,但主人面上过不去的时候留下来难道有什么好处吗?   杰克把卡尔教育了一顿,顺带畅想了一番未来的生活规划。   斯派塞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拎着两个大箱子回到客房,震惊的发现卡尔居然在杰克的指导下自己叠衣服,虽然他把熨烫得板板正正的衬衫叠成了咸菜。   难道、难道霍克利先生的财务状况真的那么不乐观吗?斯派塞忐忑不安。   临别之前,自然要向主人们告辞。   “感谢您们对我这些天的照顾……”卡尔面带微笑,娴熟的说着社交化的辞令。   杰克站在他身旁,在社交上他永远学不来卡尔的老练,实在没办法完全屏蔽投递到自己身上的目光。   他们也许还以为自己打量得很隐秘呢,可杰克感觉自己都快被他们密集的扫视打成筛子了。   不知道卡尔对外怎么解释,伯爵竟然对自己视而不见,唔,他们大概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吧。因为怀孕的缘故,伯爵夫人并没有出现。老夫人也不在,出现在门口送别卡尔和男爵夫人的除了只有伯爵和长女。而伯爵夫人怀孕,继承人出现悬念,大小姐和马修闹了别扭,所以马修·克劳利先生并没有出现。至于次女和幼女,也同样没有出现。   活泼可爱心地善良的西比尔小姐,还有芳心错付的伊迪丝小姐……以后也许不会有机会见面了,想想……其实并没什么遗憾。只不过刷新了两位小姐的世界观有些抱歉。   隔着玻璃窗,男爵夫人臭着脸跨上另一辆马车,显然她拒绝乘坐卡尔的汽车,而原因在自己……不用问也知道在自己。   杰克叹气,和卡尔和好固然令他开心快乐,但是伴随着甜蜜爱情而来的确实永远摆不脱的阴影……算了,只要别出现在霍克利家的人面前就好了。杰克乐观的想,很快就振作精神。   卡尔一上车便对上杰克漾满笑意的眸子,嘴唇弯了弯。   “终于可以回匹兹堡了。”他覆上杰克的手,握在自己手掌中。   杰克回以大大的笑容。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的画面,他相信未来会被过去更美好!   卡尔失去继承权的事虽然没有被大肆渲染,但有来往的人多多少少都嗅到了风声,这导致他们回美国后有一段时间分外艰难。毕竟他失去继承权的原因对人们来说是那么荒唐耻辱。   奈森·霍克利早已经酝酿着如何给卡尔更深刻的教训,叫他知道不听爸爸的话有什么下场。   好在卡尔有了心理准备,并没有回美国就重新涉足钢铁行业——奈森·霍克利在钢铁产业简直是无冕之王——甚至稍微试探过后就彻底放弃改做其他生意。   走私!   战争已经开始,席卷大部分欧洲国家,这其中有许多商机。置身事外的美国人,冒险因子和对金钱的渴望充斥血液的美国人,贪婪而视法律为无物的美国人怎么会放弃大好的机会?   卡尔也不会例外,尽管一开始因为缺乏经验吃了些亏,但很快他便搭上了路子,往欧洲走私药品。如果不是奈森的刻意打压,他更想走私钢铁制品,不管用来制造军火还是别的什么都很赚钱,当然药品也一样,只不过毕竟没有接触过药品生意,难免碰到以次充好之类的倒霉事,欺负他不懂行故意抬高价格更加是每个行业都有的。好在奈森的势力在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意上有限,后来又有了盖茨比的加盟,这门挖政府墙角的生意渐渐顺畅起来。   说起盖茨比,倒是给了卡尔一个意外的惊喜。   这位杰克的表亲失去了资助人后不得已去军队谋生活,后来在与杰克的信件往来中窥见蛛丝马迹,竟然从军队跑了出来到卡尔面前推荐自己。战争中想退役可不是件轻松事,哪怕美国没有参战呢,盖茨比一瘸一拐的出现在匹兹堡时可把杰克吓了一跳。   一年多没见,盖茨比变得又瘦又憔悴,身上多了一种奇特的气质,让杰克联想起游荡在荒野的饿狼,遇上猎物便要不顾性命的扑上去厮杀。   后来杰克才知道,为了退役,他发现训练用的子弹不合格却故意隐瞒下来,结果子弹炸膛,虽然他反应快把枪扔了,但心慌的情况下没扔多远炸伤了脚,也因此退役时他从军队得到了一笔钱,可惜几乎全花在治伤上面了,来投靠杰克时,他身上一枚硬币也找不出来。   卡尔看在杰克的面子上给盖茨比找了点事做,完全没料到盖茨比竟然好像天生就适合做阴暗的生意,他胆大、不怕死、下手又狠,而且过往的经历教会了他许多让人听了不寒而栗的生存之道。和盖茨比对比,有时候杰克便显得柔软而纯真了。   之前表兄弟外貌相似,不熟悉的人乍一看很难分辨他们两个,但现在不论是谁看见他们都能一眼分辨出两人的差别。   盖茨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来自竞争对手的评价。   当然他要是肯装装样子,还是能骗过陌生人的。   反而杰克,生活无忧,沉浸在艺术的创作中,越发给人光明的印象。   重回美国的生活比杰克憧憬的更棒。   他给自己鼓足了勇气,预备面对来自卡尔亲朋好友的劝阻攻击,设想了无数次怎么与奈森和戴安娜沟通。卡尔为数不多的几次描述中,奈森是童话故事中大魔王和帮派领袖的综合体,冷酷、手段狠毒。杰克看了许多遍安徒生童话和格林童话才得到与大魔王斗争的勇气,没想到大魔王压根就不出现,大概不屑于对上自己,直接出手斩断卡尔的经济实力。他自认为对儿子很了解,认为卡尔过不了穷困的日子。而“掘金男孩”杰克肯定会接受不了现实抛弃卡尔。   卡尔确实过了一段“艰苦”的日子,但对杰克来说,生活质量不过是从“奢侈”变为“宽裕”,完全称不上艰苦……   坦白说不用过那种奢侈的日子杰克反而更自在。   没有开不完的舞会餐会游艇会赛马会各种无聊应酬占据他的时间,他要么画画,要么和卡尔过二人世界,要么逗逗艾德等小家伙,日子简直不能更惬意。      ☆、58   在卡尔的走私生意从药品转移到食品日用品时,杰克将自己给艾德画的一副肖像寄往巴黎美术协会(纯属杜撰)。协会为了鼓励艺术家,举办了一场绘画评比,向世界各地征集作品,评选出三十幅优秀作品予以表彰,并且将在巴黎美术馆展览一个月。对青年画家来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不但可以在世界艺术之都展览自己的作品,而且能得到诸多成名的艺术家的点评指教,而巴黎美术馆向来是达官贵人们附庸风雅一掷千金的最佳场所之一。只要能入围,就意味着成名之日不远。   所以当两个月后杰克收到巴黎美术协会的入选通知信函时,高兴得抱着卡尔连亲了七八下。   这场展览受到艺术界和媒体界的关注,每天都有大量的人进馆观看,巴黎甚至纽约的报纸都进行过热烈的报道。   杰克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不再是亲吻爱人,而是冲到楼下翻开报纸看看今天又有什么新的评论,完全无视卡尔幽怨的表情。   入选的三十幅作品中,艾德的肖像获得的评价并不算高。   泰坦尼克号的纪念活动曾经展出过杰克的作品,当时引起了许多人关注并得到不少正面评价。过了两年多,仍然有人记得杰克的名字,记得作品传达给观者的那种灾难来临的恐惧绝望和对生的渴望。   艺术家往往有些偏执于负面的东西,而悲剧总是比喜剧更能打动人心。体现在绘画艺术,则主题意在表达苦难、压抑沉重、阴暗的作品更受艺术爱好者的喜爱。   杰克给艾德画的肖像采用的明亮色系,画面柔和温馨,艾德抱着一只乳羊,笑得甜蜜可爱。孩子和宠物,最容易让人联想到可爱、温暖的家庭、幸福之类的。杰克的技巧有了长足进步,对色彩的运用也更加和谐,艾德家生活质量比以往高,养得小艾德白白胖胖,非常可爱。但不受评审和艺术家们的青睐。   这种不受青睐的表现就是冷落。   打开特意订阅的艺术类报纸,通篇都是某某的作品被哪位富豪画大价钱预定,某某某的作品被著名画家赞扬,某某的作品引起了谁和谁的争议等等。   今天的报纸提到艾德的肖像‘杰克·道森对色彩的运用显然学自印象派,画面温馨祥和。’还有一句‘我还记得杰克·道森的另一幅作品,它给我的印象更深刻一些。’   就两句话也让杰克整天都保持了好心情。   展览结束之前,也有好些人表现出购买意向,但杰克考虑过后统统拒绝了。   虽然不受艺术界的青睐,但不妨碍普通大众欣赏。还真有人通过美术协会邀请杰克为家人绘制肖像,其中又以孩童居多。   杰克喜滋滋的向卡尔炫耀。   “亲爱的,你舍得离开我吗?”卡尔可怜巴巴的问。“你舍得离开我就为了去给别人画画赚钱?”   卡尔的进步不仅体现在他的生意。   现在的卡尔可不会皱着眉头摸出支票塞到杰克手中,更不会说“画画能赚几个钱?我给,你好好待在家里。”之类欠揍的话。   他学会示弱、撒娇和迂回。   斯派塞不忍直视,退出客厅。   卡尔败在了杰克激情后慵懒的眼神和软绵绵的“乖~”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没有原则了,可是毫无改正的意愿怎么办?   倒是杰克最终应承下一位家在纽约的商人,答应为他们画一幅全家福——去年两人就搬到纽约定居。   谁知恰好卡尔有一笔生意必须亲自去谈,不得不离开纽约。   临别前,卡尔的眼神不能更幽怨。   被他黑吃黑的人看见了绝不会相信那是卡尔·霍克利。   随着盖茨比的能力逐渐展现,除非情况格外严重,否则卡尔已经很少出现在现场交易中,验货、押货、付款、收钱,每一个步骤都有专门的人负责,卡尔总览——总览也是在幕后而不是台前。小喽啰们知道的老大有两个,一个是盖茨比,一个是斯派塞。有分量的人当然知道卡尔是谁,但却没有明面上的证据。   自从某次差点被警察抓住,卡尔做事便小心谨慎很多。随着财富的累积已经有了收手改行的念头,正因为如此,才会将许多事交给盖茨比和斯派塞。如果他们二人对卡尔忠诚,那当然一切都好。如果他们有了别的心思,那就是现成的替罪羊。   盖茨比和斯派塞都不是傻瓜,他们明白自己的状况,也默认了。尤其是盖茨比,他比斯派塞更胆大更很辣,在卡尔旗下的势力已经渐渐超过斯派塞,很有彻底变黑的趋势。卡尔估计他们之间迟早有一天会起冲突,不过他不介意,只要不影响他的生意就行——如果他们两人亲密得像一家人那他才该担心呢!   协约国已经占据了上风,眼看战争即将结束,这门生意恐怕做不了多久了。卡尔考虑,应该和盖茨比、斯派塞谈谈未来的出路。一开始他选择这门不光彩的生意只不过为了获取暴利迅速积累资本,他并没有彻底走上黑道的打算,所以现在是时候慢慢收拢生意洗白自己,……还有安排那些为他做事的人的生计。   卡尔在思考未来的生活,杰克沉浸在故友重逢的喜悦中。   几年不见,萝丝·布克特变化很大。   过去的她,总是穿着丝绸的或是缀着宝石或是绣着金线的华丽长裙;秀丽浓密的红发要么盘成复杂的发髻,要么插着玳瑁的发梳或嵌宝石的发夹;她谈吐文雅、仪态优美,良好的血统和历史悠久的姓氏赋予她高贵矜持的气质。尽管她不分贵贱,对待任何人都一样和气大方,到但谁看见她都会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位漂亮和气的贵族小姐!   绝不是令人错认为高级交际花或某人情妇什么的。   时隔数年,斯文的贵族小姐在公众场合可以哈哈大笑,挽着未婚夫的胳膊冲别的男人抛媚眼。及腰的长发不见了,参差不齐的只到耳朵下一点点。首饰只有左手中指的一枚戒指,纯金的,爆发户亲睐的款式和分量。   美貌依旧!   “史蒂夫!萝丝!”杰克惊喜的与两人拥抱。“上帝啊,能见到你们真叫人高兴!”   萝丝俏皮的搭着杰克的肩膀:“是啊,刚才叫你的时候我可真怕是叫错人。亲爱的杰克,你什么时候来的巴黎?来做什么?”   史蒂夫含笑看着杰克和萝丝寒暄。他穿着一件过大的大衣,裤子边缘有些磨损。萝丝的裙子也是便宜货。可以看出他们的生活并不宽裕。   杰克和萝丝热烈的交谈,从而知道萝丝离开纽约后没多久变卖首饰的钱就用得差不多了,她只好找工作,然而她什么都不会,一直碰壁。单身的美貌女人总会遇上何种骚扰,当她沦落到贫民区居住时,有一次邻居的男人喝醉酒闯进她的房间,是史蒂夫英雄救美,两人就此结缘。   “当知道我们竟然认识同一个杰克·道森,我们都惊呆了,要说如虽然你不在,但确实因为你是我们共同的朋友我们才慢慢熟悉的。”萝丝笑嘻嘻的说。   杰克能够想象萝丝当时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他简直为萝丝捏了一把冷汗。   从史蒂夫口中杰克知道赖特还在百老汇,而且已经和一个舞蹈演员结婚了。   再次见到老朋友,知道他们都过得还不错,杰克既感慨又欣慰。尤其是萝丝,尽管是萝丝自己离开的,可杰克觉得若是没有自己,她和卡尔未必会解除婚约。如果萝丝过得不好,他和卡尔总会觉得愧疚。   杰克也将萝丝的母亲,布克特夫人的近况告诉萝丝。   失去了女儿和一位富豪女婿,布克特夫人不得不把她的首饰、名画、古董、房舍通通卖掉还债。最后用从卡尔手里要到的一笔钱回英国买了栋小房子居住。以她奢侈惯了的作风,根本适应不了英国乡村单调简单的生活。杰克和卡尔曾今在伦敦见过她一次,互相都没有说话,仿佛从不认识。   萝丝知道母亲有房子还有佣人便不在意了。她如今还要自己洗衣服呢,母亲的日子可比她舒适多了。   “以后我会去看望她,但不是现在。她如果知道我现在的生活一定会气疯的!”萝丝凝视着史蒂夫,甜蜜的笑。“可我觉得现在很幸福!”   不幸的人互相传递怨念,幸福的人互相传递幸福。   和萝丝史蒂夫见面后,杰克回到冷清的旅馆,夜晚孤单单的躺在旅馆豪华大床上,寂寞突然袭来,对卡尔的思念一发不可收拾。   巴黎浓郁的艺术氛围似乎不那么吸引他了,对事业的热情也一下子降低。杰克迫不及待的让汉克去订车票——他们必须先乘火车,再坐船,才能回到美国——匆匆完成画作后,杰克主仆拎着箱子在旅馆门口等车,一辆比他们预定豪华得多的汽车停在他们前面。   杰克吃惊的看着卡尔阴沉着脸从车上下来,瞪着他嚷嚷:“我可不是特意来接你的,哼,正好有笔生意来谈!你这个不着家的家伙——”他看到杰克脚边的行李箱,话语戛然而止。   杰克却大笑着朝他扑去。   卡尔手忙脚乱的接住他,耳朵尖有些泛红。   战争结束,卡尔的生意彻底转入正行。奈森与他仍然关系僵硬,所以卡尔不打算做钢铁这行。他开设了一家电话安装公司,又投资了无线电报的研究。盖茨比厌恶和锤子线路打交道,可走私生意越来越难做——政府的管控、同行的倾扎。   他不惧怕血和火,可自从某次差点被杀掉后杰克坚决反对他再从事危险的工作。   盖茨比不能无视仅剩的、唯一的亲人的意见。   看到盖茨比被阴郁笼罩,杰克难受,但他无法接受有一天自己的表兄死于黑帮争斗。   杰克想让他高兴起来,于是向卡尔征求意见。卡尔能出什么主意?他举行了一场又一场的舞会,邀请他认识的人来参加,信誓旦旦的保证美丽的姑娘和欢闹的气氛一定会让他快乐的。   杰克半信半疑。   一年后,受到爱情滋润脱胎换骨的盖茨比将请帖递给杰克和卡尔,杰克不由得将佩服的目光投向卡尔。   一开始他总觉得卡尔邀请的名媛贵女和盖茨比不搭,万万没想到盖茨比竟然和偶然来美国探亲的克劳利三姐妹在同一场舞会相遇,并与伊迪丝·克劳利相谈甚欢,最后双双堕入情网。   同样叫杰克没想到的是伊迪丝那么死板骄傲的个性竟然宁愿和格兰瑟姆伯爵断绝关系也要同盖茨比订婚。   “盖茨比喜欢漂亮的姑娘,伊迪丝·克劳利……不管是姐姐还是妹妹可能性都更大吧?”卡尔感到惊奇的重点和杰克完全不同。   杰克不满:“别把我的表兄说得那么肤浅好吗!这种时候我们只需要祝福就好了!”   卡尔连声附和:“是是是,我当然真诚的祝福他们。不过……”   “什么?”杰克问。   “不过再多的祝福他们也不会比我们更幸福……”卡尔向杰克靠近,环住他的腰。“要知道,我们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儿!”   杰克闭上眼睛,迎接卡尔的亲吻。 作者有话要说:  在2015年的最后时刻终于把这个坑填上了。 完结! 谢谢看到这章的亲们,抱歉拖了这么久才填坑,感谢!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